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的江南,已經熱得有些不像話,白晃晃的陽光,照得街上的行人頭昏眼花,知了趴在濃密的樹蔭裡,“知了~知了~”地叫着,吵得人腦殼生疼。
今天是6月7日,普通高等學校統一招生考試——簡稱“高考”的第一天。
因爲高考的存在,這一天被賦予了特殊的意義。
饒城整個城市的高考考點附近,在一大早就開始實行限行,並設置了警戒線。
就連平日裡熱鬧的步行街上,兩邊的店面也都將平日裡喧鬧震天的音響給關掉了,生怕影響到了即將上考場的考生們的發揮。
更有甚者,一些熱心的家長們,還拿着長長的竹竿,在考點附近的不停地轉悠,聽見哪裡有知了的叫聲,就躡手躡腳地靠過去,用竹竿將噪音製造者從樹上粘下來,扔進早就備好的開水壺裡直接燙死。
沒錯,這一天,是所有高三學生們魚躍龍門的日子。
這一天,也是知了們的慘遭屠戮的日子。
所以說,做人不能像做知了那麼高調,整天嗶嗶個沒完,不然早晚要遭殃。
秦宇一大早就起了牀,吃過早飯後就一個人騎着自行車前往考點去了。
至於秦偉民和孫新梅,他們該去診所去診所,該去幼兒園的照常去幼兒園,根本沒將高考當一回事——兒子考得再差,那也是京大的人,他們還擔心什麼?
秦宇的考場不在饒城中學,被分在了饒城實驗小學,離家更近了一些,騎自行車5分鐘就到了。
現在才8點出頭,實驗小學的大門緊閉着,但考場外已經圍滿了人。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家長,在陪着他們即將踏入考場的孩子,他們大多裝作一副輕鬆的樣子,低聲和自己的孩子說笑着,試圖減輕他們身上的壓力。
秦宇將自行車停在離校門口有一段距離的人行道邊上,慢慢悠悠地往門口走去。
“嘿,答題機,你緊張嗎?”秦宇笑着問道。
“嗯,有點緊張。”
過了好一會兒,李雲睿才低聲回道。
“嗯?你也會緊張?”秦宇大感驚訝。
李雲睿沒好氣地懟了他一句:“廢話!我也是人好不好?馬上要高考了,我能不緊張?”
“你不是人,你是——”
秦宇本想說“你是死人”,話到嘴邊才發覺不對,趕緊改口道,“學神!”
“學神個屁!”
李雲睿也許是真的緊張,竟沒發現什麼不對,他嘟囔道,“人家學神17歲的時候,估摸着碩士研究生的文憑都拿到了,哪像你我,還要窩在這裡參加高考。”
經過秦宇這麼一攪和,李雲睿連原本就不多的一絲緊張感也沒了。
8點半一到,饒城實驗小學的自動伸縮門緩緩打開,考生們開始陸陸續續地進場了。
一年一度的國產擠獨木橋大戲——高考,終於拉開了帷幕。
秦宇也跟着進了考點,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考場。
在進考場之前,秦宇對李雲睿說道:“就到這裡了,剩下的時間,該由你來表演了。”
李雲睿沒有說話,接過身體掌控權之後,表情肅然地一步一步走進了考場。
他的遺願,他上一輩子的執念,將從此刻開始踏上實現的征程。
……
高考改革以後,原先需要三天考五門,即文科考兩語一數、政治和歷史,變成了如今的兩天考四門,也就是文科只需要考兩語一數和文綜。
高考第一天上午9點開考的是語文,時間是兩個半小時,到11點半結束,下午是數學,2點開始,4點結束。
此刻,語文考試已經開始了,李雲睿拿到試卷之後,便開始認真審題。
而躲在腦海裡的秦宇也沒有閒着,依照自己的速度開始做題。
儘管參加考試的是李雲睿,但秦宇也不想就這麼錯過高考,他同樣不願意讓自己留下遺憾。
三個監考老師三雙眼睛緊緊地盯着考生們的一舉一動。
考場裡安靜得有些過分,只剩下水筆和紙張快速摩擦發出的“呲呲”聲,以及考生們的呼吸聲。
對於大部分考生們來說,時間總是顯得不夠用,題目還沒有做完,考試就快結束了。
當鈴聲響起時,教室裡總是免不了有人發出一陣陣哀嘆,有些自認爲自己考得很差的,都已經開始哭起來了。
“都別寫了,趕緊離開考場!”監考老師一臉嚴肅地盯着底下還在奮筆疾書的考生,大聲說道,“那個穿黃色衣服的,再寫我就沒收你的試卷了!”
“老師,我就差幾個字就寫完作文了……”
聽着身後那個學生的抽泣聲,李雲睿沒有回頭,收拾好東西后,就平靜地離開了考場。
等走出了考場,秦宇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嘆道:“平時不努力,現在哭有什麼用?”
這次語文考試的題目有點難,秦宇也有好幾個閱讀理解的選擇題吃不準。
當然,他也用不着投擲橡皮來選擇了,考試的是李雲睿,又不是他。
而且,這考場裡的氣氛實在太壓抑了,即便是躲在腦海裡,依然有點喘不過氣來。
李雲睿扯了扯嘴角,面無表情地說道:“半年前,你跟他一樣。”
秦宇:“!!!”
臥槽!你這樣當面打臉,真的合適嗎?!
重新交換了身體控制權,秦宇快步往外走,準備回家吃飯。
走到實驗小學的門口時,竟然碰見了班長盧辰韜。
盧辰韜也看見了秦宇,先是一愣,緊接着走了過來,笑着說道:“你都被京大特招了,還跑來高考幹嘛?不會是故意來看我們笑話的吧?”
“哪有這麼誇張?學了十多年,要是不來這麼一遭,以後豈不是會很遺憾?”
秦宇說着,又打量了一下盧辰韜,半年多時間沒見,他又恢復了從前的從容淡定,看來之前沒能進入創新作文大賽複賽的事情,並沒有給他帶來什麼影響。
“嗯,說得有道理。”盧辰韜點了點頭,忽然問道,“這次語文考得怎麼樣?”
秦宇一愣,這話好像很熟悉啊!
“不怎麼理想。”
兩個人對視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在這一刻,秦宇竟然和盧辰韜有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