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和桂陽相繼失守的消息傳來,武陵城果然一片大亂,陸遜猛然醒悟,原來趙雲沒有全力攻城,又先佔據洞庭港,就是爲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然後讓其他兵馬偷襲後方,蔡瑁的這支奇兵陸遜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穩固防守的武陵城一下子變得岌岌可危起來,首先是軍心不穩,接着便是糧草問題,武陵的糧草只夠八萬士兵使用半月,也就是說,半月之後,他們將不戰自敗,甚至,全軍覆沒!
半日之後,孫瑜滿頭大汗的回來,顯然這一次出乎意料的後果十分嚴重,剛纔安撫士兵,就費了他好大的力氣,其實連他心裡都已經着了慌!
“伯言,如今進退無路,你看如何是好?”孫瑜已經完全亂了方寸!
陸遜臉色也不好看,但眼神依舊清澈,如同古井無波一般,平靜答道:“蔡瑁之兵,實出吾等意料之外,不想郭嘉竟能與此人聯繫,不過想來蔡瑁雖被迫離開荊州,定與家人尚有聯繫,如今趙雲佔據荊州,要暗中聯絡蔡瑁,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我們疏忽了此事,不想一舉致敗!”
孫瑜有些坐立不安,急道:“事已至此,說這些也無用處,眼下之局該當如何應對?”
“撤兵!”陸遜的言語很簡潔,但也很堅定,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的意思:“如今軍心動亂,兵糧不濟,唯有退回長沙,以其爲據點,阻擋趙雲之兵!”
陸遜雖然年紀輕輕,但對局勢的把握卻十分準確,而且到了關鍵時刻,便看出此人的魄力,殺伐果斷,不會有任何猶豫!
“啊?”孫瑜一怔,沒想到陸遜會如此乾脆,有些不可置信:“如今後路被斷,數萬大軍,退往何處?”
陸遜早已走到了地圖跟前,雙目緊盯着上面的一個個地名和無數山川,沒有回頭,卻對孫瑜的問話對答如流:“零陵、桂陽兩城雖被攻破,然周圍郡縣尚存,城外大軍此時想必會等候幾日,待吾軍消耗兵糧,再從容攻擊,此時撤退,乃是良機,若是猶豫,等蔡瑁控制這兩處郡縣,趙雲再發動進攻,則全局覆膜矣!”
孫瑜徹底呆住,這個後果他也早已想到,但陸遜剛開始的分析卻是很有道理,遲早都是守不住,不如先求存,再從長計議,更何況此時他已經毫無辦法了,只好言道:“如此便請伯言定奪,如何撤退,全依你之計!”
“遵命!”陸遜抱拳領命,然後就給了孫瑜一個很簡單的命令:“除守城士兵之外,其餘全軍立刻休息,將城中兵糧發放到每個人士兵身上攜帶,剩餘糧草堆積在城門西處,多做草人擺放在城牆之下!”
孫瑜看陸遜沉着穩重,心中稍安,雖然不明其意,還是轉身按照陸遜吩咐的前去準備,自己苦心經營兩年之久的南郡,就這麼突然失去,心中也不是滋味!
到了子時,武陵城中的吳軍忽然被全部召集到一起,打開南門,在孫瑜的帶領之下撤出城外,城牆上早已擺滿了無數草人,黑夜間穿着簡單的鎧甲,根本分不出真假!
陸遜最後帶領一萬精兵最後退走,將一直蔓延到南門的乾草點燃,逐漸向西門蔓延而去,駐守各處要道的吳軍也早已撤走,不過沿途道路已經被嚴重破壞,不僅有無數大坑,還有許多陷阱,這些雖然是在倉促的半日時間準備,但對付騎兵卻已經足夠了,只要擋住騎兵的追擊,吳軍便可從容撤走!
出城之後,陸遜來至城外三十里處,找到一處密林,讓士兵將鎧甲頭盔全都懸掛樹梢,旌旗插在樹上,能讓山下的道路上看出一點,卻又不是十分明顯,從容佈置一番,才往從小道往桂陽方向前進!
蔡瑁自從佔領零陵和桂陽以來,便小心防守,並派出小隊士兵倒周圍的郡縣不斷招降,也不催促,反正武陵被攻破,這兩座城周圍的郡縣自然會望風而降!
沒想到剛平靜了一日,忽然哨馬報告吳軍從武陵殺回來,正在前往零陵的路上,蔡瑁吃了一驚,想不到吳軍會如此大膽,面對趙雲率領的三十萬兵馬,居然還敢分兵來救,放心不下蔡衝,蔡瑁安排好城防之後,便親自帶兵趕往零陵!
半日之後到了零陵,還未進城,就被告知那些吳軍並未到城下,而且是徑直向東而去,蔡瑁這纔想到對方是聲東擊西之計,其真正目標乃是桂陽,要是桂陽被攻破,零陵便會受到桂陽和武陵兩方面的夾擊,雖然惱怒,但還是不得不馬不停蹄的再次返回桂陽!
途徑營道,忽然遇到吳軍埋伏,蔡瑁的兵馬來回奔波,本就疲憊不堪,再遇到伏兵,頓時大亂,吳軍分兩路從山林中殺出來,截斷蔡瑁部曲首尾,一番廝殺,足有半個時辰,蔡瑁的兵馬死傷大半,吳軍才從容退走,蔡瑁根本來不及生氣,收攏殘兵趕回桂陽,卻見桂陽安然無恙,根本沒有吳軍前來!
平白無故吃了個悶虧,蔡瑁百思不解,正自納悶之時,出外納降的一隊士兵返回城中,報告吳軍大部主力剛剛從桂陽境內經過,已經前往長沙去了,蔡瑁才知道對方這是掩人耳目,暗渡陳倉,怒吼一聲,推翻了桌案!
他自從離開荊州之後,在交州面對那些聚衆的土著,憑藉着粗淺的兵法如魚得水,戰無不勝,自以智計百出,這次來到再來中原,便先取了零陵和桂陽,正躊躇滿志,想着如何率領大軍,千里殺敵,縱橫殺場,沒想到纔剛剛交手,便被吳軍算計,心中的惱怒可想而知,不過他此時也才知道了自己的本事,中原藏龍臥虎之地,又豈能是那些蠻夷之人可比的?
這一次失敗,倒是讓他清醒了許多,所以雖然知道吳軍從自己眼皮子底下經過,還是不敢再派兵追擊,萬一對方還有埋伏,白白損失兵力不說,連番失敗,只會讓自己的威信下降,惹人笑話而已,反正他只要守住這兩座城池,便不算失敗!
當武陵城中大火燃起的時候,郭嘉便猜到吳軍已經撤走,又看到沿途道路破壞嚴重,他果斷放棄了派兵追擊,而是先從南門進入城中,先滅火、清理城道,讓兵馬進城,這才分兵前往桂陽,桂陽緊鄰長沙,零陵暫時交給蔡瑁的兵馬看守,一來省了一番周折,再來便是表現對蔡瑁的信任,收攏人心!
一路上見了陸遜的那些安排,還有山間佈置的疑兵,郭嘉對這個對手越來越感興趣,看來陸遜被比作“小周郎”,並非浪得虛名!
人馬到了桂陽,蔡瑁親自帶兵出城迎接,他本以爲自己的這二十萬兵馬在交州數年,不斷交戰廝殺,已經十分精銳,加上佔用了桂陽府庫,便將那些兵器和鎧甲裝配了自己的士兵,這一次出城迎接趙雲,便是爲了彰顯自己的實力,以期能夠得到重用!
但當他看到趙雲帶來的那些兵馬的時候,一張臉變得尷尬無比,眼神由初時的期待變成了羨慕,那些騎兵的裝備、步兵的鎧甲,在這些吳軍的兵器面前,強了何止十分?而自己原本的那些兵器,要是拿出來,瞬間由還可入眼變成了乞丐一般,成了破銅爛鐵,在鎧甲鮮明、刀槍森森的趙軍面前,他和士兵們都慚愧的低下了腦袋,唉,這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再見到趙雲、關羽、馬超、張飛等武將的裝備,加上這些人本就威猛無比,蔡瑁頓時舉得自己連個千夫長都不如,其實他的那身最好的鎧甲,還真不如流雲營中千夫長的裝備呢!
到此時,蔡瑁心中的一點傲氣全無,還想自恃功勞的一點心思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他算是看出來了,就算沒有自己的這二十萬兵馬,趙雲要想攻下武陵,最多也就是一日時間!
“末將蔡瑁,拜見將軍!”從震驚和羨慕中反應過來,蔡瑁心悅誠服的上前向趙雲等人行禮,同時也暗自慶幸,幸好自己是投降了高順,這樣的鎧甲過不了多久自己也就有了,要是歸順東吳,那豈不是萬劫不復?
“蔡將軍助某攻破南郡,乃是首功,本將軍自會稟告陛下,定有重賞!”趙雲從容的聲音響起,示意蔡瑁不必多禮,在一衆人的簇擁之下先後進入城中,兵馬實在太多,還是在城外安營紮寨!
進城之後,蔡瑁又詳細彙報了一下零陵和桂陽兩城的情況,至於放走了吳軍,趙雲並未追究,蔡瑁這才鬆了一口氣,接下來便讓蔡瑁回家省親,那些兵馬則留在南郡!
蔡瑁既然歸降高順,交出兵權的事情也是早有心理準備,本還想着仗着自己的實力多要些好處,但看到趙雲大軍的氣勢,這一點小心思早就打消了,雖然心中還有一些不捨,卻也不得不從命,交割兵馬完畢之後,帶了十餘名家將連夜趕往襄陽,思鄉情切,蔡瑁也從短暫的失落中回過神來,一心只想着早日返回家中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