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本拉燈書友破冰之賞,本章4千字奉送,晚上還有一更,望各位繼續支持)
從小黑費力調查來的資料看,李剛的個人軌跡很剽悍,畢業於著名的Q大,其後一系列的任職更是眼花繚亂,國有商業銀行,國家計委,商業部,皆如蜻蜓點水,在每個途經的水面上留下自己的波紋。六年後下派到邊遠大省西海,擔任武江常務副市長高官保的的秘書。絕對的紅色子弟,屬於那種從上中學開始,家裡就爲他規劃好人生,什麼時間入團,入黨,報考什麼大學,畢業後先在都城還是先外地發展,等等步驟,不出意外,他將是一條仕途走到底的人物。
他的祖輩曾經差一點搭上國家權力集團中心的豪華馬車,可惜的是,沒有活着熬過特殊時期這一關;父輩中至少出現三個正副廳的高官,他的父親更是副省級退休,曾經的西海省副省長,省委常委,現在亦掛着省人大副主任的頭銜。
沒有看到他的資料前,金楊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外表看似柔弱的李剛會有如此駭人的背景。可笑的是,他甚至還估摸着李剛有什麼辦不了的,不好出頭的事情幫他處理了,然後借他背後的高官保,借根雞毛當令箭,抵擋周明亮和馮氏兄弟的銀威。
瞬間,他得出了一個結論:如果想要過得好點,至少在目前不要被人踢出遊戲圈,就必須搭上李剛,不惜一切代價。用一句不恰當的話來說,要做就做大盜而不是小偷,前者有理論支持,幹起來理直氣壯;而後者是盲目的、偷起來自己也心虛。
從某種意義上,接近李剛比接近高官保更有意義和實效。從高官保的年齡和職位構成來說,他的或者他加入的根據地已經或接近飽和,再有新人也只能噹噹狗腿子;李剛不一樣,他剛到武江不到半年,沒有摸清形式前他不敢隨便動手拉人,而且他的年齡和背景也是高官保無法比擬的。
金楊正在苦思冥想怎麼才能不太着痕跡的靠近李剛時,蘇娟的電話打了進來。
看着這個熟悉的號碼,金楊靜靜等了兩分鐘,才悠然接通。這個時間是有講究的,接太快,你會給她一種你在等待電話的期盼;接太慢,則給人一種無視身份等級的無序傲慢,予人一種不可深交的警惕。
“你好!蘇總。”金楊沒有多餘地說什麼“這麼晚找我有事嗎?”之類的廢話。既然她找他,就應該由她先扯主題。
電話那邊微微頓了頓:“明天我請你喝茶,正式的!”
金楊無聲地笑了笑,“原來上次是非正式的?”
電話裡一片寂靜,寂靜得能聽到她輕微的喘息聲。
好半天,她纔打破平靜,嗓音微微嘶啞,道:“沒錯,我是派人揍了你一頓,算是回報你對我的不敬;不過,我建議你去邯陽北路當所長……我們之間扯平……”
“慢,那我在御景齋將你從深淵裡救出怎麼算?”
這時金楊彷彿看到她鄙夷的眼神,然後是她冷冷的聲音:“算我欠你一次!”
“哦!”金楊翹起了二郎腿,低聲道:“蘇總,以身相許吧,我會考慮考慮。”
“許你……”後面的話她雖然縮了回去,但他想總歸是“許你個頭甚至許你媽的”這類的話。
“喂!蘇總,講粗口可不是您這類高雅淑女士該做的事。再說,我總歸是你的恩人,有這麼對自己恩人的嗎?”
又沉寂了片刻。
“我會給你一個交代,鑑於你現在的態度,我們明天喝茶再談。”
“明天不行。後天,星期一晚上七點,鸚鵡樓見。”
“鸚鵡……好吧!”她掛掉電話。
金楊將電話緩緩放在桌子上,呵呵一笑,自言自語道:“她是不是疑惑爲什麼還要去鸚鵡樓,要打她臉?錯了,蘇總,我只不過是要在曾經摔倒的地方爬起來而已。”
她會怎麼給我一個交代呢?將幾個打手交出來,讓我再打回去?金楊搖搖頭,如果這樣,這個交代就不值得他期待,也讓他低看她一等。
算了,不想,反正後天就會知道。現在最關鍵的是怎麼拉近和李剛的關係。
金楊幾乎半躺在牀上抽完了整包香菸,終於想出一個不是法子的法子。
第二天是週末,他開着那輛所長配車離開了武江,前往兩百公里遠的秀水湖。秀水湖這個名字地圖上很難找到,和那些所謂的三A五A級景區全然搭不上邊,但是它在某個羣體心中的位置,卻絕對高出任何風景名勝區。
這裡坐落着西海省最大的別墅羣,依山傍水,環境雅緻,遠離繁華喧囂,是怡享天倫的首先住居地。但凡西海省退居二線的要人,大多選擇這裡養老怡情。
李剛的父親李耀倫便住居在八號別墅。
即便是金楊開了輛象徵身份的警車,但是依然被無情的武警戰士給阻攔在別墅區大門口。
掏完警官證又掏身份證,還是不讓進,逼得他不得不同意電話聯繫八號別墅。一個老媽子接的電話,金楊嗯啊幾聲,“阿姨好!我是李剛的朋友,我出差路過秀水湖,他託我給家人捎點東西。”
老媽子隨後放下電話,大概去通知主人去了。
就在金楊幾乎在武警戰士的目光中準備退敗而歸之時,皇母娘娘的聲音終於響起:“讓他進來。”
金楊長長吐了口鬱氣,老老實實上車,小心翼翼點火發動,沿着風景秀麗的湖邊小道前進。
沿路他都在感慨:古人誠不欺人,果然是一入侯門深似海。十里的路程,三次檢查,就差沒把他的車給拆了。
似乎要驗證好事多磨這句經典,前期的磨難和彷徨終於在抵達八號別墅後轉化爲歡愉。
保姆王媽在歷史鋪墊的青石臺階上相迎,告訴金楊說李剛的父親釣魚未回,李剛的媽媽在客廳接待。
嗯!李剛他媽在古代至少也算三品浩命,這個級別夠高了,也對得起他一路的檢查。
說實話,李剛他媽比金楊想象中要慈祥,一精神飽滿的銀髮老太太。進門就問李剛怎麼老不給家裡打電話,身體工作,精神狀態如何。
等老太太終於要喘口氣的功夫,金楊纔拿出在武江路邊小攤上買的一點當地特產。
老太太激動的和保姆爭着提到桌子上,老眼裡微泛着淚花兒,喃喃道:“剛兒終於長大了,知道給媽媽買禮物了……”
接下來金楊陪着老太太叨嘮起了家長。從老人的語氣和語言間流露的絲絲點點,他綜合歸類分析,得到一個有趣的訊息。李剛本不想離開京城,而是被家人逼迫離開,離開的原因,似乎和一個什麼女人有關係。
汗呀!運氣好,遇上老太太獨自在家,老太太好哄騙,要是男主人在的話,不定還穿不穿幫。他的這點小伎倆,人家當省長的不知道看了多少。
又繼續嘮嗑了半小時,金楊擔心男主人回來,便要告辭。於是,他一直期待的結果出現。
老太太再三挽留吃飯被金楊婉拒後,她從儲藏室裡翻出十餘種高級補品,囑咐他帶給李剛,讓他照顧好身體,工作再忙,也要抽時間回來看看父親,還說他父親其實心裡一直惦記着他等等。
金楊一個從小就沒了母親的苦孩子,怎麼經得起這樣的場景摧殘,就差當場落淚了。連忙告辭,小跑着鑽入駕座。離開時他好生髮泄了一番,將汽車喇叭按得“笛笛”響,遭來秀水湖邊好幾個釣魚老頭的白眼。
哈哈,但願其中沒有李剛他爸。
金楊回到武江時,還不到下午五點,正好名正言順去找李剛蹭頓飯。
有人也許要問,金楊費這麼大的心給李剛帶去他母親給的補品,不是見面就會戳穿嗎?錯了,要知道,他這樣做的目的,只是想表明一種態度。而態度這東西,說不如做。語言是最容易出問題的載體,甚至表達有可能會適得其反,惹來麻煩。沉默是金的最高境界,便是做而不說。
金楊只是要讓李剛明白他對他釋放出的某種訊息。至於李剛接受與否,那就是另一個層面上的考量了。不關金楊的事。他也無力去管。
金楊敲響李剛的房門時,李剛正考慮今天下午應該參加哪個飯局。其中江浩天的飯局着實讓他猶豫,去,不好,不去,也不好。另外一個宴請某部級觀察員的飯局,他不是主角,去不去無礙大局。
至於他和江浩天的關係,整個武江甚至西海瞭解內情的人屈指可數。他們的祖輩當年進京時,屬於同一個系統的上下級,父輩往來密切,兒孫輩在京城也被歸類於同一個圈子。
江浩天家有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四人,他排第三,上有一兄一姐,下有一妹。而李剛與他的妹妹是初中同學,雖然在京城來往較少,但也一起參加了數次飯局和幾次活動,因而彼此交換過電話號碼。
這種飯局不是普通意義上的飯局,隨便吃頓飯什麼的,能一起上同一個餐桌的人,不管身份地位,最起碼的意義是圈子。也就是說,某人即便是身份比他們高出一等,不是這個圈子的人,也沒有資格參加“自己人”的聚會。
李剛一直認爲江浩天是純功利主義者,覺得他們不是一路人,因此對他始終保持一定距離。特別當江浩天在西北大省打下江山後,回到京都一直以邊疆大員的身份自居,傲氣凌雲,隱隱連大名鼎鼎的京都四公子都不放在眼裡。
本來他們呈天各一方之局,不管星辰變幻,曰月陡垂,他們也不大可能產生交集。但是世事如棋,誰都不知道命運會將他們這樣的棋子移向什麼方位。幾乎在一夜之間,李剛被遣往西北重鎮武江,與公與私,他都不可避免和盤踞在武江的這條飛龍打交道。
而江浩天理所當然地覺得李剛是自己人。拍着胸脯表示要將李剛推上西海政治舞臺的中心。
李剛從來沒有這樣認爲。他甚至從沒有想過會在遠離京城的地方呆上三個月,他的祖輩曾經告訴過他,在華夏這個舞臺上,要想獲得重要地位,就必須在最大的一個舞臺上表演。言外之意便是京都。離開了京都,諸如他的父輩們,頂天一個副省級。這對於一個曾經幾乎佔據華夏政治舞臺中央的家族來說,是一種退步。
然而他的父親這次一反常態的頑固,往往電話裡他剛想談調離的事情,便被堵死了嘴巴。其實他也不是不明白父親的意思,做人做事的成功法門之一便是避開大道走小道,當別人都紮根在京都時,他的外放也不見得是件壞事。然而李剛認爲,這是他父親的選擇,不是他的。
他的父親雖說已經退了下來,但退休和在職不能等同於權利。有的人即便是退了,也比在職的人擁有更多的權利。這種權利便是影響力,你擁有了影響力,便擁有了權利。
李剛剛到武江的第一天便開始考慮怎麼調回京都的事情,他很有信心地運用自己掌握的資源,上至他工作過的各部委,下至他的圈子,都開動了功率強大的發動機。最後都在老爺子那裡碰得頭破血流。
最後,他不得不死心地駐留武江。
好在高官保曾經是他父親的秘書,而他現在回過頭來再給這個父親的秘書當秘書,也算是一種成本交換。這對於他的仕途來說,也是一着穩贏不輸的妙手:身邊有高官保的支持,上面還有各部委機關打下的基礎,外有圈子裡方方面面的能量可以憑藉,另外還有老頭兒墊底。
許多在高官保看來很棘手的事情,到了他手中,都迎刃而解。高官保對這個秘書的態度,愈是客氣有加,令很多大秘百思不得其解。
李剛通過可視門鈴看見訪客是金楊時,微微皺了皺眉,稍稍猶豫才摁下開門器。對於金楊,他的印象不深,僅僅陪高官保和他見過一面,另外就是按高官保的指示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說實話,他想不出金楊有什麼找他的理由。與公與私,甚至在階層上,他們都沒有達到一種可以私下交往的高度。
當然,這也引起無聊的他有種小小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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