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豐都

中原西南部,山脈環繞,起伏連綿,形成一片巨大無比的盆地,橫亙在南隅與南疆北部。盆地東南邊緣,一座古城依山面水,順大江而下,隱匿在岸邊山巒之中,神秘陰森,滄桑陳舊,動輒數以萬年計,謂之豐都。

豐都,民間又稱鬼城。

傳說,這裡是幽冥鬼蜮的入口,聳立着森然恐怖的鬼門關,連通着審判罪惡功德的陰曹地府,故常有鬼神亡靈出沒。

每逢日隱夜臨之際,又或鬼節來臨之時,灰霧濛濛,悽悽鬼哭不絕於耳,令人毛骨悚然。可抵近一看,卻又影蹤全無,無知之人,以訛傳訛之間,更生無盡懼意。

謠傳世間有一種人,他們天賦異稟,生俱陰陽之眼,能甄破虛妄僞跡,看清魂魄陰靈。這些人,偶有來到此處者,眼見亡靈匯聚,鬼魂無數,心中懼怖,以致心智失常,瘋瘋癲癲,胡言亂語。世人難辨真假,更是對此望而生畏。

久而久之,鬼都之名,遍傳天下。

孫家,乃是玄青門附屬世家,與黃家一般,歷史悠久,幾乎在玄青門立派之時,便已存世,可謂古老神秘。相較而言,僅存世間千年之久的長平李家,反而是新生的世家。

玄青門乃是道家正統,雖然立派只有萬年,但道家一脈的香火,一直由其繼承。香火不絕,傳承不斷,也有許多隱秘流傳了下來,比如北斗七峰禁制守護之意。除此以外,也有一些隱秘,似是而非、朦朧不清,卻嚴詞告誡,不得輕視。比如萬獸迷谷歷代守衛之謎,再有就是這豐都之地,也須鎮守看護的緣由。

玄青門立派祖師,遵照這些傳承中的隱秘,分出黃、孫兩家,鎮守此地,綿延至今日。數月之前,黃家之謎已解,這個作爲無名英雄的世家,也已風消雲散,化爲黃土一抔。

現今,風雨如晦,暗流涌動,人世的風波,卻又如野火般,隨風燒到了這裡。只是不知,這個萬年世家,能否在這場風波劫難中,倖存下來?

豐都城下,莊園古老,石牆斑駁。

許多周邊的百姓,都知道這是一個古老的練武世家,門中高手無數。卻少有人知道,它不僅是練武世家,還是一個修真世家,更是與當今天下正道玄青門同根同源。

這一日,沉寂千年的孫家,氣氛緊張,如臨大敵。

院中,數十修士明裡暗裡,分散各處,屏氣凝神,目光緊緊看向孫家那兩扇虛掩的大門。

大門之後,三人當中而立。領頭的一人,面如清癯,鬚髮皆白,雙目炯炯,精神健碩,雖然略顯消瘦,但配合着高大的身形,卻有一種不怒而威的偉岸氣勢。

孫家家主,孫巖鶴。

“爹,你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據我親自觀察,來到此地的魔教之人雖然不少,但是隻有兩個地魔境,撼動我孫家或許可以,若是圖謀更大,只怕還力有不逮!”左首一箇中年男子,皺眉道。

孫巖鶴神色深沉,搖了搖頭,道:“如璋,你錯了。我孫家隱匿此地萬年之久,可謂與世無爭,魔教之人就算對玄青門有所企圖,也犯不着對我孫家動手。因爲即使孫家覆滅,也影響不了大局。既然不是衝着我孫家,那他們的圖謀決計不小。如果我所料不差,這些人或許只是先鋒罷了!”

“兩個地魔境,加上大隊的人魔境中後期修士做先鋒,他們要做什麼?難道是爲了我孫家守衛的隱秘而來?”右首邊,一個容貌略微年輕一些的男子出言問道。

“爹,我也覺得,二弟的猜測,很有些道理。現在形勢危急,您老還要抱着隱秘不說嗎?”孫如璋道。

孫巖鶴目光掃了兩個兒子一眼,嘆了一聲道:“如璋,如舟,你們兩個對於我孫家守衛的隱秘,只怕好奇許久了吧?”

兩人赧然,孫如璋皺眉道:“爹,不瞞您說,一出生就被告知要在此守衛,但守衛了上百年,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守衛什麼,這確實令人心中彆扭!”

孫巖鶴嘆息一聲,道:“其實,不僅是你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怎麼會?”二人驚呼,顯而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孫巖鶴搖頭道:“爹曾經也和你們一樣,問過你們爺爺,據他所言,這個隱秘,不但鎮守此地的整個孫家一無所知,便是玄青門的歷代掌門真人,也不是十分清楚!”

“怎麼會這樣?”二人覺得此事荒唐至極。只爲了一個不知所謂的隱秘,整個世家就籍籍無名的在此隱居萬年之久?

孫巖鶴擺了擺手,道:“其實,真要說起來,我寧願這個隱秘,能一直這麼糊里糊塗的傳承下去!”

“爲什麼?”兩人皺着眉頭,很是費解的樣子。

“因爲,越是這種無人知曉,卻又不得不極端重視的古老隱秘,背後藏着的,往往才越是驚天的大秘密。這等秘密,一旦揭曉,或許也就代表着,世間生靈塗炭,而我整個孫家,覆滅在即。”

兩人駭然,相互對視一眼後,孫如舟道:“爹,您老人家,是不是有些危言聳聽了?我們都在此守衛了萬年之久,不是仍然平安無事嗎?”

孫巖鶴看了兩個兒子一眼,道:“以前,我也和你們想法一致,但是隨着獸潮出世,驪山皇陵鬼道妖人之事敗露,許多遠古和上古的大秘密,一一揭開,我已經隱隱猜測到了,我孫家守護的到底是什麼!”

兩人都非蠢人,被孫巖鶴這麼提點幾句,目光幾閃,旋即露出駭然之色,正要再問,卻見天空青光一閃,停在三人面前。

“師門的靈訊!”孫如璋驚道。

孫巖鶴點了點頭,伸指一觸,青光撲散,兩人湊上前去,一同觀看。

片刻之後,三人同時色變。

孫巖鶴當機立斷:“如璋,召集孫家所有後天境以上的修士,將他們盡數匯聚過來。”

“是!”

“如舟,你去將家中不滿八歲的孩子,聚集起來,帶着他們從暗道離開,去我孫家密地隱藏!”

“可是,爹……”

“我孫家肩負師門重任,安享萬年太平,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到了我們爲師門盡忠,爲天下蒼生盡力的時候了。這些孩子,留下來於事無補,他們乃是我孫家的最後一點香火,希望能夠保存下來……”

“是!”

半晌之後,三人身後,數百人馬凝立,空氣凝滯,一片肅殺。

“孫家兒郎,到了你們爲師門盡忠,爲天下蒼生盡義的時候了,隨我出征!”孫巖鶴目光掃過衆人,大聲喝道。

衆人轟然應諾。

孫巖鶴大袖一揮,轉首就要朝着門外衝去。

砰……

一聲大響,門外一個人一身是血,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

“家主,魔教妖人已經攻過來……”那人聲嘶力竭的喊道。只是話剛剛說了一半,他身體一震,一個漆黑冷厲的槍尖,閃爍着鋒利的光芒,從他胸膛穿了出來。

他身體一抖一抖,口中連吐幾口血沫,眼看不活了。卻見那長槍一震,報訊之人的身體飛起,朝着院中衆人砸來。

孫如舟上前一步,伸手一搭那人腰間,欲將去勢卸去,卻面色驟然一變。這屍身來勢頗急,更有一股大力隨之涌來,要將他掀飛出去。

他大喝一聲,右腿後撤一步,重重一跺地面,方纔將那股追身而來的大力卸去!

轟,轟……

不等他將屍身放下,兩聲爆響傳來,兩扇古老斑駁的大門,轟然炸裂,化作漫天碎木,被一股罡風裹挾着,朝着衆人轟擊而來。

孫巖鶴站在衆人面前,避無可避,他正要出手,孫如璋冷然喝道:“爹,我來!”

言罷,他踏前一步,大袖一揮,一股劇烈的罡風颳起,迎了上去。

兩股罡風轟然相撞,發出一聲悶響,空氣中蕩起陣陣漣漪,稀里嘩啦一陣響動,所有的木屑散落在地。

孫如璋吸了一口氣,正要收身直立,忽的,破空銳嘯傳來,一柄漆黑的魔斧,如同死神鐮刀,急旋而至,直取他胸前要害。

孫如璋舊力剛去,新力未生,這柄魔斧此時攻來。正是難受的時候。他一咬牙,法力倒涌,只激得氣血一陣翻涌,卻仍要強行出手。

肩頭,一隻大手探出,輕輕一搭,將他向後扯去。孫巖鶴挺身向前,手中青月刀,急旋而出,化爲一個青色的圓盤,朝着魔斧衝去。

砰!

一聲大響,青月刀留在原處,不再旋轉。院外一聲悶哼出來,那柄魔斧攻勢受挫,倒轉而回。

“想不到玄青門一個小小的附屬世家,居然也有這等高手!”一個冷厲的聲音傳來。

“隨我迎敵!”孫巖鶴不爲所動,大聲喝道。

衆人應了一聲,先天境者隨着他御空而起,飛出院外,後天境的修士,也紛紛奔向大門。

院外,是一片青石鋪就的平地,足有十餘丈大小。此時,平地之上,人影聳立。這些人氣息強盛,絲絲縷縷的魔氣環繞,驚人之極。

雖然只是了了數十人而已,可那強橫兇狠的氣勢,卻是比孫家數百人還要強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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