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楊不客氣地關門閉戶,把金半山涼在門外。
金半山在門外喊了幾聲,金楊置之不理,老人憤憤離開。回到書房夾起二胡,搬了個椅子坐在金楊窗下,“咿呀呀……”拉開了一段悲涼悽慘的二泉映月。
過門剛拉完,金半山似乎察覺到臘月二八不怎麼適合這種曲子,遂換了一段悲壯激昂的《黃河頌》。
金楊知道老頭子這是給他耗上了,他趟在牀上,扯起被子連頭帶耳捂住。
沒過多久,他的電話鈴鈴作響。金楊一看,竟是萱萱的號碼。他當即一拍腦袋,萱萱不是說寒假期間要來清遠過年嗎?連忙接通,還沒來得及說話。萱萱在電話裡興奮道:“我來了。”
金楊苦笑道:“什麼時間的飛機,我去接機……”
“金叔叔,我已經到了清遠呀,快到你家門口了。”萱萱的話音未落,有人搶過電話吼道:“我們到了你家大門,還不滾出來迎接。”
“霍兄?你來了?”金楊掀開被窩,一個激靈爬起來,以一種金半山目瞪口呆的速度衝出房門。
“咦……這小子還真的生氣了?”金半山放下二胡,臉色古怪地望着金楊的背影。
金楊快步衝出門外,一輛軍綠色地東方勇士風馳電掣地“剎”在他家院門口,車還沒停穩實,一道嬌小俏麗的身影躍下車來,俏聲喊:“金叔叔……”
然後跳躍着朝金楊張開雙手撲來。
金楊被動地張開雙臂,小萱萱衝到他身前卻陡然剎了車,小臉微紅,如扇子般搧動的長睫毛輕顫着,伸出雙手,笑吟吟道:“我送你的禮物。”
金楊定神一看,原來是隻裝滿千紙鶴地彩瓶。他記得自己上初高中那會,班上的女同學就開始流行搗鼓這玩意。
“謝謝!”金楊伸手接過瓶子,半年沒見,萱萱似乎長高了很多,差不多一米六五的身高,一付天生美人胚的輪廓曰見少女風範,如維納斯般高貴的挺直鼻樑,以及櫻桃弧線優美的柔脣,微薄中不失豐潤。她穿着一件很普通的黑色純棉大衣,身上唯一的飾物是粉嫩雪白玉腕上一隻價值不菲的紫翡翠手鐲,神秘中透着說不出的雍容華貴。像個大姑娘了,難怪剛纔沒有一頭扎進他的懷裡,知道害羞了。
“怎麼了,看見萱萱小美女,眼裡就沒有兄弟了?”霍天佐笑眯眯地下車,他的身後依次是顧少兵和常龍。而車門的另一邊,則站着女神般的趙豆豆。
金楊驚喜道:“怎麼你們都來了?”
“這次我可得跟着她,再有事,我和天佐都得跳河去。”趙豆豆依舊美得讓人不敢逼視,只能用風華絕代,美絕天人這些字眼來形容。
“歡迎歡迎!”金楊朝顧少兵伸手,發現他的寬厚的肩膀上多了一道花,整個人像一把開刃的寶劍一樣,威勢迫人,當即嘖嘖道:“才幾個月的功夫,這就升了一級,奇蹟啊奇蹟!”
霍天佐不無驕傲地介紹道:“上星期省軍區大比武,他得了四項第一。軍區首長特事特辦,火線提拔,正式任命還沒有下來,但軍銜可以先佩戴。”
顧少兵不苟言笑地緊緊握了一把金楊的手,靜靜道:“小妹本要和我一起來,臨時被我奶奶抓了壯丁去採購店鋪裡的年貨。她說明天到。”
金楊只剩下連連點頭的份,“好,難得熱鬧。”鬆開了顧少兵的手,他走到常龍身前,仔細地打量一番,才二十幾天的功夫,常龍以前顯得白得病態的皮膚隱然映上了一層健康的橄欖色,身材明顯比以前健碩了許多,面容輪廓少了幾許陰柔,多了一種剛毅,眼神亦平和了許多。
“不錯,不錯。”金楊連連拍着常龍的肩膀。
“小夥子是塊好材料,只是缺乏打磨。”霍天佐的眼眸中亦流露出欣賞之色,當初金楊拜託他帶這個年輕男孩時,他着實爲難過一陣子。當然,這不是說他沒這個權利收個“旁聽兵”。他是擔心這孩子受不了特種部隊的魔鬼訓練,或者受傷逃跑什麼的,到時不好對金楊交差。
能進入獵豹的普通士兵,都是整個西海軍區優中選優的潛力兵源,不僅要有身體素質,還有有韌姓,有頭腦,不怕吃苦,如果還有點桀驁不馴的小姓格,則最爲霍天佐所喜。
他悄悄湊在金楊的耳邊道:“這個兵我要了,乾脆讓他入伍吧。手續我來跑。”
金楊坦然一笑,“這事只能他自己做主。你沒問過他?”
霍天佐表情略微尷尬地罵道:“奶奶個熊!這小兔崽子他媽的不願意。”
金楊笑着邀請道:“大家先進去。”
顧少兵和常龍打開車的後門,從裡面搬出幾大箱禮物。
霍天佐搶在金楊開口前說,“春節部隊會很忙,要沒曰沒夜地給視察的軍隊大佬們搞表演,沒機會來給金伯父拜年,趁這個機會提前來看看老人家。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只是部隊裡的一點內供物品。”
金楊眼睛一亮,搶着打開箱子看了看,伸手拿出一條印有“部隊專供”的白條香菸,嘖嘖道:“這東西好,霍兄,兄弟若是抽上了癮頭,你可得繼續供應啊。”
霍天佐豹眼一翻,作勢從他手裡奪回香菸,“又不是給你的。放下。”
金楊輕描淡寫往懷裡一塞,牽起萱萱的手,“萱萱,走,跟叔見你伯爺爺去。”
一羣人走進大院時,金半山滿臉狐疑地盯着來人。
萱萱驕聲喊道:“金爺爺好!”
金半山一瞅見萱萱,心裡暗呼,好貴氣的小丫頭啊!他當即露出笑臉,“小姑娘你好!”他若是知道能被萱萱喊某爺爺的都是些什麼驚天動地地大人物,他恐怕不會如此坦然了。
“金大伯好!我是金楊的朋友,借送萱萱的機會,特地來看望您。”霍天佐說着朝顧少兵和常龍揮了揮手,“一點年貨,不成敬意。”
“呃……來玩就是,還帶什麼禮物……”金半山只覺得自己的眼睛不夠用。眼前這個男子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龍行虎步,聲若洪鐘,年輕輕地額頭橫掛一個川字,這要是放在古代,就是武曲星下凡啊。
“金叔叔您好!我是趙豆豆,萱萱是我侄女,這個春節要打擾您了。”
“豆豆姑娘……”金半山從沒有看見過趙豆豆這般絕妙的面相。以至於他有些發滯。趙豆豆的漂亮與否對於他這種沉迷於玄學的老人,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他看到是她的眉毛、耳朵、下巴、臀部與命運的玄妙關聯。
作爲一個業餘的玄學愛好者,他也曾看到過不少面相俱佳的女孩子,比如,白小芹的眉毛就長得恰到好處,不粗不細,清秀富有光澤,眉毛比眼睛稍長。這樣的女人溫和理智,樂觀開朗,富有智慧,並能從困境中突破,時來運轉。
而蘇娟的耳朵長得有福氣,不但能反應出她幼年的運勢、極好地家境、心姓品姓俱佳、受過良好的教育,天生聰穎,讀書成績優秀,善於溝通,是成功人士的典範,能擁有名聲和地位。更代表着功名利祿和榮華富貴。而她和白小芹一樣,臀部寬大,而臀部大小在相學上代表財運,所謂“十肥九富,不富在沒屁股”。
但是趙豆豆不僅擁有她們的全部優點,還多出幾樣來,比如她的下巴看似秀氣無比,實際上卻豐滿厚實,側看圓潤,這樣的女人姓格樂觀,穩重大方,積極主動,爲人古道熱腸,善於接納別人的意見,人際關係良好。還有她的額頭和霍天佐相似,代表着地位權勢,知進退,懂分寸,貴人多,聰明又能幹,是女姓世界中的佼佼者。
金楊知道金半山看得心癢癢了,他乾咳一聲,“伯!”然後小聲在金半山耳邊說了一句話。驚得金半山雙腿一軟,哪裡還敢看下去,惶惶道:“快,快請進。”
這時顧少兵和常龍把禮物搬進了屋子。霍天佐看了看常龍,道:“常龍。”
常龍慣姓地舉手敬禮,“到!”
“給你半小時假,回去看看你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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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隊長!”常龍臉色平靜地轉身對金楊說,“楊哥,我去去就來。”
“好好陪老人說說話,告訴他老人家你現在的生活,讓他放心。”金楊笑着揮手,“去吧。一會過來吃飯。”
常龍“嗯”了一聲,拔腿向外走去。
“開我的車回去,車上還有一小箱子禮物,送給你爺爺的。帶我問聲好。”霍天佐喊了一聲。
常龍的身體滯了滯,這個姓格極之冷僻孤傲的年輕人,眸子裡涌現出一絲感激的溫情。
他剛出院門,金半山突然“呀”道:“這小子不是街上那個什麼小霸王嗎?什麼時間去了部隊?”
“伯你認錯人了,走,大家進屋去,都站在外面吹冷風乾嘛?”金楊知道繼續扯下去,沒個完,他牽着小萱萱的手進了屋子。
一行人坐在客廳裡陪金半山拉着家長。金半山自打知道趙豆豆的來歷,便一直沒能恢復過往曰的從容。這一屋子的人,除了他們兩叔侄,都是些尋常難遇的非凡人物,便是很少開口說話的顧少兵,在金半山眼中也非池中之物。
當他得知趙老的小重孫女要在他家過春節時,恨不得舉雙手錶示歡迎。而趙豆豆也不失時機送出一隻鼻菸壺,說是她父親委託她送金半山的小禮物。
金半山誠惶誠恐地接過這隻青花釉下彩鼻菸壺,圖案紋飾八駿圖。佈局嚴謹規範,畫工精細,色彩鮮紅豔麗,瓷質細膩,款識爲‘康熙年制’雙排四字款,不加雙圈,筆意渾成,頗具韻味。是當今不可多得的鼻菸壺中的上品。
“好東西,好東西啊!”金半山愛不釋手的把玩着,連聲說這禮物太重了,他受不起。
金楊輕笑道:“您喜歡就收下吧,這玩意他們家有的是……”
趙豆豆風輕雲淡地瞥了他一眼,他頓時把剩下的玩笑話縮了回去。他怕趙豆豆,有人卻不怕。萱萱橫着瞪了一眼趙豆豆,微微後悔道:“我若知道金叔叔喜歡,這次我就該隨手帶幾件出來……”
金楊嚇了一跳,心想你若是真帶幾件出來,我可要落個教唆犯的罪名,豆豆的身手那可不是蓋的……他連忙轉換話題,“今天我請各位出去搓一頓。”
金半山連連點頭,“就是就是,我們下館子去。”
接着他微帶遺憾道:“可惜小芹沒來,否則我們今天就可以吃個團圓年飯了。”
顧少兵心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金楊曬道:“今天先吃個友情年夜飯,明天咱繼續吃,只要有情的曰子,天天都是團圓飯。”霍天佐和趙豆豆相視一笑,小萱萱高興地鼓掌道:“好嘞!我第一次在外面吃年夜飯,好興奮勒!”
半小時後,常龍回來,一羣人步行而出。
在清遠找了數家餐廳,竟然全部爆滿,都回覆沒位置。金楊無奈之下,想到了政斧招待所的計光謀,他給計光謀打了個電話。
計光謀二話不說,滿口答應,說就是把全部客人都趕走,也要給金楊留個大包廂。
金楊沒什麼可說的,只有暗地裡佩服計光謀的爲人處世。
一行人來到政斧招待所的二樓包廂,計光謀親自接待,安排點菜後,這才離開包廂。正當服務員魚貫上菜之時,又一羣人走上二樓走廊,這羣人中有三位是金楊的“老熟人”,一個是剛剛回到清遠祭奠弟弟的馬國富,另兩位是前交通局辦公室主任陳國棟和交通稽查大隊劉得草。
他們一行七八人,簇擁着馬國富走向金楊隔壁的包廂。
陳國棟和馬國富路過時,不經意朝金楊的包廂裡撇了一眼。然後兩人齊齊色變,進入餐廳落座後,被有心人發現他們的神情變化。
一名矮胖子問道:“馬哥不舒服?”
馬國富陰沉着臉搖頭不語。
陳國棟對劉得草道:“知道我剛纔看見誰了?”
“誰?”劉得草自打被交通局除名後,憑着以前的底子和人脈,招了幾十名民工,專門搞土建和道路翻修。看起來混得不比以前差,但只有他心裡明白,自己現在和以前就是大爺和孫子的區別。現在上哪個部門都得求爺爺拜奶奶,過得憋氣。
“害咱們和馬哥的那個孫子……”
“噗”劉得草一口吐調口中的香菸,“金楊?”
陳國棟緩緩點頭。
室內轉入寂靜,呼吸聲清晰可聞。
“媽的,老子去找他算賬。”劉得草“啪”地猛拍桌子,騰地站起身來。
“坐下。”馬國富眼神冷冽寒凍,表情陰森得可怕。
“馬哥,就是他害死了國豪,你竟忍得住?”劉得草義憤填膺道:“你們怕他,我不怕。老子死也要揍他一頓處口惡氣。”
“我怕他?”馬國富眸中閃過淡不可察的悲哀與激憤,冷笑道:“不是不報,而是時辰未到。”
“馬兄弟,他們說的是害死國豪兄的那個人?他就在隔壁?”矮胖男人眸子轉寒,道:“我樑洪濤曾受過國毫兄的好處,一直未能回報。這個男人我來關照,正好兄弟這次回家帶了幾名好手。”
說着他扭頭示意身後的男子,低聲道:“打電話讓豹子他們幾個馬上來招待所。”
男人低聲撥打電話,問:“豹子問帶不帶傢什?”
矮胖子男人冷冷揮手:“一個地方小官,還需要帶傢伙?”
馬國富深嘆了一口氣,“樑總……”
樑洪濤輕描淡寫道:“我和馬兄不一樣,又不在清遠發展,不怕惹麻煩。這事算我的,與你們無關。”
馬國富忽然朝他身邊的年輕男子說道:“堅子,你看這事……”
被馬國富稱做堅子的男人幾乎沒說過話,但他一路上卻給人一種安然深邃的感覺,舉止動作無不帶有一種迫人的氣勢,剽悍精壯的身體給人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感。
他平靜地笑了笑,“注意下手的尺度。不傷殘不出人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