曹婉紅衝到姜幼月面前,一把拉起她的雙手,低聲道道:
“師妹,寶藥宗糾集了十幾個宗門,圍了云溪宗山門!我一來就想去給你報信了……我師父一直攔着我,說是不讓我多事……”
姜幼月點了點頭道:
“被圍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云溪宗現在是個什麼狀況?”
曹婉紅嘆了口氣道:
“我得到消息的時候,聽說寶藥宗已經攻打過一次山門,不過好像沒能成功,還折了不少人,之後便將整座山都給圍了!”
姜幼月拍了拍曹婉紅的肩膀,開口道:
“師姐不用擔心,宗門內有我師兄親自佈下的大陣,寶藥宗一時半會也攻不進去,等仙苗會一過,我便跟師兄回山門去。”
曹婉紅聞言,鬆了口氣,望向姜幼月身後的沈慕白,連忙行禮道:
“百花谷曹婉紅,參見沈師兄!”
沈慕白搖着摺扇,淡笑點了點頭。
姜幼月拉着曹婉紅相互介紹了一番,提到簡浮生時,便說是姜家門客,會隨自己上山加入云溪宗。
曹婉紅對簡浮生很是敷衍,因爲這廝昨夜被鏡爺吸得太狠,境界已經掉到了練氣七層……
除了沈慕白和姜幼月,簡浮生在旁人眼裡就是個小透明。
寒暄了兩句,曹婉紅拉着姜幼月走進了伴月樓。
伴月樓頂層,萬德才站在觀景臺上,俯瞰着姜幼月一行人走入大門。
一個鶴髮童顏,穿着金紅道袍的老者站在他身旁,淡淡道:
“既然來了,何須再等明日,老夫此刻拿下他們便是!”
萬德才微微搖了搖,開口道:
“岳父大人莫急,聖上掃除世家毒弊,要的就是一個名正言順!明日仙苗會一開,全城百姓都會來觀禮,小婿會先歷數姜家罪狀,再行動手……朝廷派來的肅世軍,今夜便能趕到,到時候城內一步一哨,城外天羅地網,姜家再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插翅難逃!”
老者聞言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卻又忽然嘆了口氣道:
“但願天遂人願,聖上能畢其功於一役……若是功虧一簣,天下世家揭竿而起,巴國這江山……恐怕就要換主人了!”
萬德才一聽,面色大變,慌忙衝老者一禮道:
“岳父大人,慎言啊!”
簡浮生跟着姜幼月他們一路來到五層,頓覺眼前一亮。
這五層乃是一個圓亭樣式的寬闊露臺,四面無牆,內圈由三十六根雕着鬆梅竹菊的圓柱支撐,外圈則是雕欄砌玉的觀景露臺,上方的穹頂是榫卯結構,中央繪着一幅圓形的古月城鳥瞰圖,穹頂下方則擺着紅毯長案,美酒香茗,其間還點綴着文竹石斛,雀梅靈芝等盆景,裝點得格高意遠,清淡雅緻。
三四十位修士聚集在露臺內,原本有的高談闊論,有的竊竊私語,但發現姜幼月一行人上來,卻都紛紛圍了過來,主要是跟沈慕白見禮。
那日沈慕白於剎血境之外,一人獨鬥一宗,不費吹灰之力便殺得寶藥宗抱頭鼠竄,着實震懾了在場的一衆宗門。
此事早已盛名遠傳,如今整個南荒的仙門,都知道云溪宗出了位驚才絕豔的大師兄!
姜幼月等人一一回禮,除了曹婉紅之外,倒也見到了兩個熟人。
一個是老山宗的魯大師,這老頭居然下個月就要跟陸彩霞結婚了,還給姜幼月遞了張請柬,不過陸彩霞的宗門離古月城太遠,這次沒來。
另一個則是墨香書院的柳子生,
這次古月城的仙苗會,他是主動請纓過來的。
柳子生不愧是儒門修士,跟姜幼月和沈慕白見禮之後,還特意跟簡浮生攀談了幾句,直誇他儀貌堂堂,一表人才。
簡浮生聽得十分受用,先前那麼多修士,基本都將他當做小透明,柳子生這般禮賢下士,倒讓簡浮生覺得這廝人品不錯。
柳子生跟一行人寒暄了一番,卻沒離開,而是衝遠處一個丰神如玉的年輕道士招了招手,笑道:
“來來來,我給諸位介紹一位中原來的朋友!”
年輕道士身穿一襲素淡的灰色道袍,足踏一雙洗得發白的黑布鞋,頭上的髮髻後扎着一條馬尾,兩縷髮絲從他的額頭垂下,襯出了一張慵懶俊逸的面龐。
道士拱手作禮,微笑道:
“貧道李自然,久仰姜小姐與沈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姜幼月抱拳還禮,就聽柳子生在一旁介紹道:
“李師兄乃是大唐道德宗的高足,月初來我書院交流,聽聞姜師妹和沈師兄之名,特意趕來古月城一見!”
沈慕白挑了挑眉,淡淡道:
“我聽說過你,沒想到中原天驕,也有閒情來這南荒之地。”
李自然微微一笑,自謙道:
“些許微名,哪趕得上沈先生一人鎮壓一宗。”
沈慕白一搖摺扇,點了點頭道:
“那是當然!”
李自然一愣,正待出口的半句話生生給噎了回去,也不知這話該怎麼接。
還好他注意到了簡浮生這個小透明,連忙拱了拱手道:
“這位兄臺是……?”
簡浮生草草回了個禮道:
“簡浮生,姜大小姐家中的門客。”
李自然上下打量了簡浮生一眼,目中忽然綻出一片青光,再次衝簡浮生拱了拱手道:
“簡公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簡浮生一愣,看向李自然的目光一陣狐疑。
這廝竟然如此識貨?
就聽沈慕白傳音道:
“中原天驕李自然,後天道體,天道金丹,生來即有破妄雙瞳!道德宗乃是中原第一大宗門,門中一羣老不死的牛鼻子,本座如今尚且不敵,你和幼月儘量莫與他交惡!”
簡浮生一聽,趕忙跟李自然客氣了兩句。
柳子生和李自然讓開,又有不少修士前來見禮,寶藥宗這次沒參加仙苗會,但交好的宗門卻是來了不少,不過這羣人尚不知道姜幼月和柳子生在秘境中殺光了本門弟子,面子上倒也還過得去。
一羣修士聊了一陣,萬德才回到露臺,跟姜幼月一行人寒暄了兩句,介紹了一番身旁的老者。
老者名叫易九陽,乃是景陽派長老,也是萬德才的岳丈泰山。
易九陽淡淡地衝姜幼月和簡浮生點了點頭,隨後衝沈慕白拱了拱手道:
“沈先生,久仰!”
就在老者拱手的同時,簡浮生和姜幼月只覺一股渾厚威壓從老者體內散出,四周的空氣突然間一片炙熱,彷彿燃燒着無形的烈火!
沈慕白摺扇一搖,老者的威壓瞬間消散,足下卻退了半步。
眼簾低垂,沈慕白淡淡道:
“易長老,幸會!”
易九陽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道:
“後生可畏!”
萬德才拉着易九陽來到上首,將主位讓給了他,隨後邀請衆修士於兩行長案後落座,端了杯酒道:
“諸位道友遠道而來,真令我古月城蓬蓽生輝,在下才疏學淺,承蒙聖上隆恩,忝居城主之位,今日有幸款待四方仙友,一盡地主之誼,實乃幸甚之至,若是有招待不週之處,還望諸位海涵!來來來,德才先敬諸位一杯!”
在座的修士紛紛起身,朝萬德才和易九陽敬酒致謝,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一大堆客套話。
簡浮生畢竟是個現代人,對這些繁文縟節頗不適應,再加上噬仙訣一事始終縈繞在他心頭,令他始終拉着一張臉站在長案後,興致寥寥。
好在一番觥籌交錯之後,萬德才大手一揮,喚來十幾位婀娜多姿的舞姬!
琴瑟響起,一羣舞姬鶯歌燕舞,翥鳳翔鸞,倒是令簡浮生有了興趣。
這些舞姬雖都是些凡人,但個個出落得亭亭玉立,妍姿柳腰,都是些精挑細選的凡俗美女,跳起舞來也是豔而不騷,香風四溢,不時衝案後修士甜甜一笑。
一曲舞畢,就聽萬德才呵呵一笑道:
“來來來,我再敬諸位一杯!這些舞姬皆是在下給諸位準備的禮物,個個都溫柔似水,善解人衣,諸位若是看上了哪個,只管領走便是。”
話音剛落,便有一個油光滿面的修士長袖一招,打出一條鐵鏈捲住了最漂亮的一名舞姬,大笑着將其拉入了懷中。
簡浮生一臉詫異,萬萬沒想到玲瓏界還有這般騷操作,偏頭看了眼姜幼月,卻發現這丫頭竟然熟視無睹!
姜幼月見簡浮生望來,目光中帶着詢問,只得嘆了口氣道:
“那些舞姬都是凡人,表面看着光鮮,實則在城主府中受盡玩虐,屈辱至極,能被修士帶走,也不定就是壞事,若是碰上了你這種憐香惜玉的,說不定還能過上好日子……簡公子若是看上了哪個,最好快點動手,晚了可就被人搶光了!”
簡浮生聞言眉頭緊蹙,不由感嘆這修仙界的凡人,果然是命如草芥。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十幾個舞姬就被分完了,卻不想萬德才大手一揮,竟又招來了一隊英俊舞男!
一羣舞男赤着膀子,露出了一身結實的肌肉,一邊跳着舞一邊敲着胸前大鼓,口中高喊着山歌號子。
一曲舞完,竟有七八個女修打出條條絲帶,將十餘個舞男刮分殆盡……
酒過三巡,萬德才卻未叫下人上菜,而是與兩側的修士相談甚歡。
就在這時,一個穿着黃色道袍的招風耳修士忽然站了起來,拱手衝姜幼月一禮道:
“聽聞姜仙子近來屢有奇遇,在秘境內奪得傳承仙寶,不知可否借來一觀?”
姜幼月面色一沉,冷眼望着那招風耳,知道對方開始出招了。
此人乃是逍遙宗一位峰主,先前過來見禮,自稱趙白山,金丹二層修爲!
古月城仙苗會,一般由築基修士帶隊,偶有金丹修士過來,都是些離得近的宗門。
逍遙宗與寶藥宗素來交好,卻與古月城相距甚遠,上次仙苗會根本就沒參會,這次卻派了個金丹修士過來,顯然是衝着姜家來的。
姜幼月還未開口,柳子生倒是先站了起來,微微一笑道:
“趙峰主,仙器擇主,有緣者得之,峰主與姜師妹素未謀面,一開口便要人交出仙寶,恐怕有些不妥吧?”
趙白山呵呵一笑,還擊道:
“柳賢侄此言差矣,貧道只想借仙寶一觀,在場這麼多同道,衆目睽睽之下,莫非貧道還敢強搶不成?”
趙白山話音剛落,高坐主位的易九陽忽然笑道:
“老夫活了這麼多年,卻未曾見過仙寶,倒是也想看一看!”
易九陽一發話,立刻有不少修士出言附和。
姜幼月有仙器一事,秘境裡知道的人太多,自然是瞞不住的,但這般讓她把仙器交出來看,對她而言無異於當衆羞辱。
沉吟片刻,姜幼月徐徐起身,抱拳衝在場的修士一禮,微笑道:
“小女子承蒙仙君垂青,於秘境中得賜仙衣仙劍,想必在場的諸位也都知道了。那仙衣名爲紫青霓裳,此刻便穿在小女子身上,至於那仙劍麼……”
說着,姜幼月將手探入儲物袋,刷地一聲抽出了波光粼粼的離水劍,朗聲道:
“不如小女子舞劍一曲,既讓諸位飽一飽眼福,也爲大家助一助酒興!”
柳子生聞言,立刻鼓掌喝彩,曹婉紅和魯大師也一起出聲附和,一羣男修見姜幼月主動獻舞,也紛紛拍手叫好,一時間露臺內氣氛高漲。
易九陽一看這陣仗,也不好多言,偏頭看了眼身邊的萬德才。
萬德才起身,一臉笑容地端着酒杯,衝姜幼月道:
“難得姜大小姐獻舞,我先乾一杯!”
仰頭一飲而盡, 萬德才吧砸了一下嘴道:
“不過姜小姐待會舞劍時,可千萬得輕點,若是拆了這伴月樓,老夫可是賠不起啊……”
在場衆人皆大笑。
萬德才衝身旁的下人使了個眼色,下人立刻走到了一衆樂姬身前,小聲吩咐了幾句。
一時間,露臺上簫聲琴音漸起,衆人也安靜了下來。
姜幼月足尖一點,輕輕落入兩行長案之間,離水劍驟然響起一聲清吟!
昨日姜幼月與簡浮生一戰之後,沈慕白爲了安撫丫頭的小情緒,不但指點了她一番《真龍玄水功》和《離水流光劍》,還傳了她一套名爲《凌波輕舞》的法門。
這套《凌波輕舞》乃是沈慕白特意爲姜幼月量身定製的身法,也算是一門仙術,施展出來輕歌曼舞,迴雪流風,比簡浮生那套地品的《長亭步》不知強了多少。
雖說《凌波輕舞》只是初學,但姜幼月也算勉強摸到了門檻,只見她手持仙劍,霓裳輕舞,踏着曲樂的節拍步步生風,其姿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與先前的那些舞姬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不少男修望着姜幼月的翩躚舞姿,不知不覺便看得癡了。
曹婉紅更是激動地站了起來,面頰火辣,心跳隆隆,雙手緊緊扯着自己的衣角。
舞過九巡,姜幼月忽然輕輕躍起,一身氣勢抖然拔高,剎那間衝上頂點。
一條長達數丈的水龍忽然自虛空而來,繞着姜幼月迅速轉了三圈,隨後一頭鑽進了仙劍裡。
姜幼月一個轉身,離水劍捲起一層層驚濤駭浪,直刺趙白山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