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9章 重來一次

四月,山花爛漫,漫山遍野都蒼翠欲滴,鳥語花香,王屋山,這座道教最大的修行地之一,顯得更加空曠幽靜,一聲聲清脆的鳥鳴,在山谷迴盪,飛鳥環繞,蝶飛蜂舞,好一處道教聖地!

無數的參天古樹中間,一條彎曲的石徑直通雲霄深處,不時有陽光透過枝葉滲漏下來,道路上亮光斑駁,不知名的小動物來回跑動,陣陣山風令人神清氣爽!

石徑之上,一位身穿青袍的年輕文士正在一步一步往山頂行去,手中一個隨便用樹枝做成的拄杖,一下一下的點在青石臺上!

那人面容清俊,劍眉星目,眼眸深沉而又清澈,似乎一切盡在掌握的從容,但雙眉卻不易覺察的微皺着,一副從容姿態緩緩而行,似乎要與這清幽的環境融爲一體!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到了山頂,山門打開,煙霧、香霧繚繞,有道士或打坐、或掃地,對這人的到來不聞不問,恍如未見!

那人走進山門,左右環視,不見有人招呼,略作思索,便徑直走向了大殿之中,雕樑畫棟、飛檐陡峭的正殿前,有一個巨大的香爐,青天之下,香菸嫋嫋!

“哈哈,來者莫非便是南陽諸葛孔明乎?”那人走上臺階,忽然東廂傳來一個爽朗的聲音!

那人停住腳步,轉身看去,卻見是一位身材並不高大的中年人,鬚髮濃密,隨意的站在走廊上,負手而立,正面含微笑的看着他,此人雖然身材不高,但那一站,卻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渾然天成,雙目有神,一副從容鎮定的神態!

“正是區區不才!”諸葛亮轉身,輕聲答話,又說了兩個字:“是你?”

他並未問多餘的話,既然這人邀自己上山,定然會說出他的身份,無需多問,若他不願說出,豈會大老遠的派人到益州的棲霞山邀請自己?

“不錯!”那人緩緩點頭,走到院中央,打量着諸葛亮,不住點頭,似是對諸葛亮的神態和氣度十分滿意,頓了一陣之後,才抱拳道:“實不相瞞,在下便是曹操!”

“曹孟德?”諸葛亮雙目凜然一陣收縮,饒是他從容自若,但在這裡忽然見到當年的梟雄曹操,卻還是吃了一驚,但他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回禮道:“久仰,幸會!”

“臥龍鳳雛,得一可安天下!”曹操卻不以爲意,而是看着諸葛亮,淡然一笑:“今見孔明,果然氣度不凡,誠不欺吾!”

諸葛亮神色不動,既不爲這句話而自矜,也不爲這句話而惱怒,因爲他畢竟沒有成功輔佐劉備,無論曹操是真的誇獎他也好,或是嘲諷他也罷,諸葛亮都不會辯解,事已至此,一切假設都已經毫無意義!

“公於千里之外,邀亮至此,不會只是爲了印證此言吧?”他直奔主題,因爲曹操書信中那一句“天機驟變,天道偏離”吸引了他,否則千里之路,諸葛亮又怎會甘心跋涉而來?

“隨吾來!”曹操笑而不語,轉身便走向大殿之後!

諸葛亮跟隨其後,只見這道觀背後還有天地,曲徑通幽,順着山道不知又轉了多少個彎,後山的山風更加猛烈,但這裡的雲霧卻越來越密,居然無法吹散這些飄蕩的白霧,不過這裡卻十分寂靜,甚至連鳥鳴都聽不到,除了風聲,其他的聲音一概不聞。

走着走着,忽然山路就到了盡頭,諸葛亮正自奇怪,卻見曹操義無反顧的徑直邁步走向了山崖,諸葛亮大吃一驚,剛要呼喊,卻靈機一動,跟在曹操身後邁步而出,只見眼前忽然一亮,居然又來到一處清幽之地!

不過這裡僅有幾棵老鬆,間或幾株山花,既不顯得空曠,也不顯得蕭索,一間草屋坐落在正北面,門口坐着一位鶴髮童顏的老者,正看着剛走進來的諸葛亮!

“臨危不亂,心性果然不凡!”那人似是讚歎一句,遂對曹操點點頭,曹操便帶着諸葛亮走進了茅屋!

再次令諸葛亮意外的是,這裡居然還有一方天地,這裡面的環境絕不是茅草屋的擺設,方圓居然有數百里,邊際之處都是一片迷濛,看不透遠處的景象,正中間,一座白玉臺上,有一個直徑三尺左右的水晶球,湛藍色深邃如同天空一般!

“此乃天機球!”不等諸葛亮多問,曹操已經做起了介紹:“天道難測,非是驚天之變,尋常人不得窺視天機!”說道這裡,他忽然長嘆一聲:“你我敗在高順手中,實乃天意,不過如此,吾反而心安!”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諸葛亮,繼續言道:“若非吾自願放棄爭霸之心,來至王屋山修心,斷不會有此機會窺視天機,只因……吾有皇者之氣!”

諸葛亮聞此,忽然眼神閃動,看了一眼曹操,並未說什麼,而是盯着那個空蕩蕩的水晶球,絲毫要看出什麼端倪!

“非皇者之氣,放棄俗世之權,不能得此機會!”曹操慨然一嘆,卻又淡然笑道:“先生乃是身具道緣之人,故此纔有機會到得此處,普天之下,僅你我二人而已,高順、劉備,皆無此機緣!”

說着話,在諸葛亮期待的眼神之中,曹操將手掌置於玉臺上的一個手掌一樣的凹槽中,喃喃言道:“就讓你看看你我真正的命運之途吧!”

隨着曹操這一句話說完,諸葛亮便見那水晶球一陣氤氳,中間居然有陣陣霧氣升騰,緊接着便出現了許多的畫面,初時凌亂快捷,有千軍殺伐,有輝煌景象,也有悽慘凋零灰白之境,幾個呼吸之後,畫面逐漸穩定,如同泡在開水中的茶葉,在一番劇烈翻滾之後,漸漸沉靜下來!

畫面逐漸清晰,最先出現的是一片混亂的場面,正是黃巾之亂,就在諸葛亮暗歎驚奇,心神激動之時,曹操忽然言道:“欲知先生之運道,速將右手覆於玉臺之上!”

諸葛亮急忙伸出手,將右手按照曹操那樣置入那個手印之中,忽然覺得手掌心如同被雷電輕微的擊中一般,然後變得溫熱起來,似乎連通了他的心神一般!

諸葛亮渾身一震,他很快就看到了黃巾之亂中,與他最爲息息相關的劉備兄弟三人,在黃巾征伐之中,與曹操等人相遇,共同除患……

此事與諸葛亮如今知道的大同小異,但很快諸葛亮就發現了細微的差別,關於劉關張的畫面階段性的轉變,先是投靠劉焉,又上任平原相,接下來卻是營救危難之中的陶謙,三讓徐州與曹操、呂布連番交戰,這可是自己從未遇到的事情!

如今的局面卻是劉備在平原相之後便去了幽州幫助劉虞平定鮮卑之亂,然後帶兵到函谷關討伐董卓餘孽,再是迎接獻帝,取得荊州,最終被高順覆滅!

但水晶球中的畫面卻讓諸葛亮大吃一驚,饒是他新型沉穩,也忍不住長大了嘴巴,手臂在輕微的發抖,尤其是下邳一戰,呂布白門樓兵敗,高順從容赴死……

高順居然就這麼死了?這樣的命運與當今一統天下,意氣奮發的高順半點關聯都沒有,如何能不讓諸葛亮震驚?

但很快畫面就到了有關自己的一生,從劉備三顧茅廬,到赤壁之戰、巧借荊州、計定益州、平定南蠻、六出祁山,與司馬懿數百場大戰,最終鞠躬盡瘁,嘔心瀝血,五丈原殞命,可謂是奔波勞苦一生,與現在還未展現胸中才學,便草草收場的結局大爲不同!

尤其是在與曹操、司馬懿、孫權的交戰中,諸葛亮明明看到徐庶、趙雲、郭嘉、荀彧、荀攸、司馬懿、張頜、甘寧、太史慈、徐晃、典韋等人的命運,與高順甚至沒有半點關聯,而得天下者,卻是曹操之後,直到司馬氏篡位,三國一統,畫面才變得漸漸模糊,水晶球恢復了原樣!

“此乃正道!”曹操理解諸葛亮現在的心緒,過了半晌才言道:“如今你我遇到的高順卻正是這個變數!”

“果真如此麼?”諸葛亮仰天不語,一聲長嘆!

曹操眼中精芒閃爍,最終又說了一句話:“此處向北,便是天道之門,先生若想經過畫中一世,可從此門經過,人生自當重來,不過此間之事,便會全然忘卻!”

“重來一次麼?”諸葛亮眼睛一亮,又是一聲長嘆,他胸藏韜略,一生所學無從發揮,正自遺憾,沒想到如今卻有一個重來一次的機會,但那樣殫精竭慮、一生勞累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麼?

曹操沒有選擇這樣的機會,顯然是因爲他知道自己征伐一生,卻最終是爲他人做嫁,而且一生頗多無奈和罵名,這樣的生活,顯然他不想再體驗一次,反而安於現狀,如今自己的子嗣都已經封侯拜將,曹氏一族平安,比那個亂世的結果要好多了,曹操自然知足!

但諸葛亮卻不甘心,劉備敗於高順之手,沒有給他太多發揮的空間和時間,自有一股不甘和意猶未盡的遺憾,縱然知道一切都會重來,但諸葛亮卻義無反顧的向後走去!

“勞碌一生又何妨?鞠躬盡瘁又何妨?”諸葛亮喃喃自語,緩步向前,向身後的曹操言道:“此一去,定不負一生所學!”

雖然知道結局並不如他想象的那般圓滿,但諸葛亮卻還是選擇了另一條路,邁步踏進了繚繞的煙霧之中,沒有任何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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