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襄陽東門外的江岸都十分陡峭,爲了保證襄陽城的安全,這裡的水域都用石塊填滿,水面不過一尺,裡面種滿了荷花等植物,所以戰艦和敵軍是很難從水面潛入的,而且沿岸都是各大家族的莊院,都有人日夜看護,所以東門外的警戒絲毫也不低!
行至城外,又走了近兩里路,纔算到了爲劉表準備的墓地,由於大雨的緣故,這裡已經顯得十分泥濘,前幾日挖好的墳墓充滿了積水,正有幾百人在那緊張的往外取水呢,雖然這一次一切從簡,但劉表的墳墓還是挖得不小!
劉封帶兵將周圍的緊要的地方都圍住,然後便開始了祭奠和下葬,知道天色黑的什麼都看不到,總算一個墳頭堆起,勉強燒光了所有的紙張之後,蔡氏已經哭得昏迷過去,劉琮和幾個家丁將她放到轎子中擡着,半日的大雨,以蔡氏這等較弱的身體,也沒有讓人爲她打傘,便顯得更加悲悽!
劉封親眼所見這一切,也被蔡氏的真情感動,這一次出來直到回城,總算沒有再出什麼意外,直到入城查點人數,也絲毫不差,只是了那兩百多個實現在墳地的人,都是蔡家事先派出來準備的人,劉封也沒有絲毫懷疑!
入城之後,劉封已經渾身被雨淋透,他並未回去換衣,而是先到城上來見劉備,大雨之中,劉備負手而立,一道閃電照亮夜空,劉封忽然發覺劉備的背影似乎有些孤單,甚至還有些,無助!
當年劉備進入零陵,認他做了義子,忽然有了一位這麼身份高貴的親長,劉封覺得自己忽然看到一條金光大道,即將開始征戰天下,建功立業,卻沒想到幾年時間,劉備再荊州雖然略有起色,但轉眼之間,卻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座襄陽城,便如同這風雨中的悽草一般,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父親,孩兒回來了!”劉封冒雨上城,躬身抱拳!
“一切可好?”劉備並未回身,依舊望着漆黑的夜空。
劉封當然知道劉備問的是什麼,答道:“伯母一路上並未與任何人說話,至下葬時便已昏迷過去,被轎伕擡回來的!”
“你也累了,先去歇息吧!”劉備似乎舒了一口氣,並沒有再問其他的,如果那些送葬的人還有什麼異常的話,他相信劉封剛纔已經彙報了!
劉封嘴巴張了張,想說說那些事先清理積水的民夫,但到嘴邊卻又忍住了,他覺得這樣的小事不必讓劉備知道,當年劉備收留自己,就是見自己年輕有爲,又有擔當才破例收下的,要是連這點小事也要讓劉備判斷的話,還叫什麼有擔當?
所以劉封答應了一聲便下城離去了,漆黑的雨夜,只有雨聲不斷,城東司徒府的嗩吶聲等等的全都聽不到,劉備不知道站立多久,纔對身邊的傅彤吩咐道:“撤回所有兵馬!”
“遵命!”傅彤轉身去傳令。
劉備也在親衛的護送下離開了城牆,他的眼神有些疑惑,或者是失望?本以爲今夜對方肯定會藉助此事有所作爲,卻沒想到連一點意外都沒有,難道自己真的多疑了?
一夜無事,第二日一早,劉備又派傅彤到東門外仔細查看一番,包括墓葬之地、各家的家園也沒有放過,大雨早已澆沒了昨夜的一切痕跡,只有那個孤零零的墳頭還證明着昨夜有不少人在此出現過,襄陽城的東門,再次恢復了平靜!
又是一個雨夜來臨,這一次的雨卻下得十分不平靜,不是伴隨着雷鳴電閃,四周的一切都是一閃即逝,朦朧的四野景物只是在眼前晃動一下變陷入了無盡的黑暗,轟隆隆的雷聲如同猛獸不耐煩的低鳴!
忽然一道極爲明亮的閃電劃過夜空,彷彿是一條蛟龍在天際騰舞,這一下甚至將天地間照的亮如白晝,此時若是有心人仔細看,就會發現東岸淺灘的荷花叢中,居然密密麻麻蹲滿了無數黑影,如同突然出現的幽靈一般!
這一道閃電過後,雖然天地再次被黑幕籠罩,但接下來便是數道炸雷響起,直欲震人心神,膽小的女子在尖叫,睡夢中的孩童也被吵醒了,乘着這個時機,那些藏在水中的黑影迅速的爬上了岸,以最快的速度翻身進入了兩座高牆大院中,那院牆上,不知何時早已準備了無數繩索,爲這些人提供便利!
這兩所宅院,一座正是劉表再次置辦的家產,他身爲荊州之主,又是士林中的楷模,豈能缺少了一個這樣飲酒賦詩、會客朋舉的清雅之地?
所以劉表置辦的這個地方不但地方不小,還有更大地下室,裡面全都是珍藏的美酒,劉表基本上把所有的酒都搬到這裡了,所以這個地下室着實不小,但現在在這個地下室,卻聚集了無數人,他們有的身上乾淨,面目從容,有的卻渾身溼漉漉的,喘着粗氣,顯然就是剛纔翻牆進來的。
這裡的已經有近五百了,所以顯得有些擁擠,甚至還有些悶,加上外面潮溼的空氣,味道實在不太好,大這些人卻都全部說不一句話,各自找着地方或坐或站,甚至連後來的人換乾爽的衣服,都視而不見,而看他們刀刻般的面容,就知道這是一批訓練有素的士兵!
與劉表莊院相隔一座的,卻是龐家的宅院,剩餘的黑衣人,全都進入此處,接着雷聲和雨聲掩蓋,他們翻牆的動作又十分熟練,所以並未驚動周圍的鄰居,更何況這麼大的雨,這麼大的雷聲,人早就躲到屋裡去了,誰也沒有閒心敢出來看風景!
龐家是荊州最久遠的世家之一,比劉表的根基深厚的多,甚至連蔡家都比不上龐家,要不是蔡瑁成了荊州都尉,掌管一州兵馬,斷然不會達到能和龐家並駕齊驅的地位,饒是如此,荊州人還是尊敬龐家多過於蔡家,因爲蔡家並無什麼名人,所以蔡瑁封侯之後纔會如此珍重,中了劉備調虎離山之計!
在龐家邊上的莊院正是蔡家的,雖然蔡瑁已經離開荊州數年,遠走他處,而且劉備對蔡家人很是打壓了一番,但終究還是要給劉表面子,有蔡氏在,還是保住了一部分實力,不過再難對劉備造成威脅,而且諸葛亮的老岳母還是蔡氏的姐姐,又關乎到黃家的面子,所以劉備才任其存在一部分,這一處莊園雖然已經再無客人光顧,但還是沒人敢買走,以黃承彥的心性,自然不會在乎這麼個宅院,所以這所宅院時機也就是蔡氏在看管!
三座宅院之中,都暗中不知藏了多少人,在這雷雨交加的夜晚,涌動着無數暗流,正準備爲這搖搖欲墜的襄陽城加上最後一把助力,最爲脆弱的東門外,此時正不斷積聚着無法預估的力量!
隔着劉表和龐家宅院的,正是蒯家的地盤,雨打芭蕉葉,噼裡啪啦的聲音吵得人根本就睡不着,東牆的兩排蒼翠欲滴的竹子,在這幾日的大雨折磨下,失去了前兩日的精神勁,也變得憔悴不堪起來,蒯家的宅院雖然漆黑一片,但在暗中卻又幾雙眼睛忽明忽閃!
“兄長,看來蔡氏真的已經和高順的人馬暗通了,只是這龐家,怎會也會攪和進來?”底下的暗室中,卻是燈火通明,蒯良和蒯越居然也沒有在襄陽城中,而是齊聚在此,以這二人的智力,似乎已經嗅到了襄陽的危難!
見蒯越動問,蒯良沉聲道:“你可別忘了,龐德公的侄子乃是高順麾下謀士,聽說深得其重用,龐士元這幾年都在高順軍中,恐怕龐家已經得了什麼消息,此時幫助高順的兵馬,其實也不足爲奇!”
蒯越之智其實不在其兄之下,只是覺得龐家一向沉穩,此時忽然出現了這樣異常的舉動,實在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龐德公這些向來都已閒散之人自居,從不出仕,也從不幫助任何人,以清流示人,現在卻這麼明顯的幫助外人,恐怕不是龐統這樣一個晚輩能夠影響的!
“高順的細作聯絡蔡氏,乃是劉備與蔡瑁結仇,兩家不和,能說動龐家,卻實出我意料之外!”蒯良並未想龐家爲何會主動出手,但他不解的是:“黃承彥乃是諸葛亮之岳丈,細作不敢找黃家,倒可推論,但爲何偏偏不來找我們蒯家?”
“兄長?”蒯越十分詫異,不明蒯良爲何會突然這麼說。
蒯良忽然看着蒯越,臉色有些凝重,緩緩言道:“如此便只有一個可能,他定認爲我蒯家乃是輔佐劉備之人!”
蒯越一怔,旋即明白了蒯良的意思,點頭道:“不錯,當年劉備請劉景生往宛城面聖,正是你我兄弟一番說辭,而此事,的確是與劉備實現暗通,莫非其便以此爲據麼?”
“唉,又有誰能料到劉備奉天子以令諸侯,卻最終保不住一席之地!”蒯良一聲長嘆,忽然對蒯越言道:“你我兄弟二人雖說不能連侍二主,然又有良禽擇木而棲之說,我看劉備已然勢孤,平天下者,非高順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