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兄妹在淮城一待就是近一週的時間。
在這期間，肖勝與杜大先生是真的從凌晨下地，到晚上爬在田間地頭也是‘挑燈夜戰’。
得知杜大先生親自赴淮的葉建國，連忙帶着淮城農院的幾名老專家也一同隨行。
原本性情溫和的杜大先生，在得知肖勝因爲‘政治’原因，而被當地農校取消本科錄取之後，當即就勃然大怒的摔碎了一個茶杯。
借用他的話說，任何團體、機構及個人都無法剝奪公民再學習的機會。更何況，肖勝當時是以全科滿分的成績被農校給錄取的。
你既然劃出了錄取線，人家也達到了。就因爲上面人施壓，就剝奪了他的再學習權利？
瞭解這件事的杜婉蓉，那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甚至爲肖勝感到不值！
從這幾天的接觸中，她比誰都能更直觀的看到肖勝在‘農業’這一塊的努力、鑽研。
晚上回去的時候，就連自家那個要求極高的大哥，都對他的‘奇思妙想’讚不絕口。
在絕對的權威面前，任何濫竽充數是糊弄不過去的。
就是這麼一個努力、勤奮且肯鑽研的年輕人，就因爲得罪了上面人，而被剝奪了大好的前程？
更讓杜婉蓉無法相信的是，肖勝的這數百畝‘試驗田’其實早就報備給省農科院了。而且，他的大膽創新及投入，都符合相關規定的貼補。
然而，還是因爲各種客觀的原因，上面直接‘剝奪’了他該享受的福利。甚至在批示中，還有人潦草的寫下了‘無稽之談’的這四個字。
這是對肖勝所有大膽設想及實踐行動的玷污！
也正因如此，葉建國纔會赴餘杭鄭重其事的向更爲權威的杜大先生‘推薦’肖勝這個人。
同樣的事情，如果發生在杜家，也許就被人捧到業內‘頂尖’。然而肖勝，卻遭到了無情的打壓。
可即便是面對這樣那樣的不公正，他仍舊在用有限的時間、資金，來完成自己大膽設想的無限可能。
不僅在做，而且已然初具規模！
更重要的是，結果也在那擺着。事實證明，肖勝的奇思妙想根本不是‘無稽之談’，而是有理有據並且付出實踐的真實存在。
在這一週裡，肖勝陪着杜大先生白天在田間地頭忙活個不停，晚上的時候兩人秉燭夜談。據說光手稿就用了幾個筆記本。
這還不算記錄在電腦內的文字。
他們有他們的工作，杜婉蓉也沒閒着。來第一天的當晚，她便已經與自家大姑聯繫了。詢問了具體情況！
作爲現任杜家家主的杜勝男只給她說了一句話：多聽、多看、少說！
可她無意間卻從自己的司機兼保鏢那裡得知了一個信息，這次來淮他們不是一組。
換而言之，杜家這個龐大且一環扣一環的體系，因爲肖勝這個人，再一次高速運轉了。
上一個讓他們杜家如此‘重視’的潛力股，如今已經成爲了國內金融領域的標杆！
想要真實的去了解一個人，不僅僅是要了解他的家人、朋友以及愛人，更重要的是瞭解他的敵人。
因爲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你的敵人，更加了解你的了。
臨走前的杜婉蓉，終於拿到了整個杜家體系對肖勝的綜合評價的資料。特別是在‘對手一欄’中，她看到了‘匪夷所思’的評價。
每一個對手都對他恨之入骨，可每一個對手都對他敬佩有加！出色的大局觀以及對時局的及時把控，是他能夠立足於世的根本。
努力、堅韌、細心、果敢以及睿智，是對他最多的‘風評’。
有監控記錄以來，肖勝每天最少會有兩個小時的時間沉溺在‘書海之中’。每天雷打不動的五點至六點起牀！
重諾、低調、隱忍是大多數人對他的主觀印象。
而雷霆一擊、不拖泥帶水、殺戮果斷、心狠手辣是對手對於他最直觀的‘標籤’。
主觀意識極強，由他一手打造的‘百勝體系’，已然深入淮城各個階層。
主攻上層路線的中寧，主打底層階級的百勝，還有圍繞着‘錦升、錦娛’兩大機構打造的江湖體系。
不貪財、不貪權、不貪色！
注重員工福利，善於散財！
就是這麼曾在淮城名不見經傳的小農民，僅僅用了兩年的時間，把淮城由內至外打造成如同‘鐵桶’般存在。
不主動攀龍附鳳，但不代表着他不會與人交際！相反，正是因爲他的重諾、慷慨及隨性，亦使得每一個與其深交的人，都對其讚譽有加。甚至在他的體系內，擁有衆多爲他‘搏命’的班底、嫡系。
如果說僅僅是看完這些，還不足以讓杜婉蓉動容。在這份‘綜合彙總’的末端，竟還有這麼一句：綜合以上所述，可擇婿……
“擇婿？”
貌似杜家這一輩中與肖勝年齡相差不大的，就屬她‘老十’了吧？下一輩中最大的二十一，好像還有點稚嫩啊？
……
金碧輝煌的大池子裡，只把頭露出來的肖勝用熱毛巾蓋住自己的臉。一旁的杜海生已然摘掉了眼鏡，同樣後仰在池臺上。
“南北文化詫異不僅僅體現在學術上，就連生活細節都不怎麼相同。咱我們那，很少能見到這樣的澡堂。哪怕是北方人涌入江南，最多也就是盆浴。當然，可能是我接觸的不夠深吧。”
待到杜海生說完這些後，嘴角微微上揚的肖大官人輕聲回答道：“確實，那是因爲你對市井文化了解的不夠深刻。賈三爺就是魯北人，在餘杭就有個固定的泡澡場所。”
“嗯！賈三爺，賈青嗎？”
說到這的杜海生緩緩坐起了身，用毛巾擦拭着額頭上的水珠道：“老一輩的人，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啊。”
“嗯？杜大先生怎麼突然提及到這了？”
“身在那個家庭氛圍裡，耳濡目染的總能聽到一些雜七雜八的江湖事。大部分我都是一笑而過，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在杜家，男人就是可以這麼任性。只專心自己的學術就行了！”
聽到這話的肖勝拿掉了溼毛巾，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
“其實，有時候我也想有這樣的氛圍。講實話，這幾天跟你一起下地搞科研，也許是我這麼多年來最爲開心的事情了。不需要想什麼雜七雜八的爾虞我詐，也不用跟股民似得沒日沒夜的瞅着‘大盤’。生活越簡單越舒坦。”
待到肖勝說完這話後，杜海生咧開嘴角道：“其實肖勝啊，我最欣賞你的，就是你總能適時的規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這話怎麼說？”肖勝反問道。
“如果是旁人，我下了‘心狠手辣’這個引子之後，因爲契合自己的實際訴求肯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這應該是有一名有野心的年輕人，該關注的重點。而你，卻順着我的話‘避重就輕’的把問題轉移到其他地方去了。呵呵，這纔是你的高明之處啊。”
聽到杜海生這話的肖勝‘嘩啦啦’的從水裡站了起來。縱橫交錯在身上的傷疤，在如今和平年代裡無論落在誰的眼中，都是那般怵目驚心。
“我不想隱瞞杜大先生，也不想在你面前裝深沉。我算是半個江湖人，也是從刀刃上如履薄冰走過來的。所以，我瞭解江湖人的做事手法。這一點，您是被杜家保護起來了，所以才無法設身處地的站在江湖大佬的位置，去看待整件事。”
“當然，這也是我簽約完之後匆匆離開餘杭，至今沒有回去的原因！江湖人、江湖事、江湖了……”
說到這，肖勝泯然一笑的補充道：“你想說的，無非就是方大紅他們的下場。其實他們能夠提前得到風聲離開，這本身就不是個意外。入雲龍賈青不會讓他們亂咬的，更不會讓他們把好不容易漂．白的豐華，再次推到風口浪尖上的。”
“只有死人才不會亂咬、亂說話，不是嗎？”
待到肖勝說完這番話後，杜海生先是一怔，隨後泯然一笑的點了點頭。
“我還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你對時局的把控力。”
“是這件事早有預兆而已！餘杭的水太深，我站在岸邊不得不時時刻刻的想着自救。就方大紅等人的罪孽，被抓住也夠被槍斃幾回的了。現在他算是死得其所吧……”
當肖勝說完這話後，杜海生望向肖勝的目光變得鄭重起來。臉上的笑容也不再似之前那般隨意，反而多了幾許的凝重、嚴肅。
“你看的到？”杜海生詫異的詢問道。
“在我看來是多明顯的一件事啊！在餘杭，如果衛家和杜家聯手不想讓一羣‘亡命之徒’離開，他們真的是插翅難飛的。衛家是肯定希望通過方大紅一事整垮豐華。可杜家不希望破壞現如今餘杭相對高速穩定的市場格局。你們在餘杭，所扮演的角色，就像是一名主刀醫師。剔去不好的，留下有用的。”
“方大紅就是‘壞肉’，而賈青進去前留下來的那羣用來保命的‘班底’，則在你們眼中就是‘頑疾’，不得不除的‘頑疾’。用這塊‘壞肉’引這羣‘頑疾’露面，黃雀在後的你們‘手到擒來’，解決了盤踞在餘杭內的這兩處‘傷’。完美，很完美！”
待到肖勝說完這些後，杜海生回答道：“所以你回來了。你回來不僅僅是爲了根除淮城的‘麻煩’，也是再爲天鴻通過這件事造勢。當然，更是爲了避嫌。”
“對！我說了我是半個江湖人。如果能夠文鬥，我是拒絕‘武鬥’的。當然，的你們大人物間的抉擇，也不是我能夠左右的。最好的辦法就是——難得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