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可能是小唯。”
方水蘇自己喃喃,但是或不是又會有什麼不同呢?她都錯過了最重要的那一天。
“不要把過去的錯誤攬到自己身上,那並不是你應該承受的。”
陳白焰默默的把她面前的酒杯推到了一旁。
她不能再在這裡像個酒鬼一樣酗酒了,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去安排,有太多的麻煩需要她去處理。今個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她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休息的後果。
“那你呢?”
方水蘇看着他,昏暗的燈光把他硬朗的五官變得柔和,但是整個人依舊像雕塑一樣,難以接近。你知道所有的道理,可是你依舊沒有過好這一生。
“你是真的已經忘記了她,纔會選擇絞盡腦汁留在季施沁的身邊嗎?”
還是說你壓根沒有忘記她,只是覺得他們有些許的相像,讓你難以自拔。
“醫者難自醫,渡人難渡己。”
陳白焰舉起酒杯一飲而盡,今晚註定是一個漫漫的,不眠長夜。方水蘇笑了笑,幾分釋懷,幾分無奈。所有人的苦惱皆有幾分相似,但是解憂的方法卻大相徑庭。
她不會用一個人去代替一個人。
也不會愛上一個人去忘記一個人。
“我只是想盡我所能保護她罷了,那你呢?你什麼也得不到。”
這是一個明顯的圈套,獵人張牙舞爪地等着你往裡跳,還有鋪天蓋地的網將你包裹,矛頭指向你讓你變成衆矢之的的時候,是真的不害怕嗎?
“你又怎麼知道我會得不到呢?明明我還沒有嘗試,明明我的勇敢就差那麼一步,可是她卻連幾秒鐘都不肯給我。”
連幾秒鐘都不肯給我,自己選擇了那麼草率而又殘忍的方式,將我懲罰。
陳白焰看她眼神迷 離,許是醉了。
招手想讓人把她送回家。
方水蘇搖搖頭,她哪裡都可以去,唯獨不回那個家。她什麼地方都可以待的長久,什麼苦都可以吃透,卻唯獨不能夠接受那個家裡沒有人情味的事實。
“你的母親很愛你,蘇蘇,你應該知足。”
至少她還會爲了你去拼上一拼,至少會爲了忍耐了這麼多年,至少問了你讓張的婚姻看起來和諧的天衣無縫,至少她難過的時候你還在快樂。
還不是像我,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
一朝倒塌,轟然老去。
“可是我需要的,不是這一種。”
我不喜歡經商,我也不喜歡音樂。我不喜歡學習,我只喜歡我的畫筆,至少莫奈留下了色彩,梵高讓人永遠銘記。可是我呢?架着一條船在茫茫大海上漂泊,所有人都在說閃電和暴風雨會如約而至。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去做,桅杆不會斷,帆會完好無損,帶你駛向終點。
平安喜樂。
“可是你選擇了回來,一切就已經有了轉折。”
陳白焰從她回國那天,天微微亮,氣溫驟降。
她穿一件單薄的披風,落魄的像是一個拾荒者,他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她,現在的形象回家去家裡面的人會以爲她是在外逃亡而不是潛心修學。
“一路平安。我們有機會再見面。”
方水蘇擺擺手,長髮飄揚。
整個人像是柔 軟的海藻一樣,弱不禁風的搖晃。酒精過度侵蝕她的身體,醫生告訴他,她的胃壁太薄了,隨時有穿孔的危險。表情嚴肅的像是她命不久矣,實際上也差不了太多,如果她繼續醉生夢死地喝,幻想伏特加里有杜鵑花。
“說實話,我沒有想到你會那麼快走出來。可能你並沒有完全的走出來,但是至少現在你看起來像個人樣子。”
方水蘇搖了搖頭,都不對,都是錯的。
所有人都是錯的,卻又理所當然的認爲自己對了。
“你爲什麼搖頭?又爲什麼一直在哭呢?”
陳白焰看着他的眼淚悄悄掉進酒杯裡,用很快的速度揩了揩眼角,以爲自己看不到。太像一個孩子了。失魂落魄的,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沒有在哭,只是太高興了而已。我只是太高興了……”
失而復得的幸運沒有降臨在她的頭上。
她也未能如願以償的重新擁有。
只是現在情況變得棘手,如果她想要處理那些麻煩事,就要變得更加的強大。
“那我能幫你做什麼呢?最後一次。”
我最後再幫你一次,不只是因爲你是我的朋友,也不是因爲我看你可憐。而是在我成爲阿沁的丈夫之後,就只能對她一個人好。我只能寵溺她自己,不管她犯了多大的錯誤,也能幫她完美的解決,我會成爲她的騎士,讓她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殘存善意。
“你幫不了我的,這件事就沒有人可以幫到我。”
醫生沒能幫到我。電療也沒有幫到我。
反而是那些電流穿過身體的時候帶來的灼痛感,讓我更加清醒,也更加確信。愛情的範圍和對象,我不會因此感到後悔,也不會因此而逃避。
歧視本身就存在。
不只是指向我自己。
我不能夠按照你們的意願去愛上一個完美的男人,所以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狂風 暴雨,都應是我自己來承擔,來承擔這個。
晚了太多年的懲罰。
如果能夠重來的話,我不會在那一天,選擇坐上環城公交,想要逃離那個壓抑的家庭。現在這壓抑的時刻,遇到了人生中最明亮的色彩。
我不會怦然心動。
也不會主動走上前去,不會被她的發相縈繞。
不會去招惹她,讓她心心念念自己之後再狠狠地丟棄掉。
“你叫什麼名字?”
“小……小唯。”
靦腆的女孩兒,擺弄着自己的裙角,白 皙的小腿上陽光在跳躍,她忘記了暈車。直到樹蔭一晃而過,她才意識到。
環是一個圓。
如果不下車,總能坐到終點。
感情也是一個圓。
如果不想讓它開始,它連起點都沒有。
“我們做個朋友吧,我叫方水蘇,你叫我蘇蘇就好。”
但是她從來沒有這樣叫過她,她只會眯着眼睛,像小貓一樣。
說,“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