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張鬆小眼睛看向了比劉備還高一頭的諸葛亮,眼神中閃過一陣羨慕和很快便消失的自慚形穢,從諸葛亮丰神如玉的神情和坦然自若的神態中,便猜到了他的身份:“這位想必便是臥龍先生了吧?”
諸葛亮抱拳笑道:“愧不敢當,正是在下!”
張鬆跟着還了諸葛亮一個難看的笑容:“久仰久仰!”
劉備在一旁言道:“先生一路遠涉而來,風塵僕僕,還是先進城安頓纔好!”
張鬆對劉備的態度十分滿意,心中暗自有着自己的打算,當下上馬和劉備並轡入城,城中百姓看到劉備和這樣一個形容猥瑣之人並排而行,都暗中指點,張鬆卻以爲這些人是羨慕他的禮遇,更是高昂着頭顱,十分自得!
劉備並沒有將張鬆安排到館驛歇息,而是直接接到了自己府中,讓人安頓張鬆的那些隨從,與諸葛亮等人一同陪着張鬆到府堂上,各自敘禮,分賓主依次而坐,劉備命人擺上早就準備好的酒筵,款待張鬆!
劉備從張鬆身上看不到什麼入川的希望來,倒是諸葛亮,和張鬆一問一答,想談甚歡,劉備也在一旁說些閒話,問問西川的風土人情,劉璋的身體情況等等,也不談其他!
酒過三巡,張鬆小眼睛微眯,忽然問劉備:“今皇叔守荊州,還有幾郡?”
諸葛亮在一旁答道:“荊州本爲陛下敕封,卻被周瑜偷襲了南郡,高順強取了南陽,僅剩襄陽、江陵而已!”雖然諸葛亮說得比較不堪,但他的語氣中卻絲毫不聽不到暗歎和不安,似乎在訴說一件極其尋常之事!
張鬆眉頭一皺,似是爲劉備說話:“東吳據六郡八十一州,民強國富!高順坐擁河北、獨據中原,又有西涼之地,此二人猶且不知足耶?”
鄧芝答道:“吾主乃漢朝皇叔,反不能佔據州郡;其他皆漢之蟊賊,卻都恃強侵佔地土;惟智者不平焉。”
劉備急忙擡手阻止二人:“二位休得胡言,備何德何能,今有寸土立足,以保陛下朝臣,已然知足,敢有多望乎?”
張鬆看了一眼劉備,搖頭道:“不然。明公乃漢室宗親,仁義充塞乎四海,今又侍奉陛下於左右,休說佔據州郡,就是號令諸侯,撫慰萬民,亦不爲過矣!”
劉備連忙玄德拱手言道:“先生之言太過,備實不敢當!”
張鬆見劉備神態恭謹,眼珠連轉,便不再試探,各自又說起了閒話,幾人向張鬆殷勤勸酒,直到酒意微醺,才讓人送張鬆去休息,安排他明日面聖之事!
安睡一夜,第二日早朝,張鬆帶着朝貢之物面聖,無非是說些蜀中情形,盛讚朝廷,一些禮儀之後,獻帝便讓劉備接待張鬆,三朝之後,劉備又把張鬆接到府中,設宴款待!
一連在襄陽滯留了三日,劉備每天都作陪,大小事務暫時交給鄧芝和陳震打點,閒談之時,還有一個能說會道的諸葛亮,張鬆也轉悠了一下襄陽城,聽到百姓對劉備的評價十分不錯,哪像在成都,一提起劉璋,一半的人都紛紛搖頭,可見民心所向!
時日不多,眼看就到離去之日,張鬆在劉備爲他安排的房間中輾轉反側,時而皺眉,時而嘆氣,似乎有什麼難以抉擇之事,過了一陣,他點起油燈,從枕邊掏出一張布帛,在等下攤開,分明是一張地圖,上面密密麻麻畫滿了線條,還有用紅線標註的地方,這是一片質地極好的蜀錦,在燈下依然能看到絲滑閃光,最上面赫然寫着五個字“西川地形圖”。
看了半晌,張鬆又嘆了一口氣,吹熄了燈火,再次躺倒牀上,自語道:“我爲了這張地圖,跑遍無數州郡,只爲有德者而爲,劉備寬仁愛士,可爲明主,只是這實力未免……”張鬆翻了個身,似乎下了決心:“罷了,我明日便去辭行,看劉備態度究竟如何,再做打算!”
第二日,不等劉備派人來接,張鬆便去找劉備告辭,劉備表現得十分震驚和不捨:“先生纔來幾日,尚不得聆聽高賢之見,何故匆匆而去,莫非被照顧不周?”
張鬆忙道:“皇叔款待,鬆早已知足,只是在下有命在身,還需早日會成都回稟主公,不得不告辭!”
劉備眼中盡是不捨之意,急忙派人去請諸葛亮,爲張鬆再次設宴送行,酒席之上,全是仰慕不捨之詞,說的張鬆都有些意動心搖了,幾次手要伸到懷中,最終還是忍住了,不過他這個隱晦的動作卻被諸葛亮看在眼中,諸葛亮不動神色的向張鬆勸酒,並未多說什麼!
因爲急着趕路,酒宴草草而散,張鬆出門去找護衛收拾行禮,諸葛亮快速到劉備身邊低語道:“張鬆此來,必有所圖,主公還需再送,萬不可功虧一簣!”
劉備暗自皺眉,到現在他也可沒看出張鬆有什麼不同之處,除了誇讚他幾句之外,似乎再沒有什麼作用了,眼看就要離開了,還能做什麼?但諸葛亮這麼說,劉備也只好聽從,反正已經做了這麼多,也不怕這最後一下!
二人很快分開,一前一後出了府門,劉備執意親自爲張鬆送行,一直送到襄陽城外的十里長亭,王威早已帶人在這裡準備了酒水,爲張鬆餞行!
衆人都遠遠散開,護衛周圍,劉備親自上前爲張鬆酌酒,舉杯言道:“幸蒙先生不棄,留敘三日;今日相別,不知何時再得聽教高論矣。”
張鬆連道慚愧,與劉備一飲而盡,再看劉備之時,只見他雙目流淚,神情哀傷,心中終於下了決心,這次他爲劉備斟酒,言道:“鬆亦思能與明公朝夕相處,伴隨左右,只恨分隔兩地耳。鬆觀荊州之勢:東有孫權,常有覬覦荊州之心;北有高順,每欲麾兵南下,此處雖富庶,卻非久留之地也!”
劉備這次似乎聽出了張鬆眼中之意,心中一陣巨震,但臉上還是一片潸然之色,淚光閃閃:“備安能不知此理?但未有安跡之所。”
張鬆正視劉備,似乎要看破他心思,低聲言道:“益州險塞,沃野千里,民殷國富;智能之士,久慕皇叔之德。今明公侍奉陛下,若能請得陛下詔命,起荊襄之衆,長驅西指,則霸業可成,漢室可興矣。”
劉備心中一陣激動,暗道諸葛果然厲害,嘴上卻答道:“備安敢當此?劉益州亦帝室宗親,恩澤布蜀中久矣。他人豈可得而動搖乎?”
張鬆答道:“某非賣主求榮之輩;然作爲大漢之臣,今遇明公,不敢不披瀝肝膽,爲漢室天下計,劉季玉雖有益州之地,然稟性闇弱,不能任賢用能;加之高順重兵安置漢中,時有侵犯之意;益州人心離散,思得明主。今明公奉天子而令諸侯,秉承大義,當先取西川爲根基,然後北圖漢中,收取中原,匡正天朝,名垂青史,功莫大焉。何故遲疑?”
張鬆的這些大話,諸葛亮早就給劉備說過無數遍了,但張鬆不拿出點實際的東西來,劉備顯然不敢吐露自己的真實心聲,但終究還是鬆了口,舉着一碗酒水言道:“備深感先生厚意。只是劉季玉與某乃是同宗,若起兵攻之,恐被天下人唾罵。”
張鬆見劉備鬆口,心中也有了根底,又勸道:“大丈夫處世,當努力建功立業,著鞭在先,匡扶漢室,今明公有陛下旨意,以順討逆,無往而不利,何懼悠悠衆口?周瑜在南郡,恐亦有西進之意,益州戶口百萬,土廣財富,可資大業,今若不取,若爲他人所取,悔之晚矣。”
劉備忽然一副恍然的神情:“多虧先生一眼提醒,然備左右強敵環伺,益州偏遠,難以分兵,如何是好?”
張鬆忽然放下酒碗,抱拳道:“明公果有取西川之意,鬆願施犬馬之勞,以爲內應,匡扶漢室,乃爲臣故有之心也!”
劉備忙扶住張鬆:“先生忠義,備豈能不知?然聞蜀道崎嶇,千山萬水,道路曲折,車馬難行,雖欲取之,卻無良策也!”
張鬆終於將他那支瘦骨嶙峋的手伸進了懷中,取出一個錦帛,雙手遞給劉備:“鬆感明公盛德,知明公乃心存漢室之人,今冒昧獻上此圖,明公但看此圖,便知蜀中道路矣。”
劉備強行忍住了手臂的顫抖,接過錦帛,攤開一看,只見是《西川地形圖》,上面盡寫着地理行程,遠近闊狹,山川險要,甚至連府庫錢糧,沿途要塞都一一標註,還指出了幾條進軍路線以供參考。
劉備將地圖小心收好,抱拳道:“先生如此大禮,備自當銘記在心!”
張鬆既然將地圖獻給了劉備,自然也就下定了決心,便對劉備言道:“明公可速圖之,鬆到成都,自會再尋依附之人,若再有至荊州拜見明公者,便爲同謀之人,可以密事共議!”
劉備舉起酒碗:“青山不老,綠水長存。他日事成,必當厚報。”
張鬆也拿起了石桌上的酒碗,言道:“鬆今遇明主,不得不盡情相告,豈敢望報乎?”
二人相視,再次一飲而盡!
劉備又爲張鬆倒滿一碗酒,爲他送行,二人飲罷,劉備命王威護送張鬆一行十里方纔辭別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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