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舞姐姐，掰掰~”“江舞姐姐，掰掰~”
明明是高中生，卻擁有着乍一看像是小學生嬌小體態的盼兮嫣兮，此時正在樓下，朝着樓上坐在輪椅上的江舞揮手告別。
江舞露出淺淺的微笑，微微點頭。
一旁，趴在欄杆上，剛被保安攆了八條街的江莫有氣無力的揮揮手，對於他來說，剛纔無端端的體力消耗簡直是人生酷刑。
不過……
悄悄看了一眼微笑着的江舞，江莫心頭生出些許暖意，驅逐了身上的疲憊。
她們相處的不錯。
自從事故之後，妹妹斷絕了所有人的聯繫，自然也沒有任何朋友，盼兮嫣兮或許是這半年來，唯一接近她內心的人。
嗯……兩個人說唯一似乎有點怪，但對象是盼兮嫣兮的話，就意外的合適了。
緋色的夕陽灑落，染紅街道。
江莫思索着如何更進一步，讓妹妹能走出心理陰影。
最好的自然是儘快兌換出生命之水，讓妹妹能站起來，生命之水五千積分，他已經有了一千二，還差三千八。
只是短短一個星期的功夫，就完成了目標的五分之一，這個速度並不慢。
但……這半年來照顧江舞的經驗提醒他，不能在徹底成功前，有任何的掉以輕心。
妹妹雖然不像是最初那般經常自殺，但是精神情況絕對稱不上好轉，甚至一直在惡化。
不過，總算是邁出了好轉的第一步。
接下來，讓妹妹去參加學校的文化節，接觸更多的人，或許是個不錯的注意。
“哥哥，能不能……以後不要讓人來家裡了。”
正當江莫措辭如何開口時。
令他心頭瞬間冰涼的話從少女的口中淡淡吐出。
“真的，很煩，還要假裝着開心，假裝着笑，假裝很歡迎，昨天晚上我還做了一個惡靈把她們抓走的夢，可惜，只是夢，要是是真的該多好。”
“爲什麼。”江莫聲音乾澀。
“什麼爲什麼。”
少女歪了歪頭，身後的夕陽，將她的陰影拉長，遮住了江莫。
她帶着不加掩飾的憎惡與病態的癡意，“就是很討厭啊，哥哥，我，是不是很沒用，看到她們歡快活潑的樣子，我心裡只覺得很痛苦，只是……只是哥哥說不會拋棄我，我才能堅持過來，她們是哥哥的朋友吧，我可以忍一會兒的。”
江莫：“……可是。”
“可是什麼？還是說，果然哥哥還是覺得，揹負她人人生這種事情，欠考慮了吧。”少女的語氣變冷淡。
江莫：“我並沒有後悔的意思。”
“真，的，嗎……哥哥以前每天都會很早回來，可是因爲社團活動，已經很久沒早些回家了，我想哥哥退出社團，從今以後只陪着我，這樣也可以嗎？”
“哥，我剛纔的話，沒有開玩笑。”
慢慢的，江舞湊到了他的身邊，在其耳邊低語，只見他的身軀猛然一顫，打在脖頸上的呼吸一下子粗重起來。
她的笑容一下子冷酷了起來：“猶豫了呢，你可是在揹負着一個人的人生啊，有着這種覺悟的人，明明不需要任何猶豫就能做出選擇吧。”
這句話。
直戳江莫的內心。
自己真的做好了揹負她命運一起前行的覺悟了嗎？
如果沒有這樣的覺悟，那自己昨天大義凌然的宣言又算什麼？
如果有這樣的覺悟，自己現在又該怎麼辦？
江莫握拳。
很多畫面閃過。
白曼殊學姐翻看山海經的樣子；柳千雪豪邁的亂扔垃圾，然後被發現後裝作乖巧少女客客氣氣的樣子；最後，是嚇得瑟瑟發抖，卻仍然去開門，想要拯救社團而奮不顧身的盼兮、嫣兮，兩人愚蠢的樣子。
他可以確定，如果說，誰能拯救這個社團，拯救她們的夢想。
那個人，只可能是爲此想出了切實方案的自己。
但是。
如果有誰能拯救江舞，這個世界上，估計也只剩下自己了。
留給怪研部的時間，只剩下最後的一天。
留給妹妹的時間，只剩下自己接下來這句話。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
“哥哥還不選嗎，果然，之前的話都是騙人的吧。”
少女的聲音此時猶如審判的鐘聲。
“對不起。”
江莫用力握拳，並不鋒利的指甲刺穿掌心，他無力的垂下眼簾，咬着牙，“我不做選擇，對她們的承諾我負責到底，對你，我也會努力的，我不想失去任何一個，至於做不做得到，不真正去嘗試，無法得到答案。”
“這樣嗎。”
少女緊緊抓着白兔布偶的手，在他話音落下後，輕輕鬆開，落在地上，“我就知道，就知道會是這個樣子。”
“江舞……”
“我沒事，我早就有預料了，我在做什麼啊，哥哥你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情，是我，都是我太軟弱，才讓哥哥生出了憐憫，才讓哥哥產生了揹負我人生的想法，放棄也沒關係，真的……我不會再抱任何期待了。”
“別胡思亂想！”
江舞猛的拍開了江莫伸過來的手，目光憤怒而又哀傷，“不要碰我，我自己能行，不要反覆用這種行爲和這些話語來讓我明白我只是一個廢人，我會努力的……我會把所有該做好的事情都做好！”
轉身時，她終於流下了眼淚。
女孩昨日稍稍誕生的些許依賴，被狠狠掐滅。
敏感而又脆弱的人是難以輕易相信他人的，特別是對從小就是天之嬌女，富家大小姐的江舞來說，更是如此。
江舞過人的天資，不錯的身世背景，好強而獨立的個性，導致她只會凌駕於他人之上，哪怕身旁圍繞着數不盡的簇擁者，也明顯有一層階層差距。
她從來沒有過真心朋友。
也不知道如何信賴他人。
當她試着去信賴，依賴江莫時，卻不知道該如何去做。
“又恢復原樣了，或許比恢復原樣更糟糕一些。”
江莫無力嘆息。
撿起被妹妹遺棄在地的兔子布偶，仔細拍掉了兔子布偶身上的灰塵，他心裡很亂，亂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會放棄思考，大腦放空。
毫無聚焦的眼神逐漸被兔子布偶身上的一些細節所吸引。
他看的出，兔子布偶一定經常被使用者帶在身邊，痕跡明顯。
“這隻布偶，明明說不想要，實際上卻很喜歡嗎。”
江莫不斷跌落的心情如同抓住了一根繩索，眼神堅定起來，“總會讓你有相信我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