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劍門。紫雲閣。
孫少傑端坐在寬椅之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房外,兩個女子款款行來。邁入殿中,楚湘怡柔聲道:“少傑,掌門師兄召你前去,所爲何事?”
孫少傑擡起頭來,道:“玄青門六十年一甲子的七峰大比,你應該知道吧?”
楚湘怡一怔,道:“這個我自然知曉。不過,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前幾天,正是大比的日子。怎麼,玄青門有消息傳出來了?”
孫少傑緩緩點頭,道:“不錯,七峰大比現已結束!”
楚湘怡帶着跟在她身邊的少女,行至一旁坐下,隨意地道:“玄青門可是有什麼驚才豔豔的俊彥冒出?”
沒想到,孫少傑竟是緩緩點了點頭,道:“不錯。玄青門作爲天下正道魁首,每一屆的七峰大比冒出的人才,都是未來攪動天下風雲的傑出人物。數百年前的雲易師兄,自不必說。便是上一屆,技冠羣雄的楚凌飛師侄,如今也是聲名赫赫,修爲直逼老一輩的長老峰主,隱隱有下一代玄青門掌門之勢。只是,此次大比,出彩最多,風頭最盛的,卻不是大比的冠軍。”
楚湘怡一怔,道:“不是冠軍,那卻是誰?”
孫少傑微微一笑,道:“說到此子,你我都認識。正是幾年前勇闖天梯的喬依。”
“喬依哥哥!”少女美眸一睜,一道亮光劃過。
孫少傑瞥了自己女兒一眼,道:“正是!此子修爲進境簡直驚世駭俗,短短几年之間,接連突破,如今赫然已是玉清境七層。本次大比,他更是強勢崛起,先後力敗數峰老牌領軍弟子,而後挺進前三甲。若非擊敗玉清境八層的林一凡後,受了些傷,實力大減,冠軍便是其囊中之物。”
“玉清境七層?越級擊敗玉清境八層?這怎麼可能?”楚湘怡美眸圓睜,不可置信地道。
孫少傑搖了搖頭,道:“沒什麼不可能。你忘記了,他還是玉清境三層之時,便一舉闖過了我天劍門的天梯,而後越階擊敗了我天劍門弟子,人靈境四層的林菲雪和厲無情。”
“語兒!”
孫伊語聽得俏臉微紅,美眸含光,似有無限的崇拜,對於孃親近在耳旁的呼喊,竟似絲毫沒有聽到。
“這丫頭”,楚湘怡嗔怒的在她香肩上輕輕一拍。
“啊”,少女檀口一張,驚叫一聲。
回頭一看,見是孃親,她忍不住紅暈上臉,膩聲道:“娘……”
楚湘怡搖了搖頭,寵愛地輕撫女兒的秀髮。頓了頓,她螓首擡起,疑惑地道:“即便是喬依從七峰大比之中脫穎而出,似乎也不值得掌門師兄將你召去商議半天吧?”
孫少傑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道:“不錯,確實另有一事。玄青門傳來消息,長平萬人坑有異動。雲易師兄便派出座下大弟子楚凌飛,前去調查探訪。據他傳來的消息,在萬人坑之外,發現兩座鬼道妖人佈下的陰森鬼陣。雲易師兄提議,由玄青門、天雷寺、山靈宗及我天劍門,四派合力,各自派出門下翹楚之才,攜手鏟妖除魔,還世間太平。”
楚湘怡柳眉蹙起,擔憂地道:“只是門中弟子麼?”
孫少傑點了點頭,道:“不錯。雲易師兄言稱,玄青門將派下門中七峰大比前六名弟子及各峰翹楚之才,估計人數應該不在少數。想來應無大礙。”
楚湘怡點了點頭。
孫伊語趴在扶手之上,微微擡起頭,道:“爹,喬依哥……喬師兄也去麼?”
孫少傑看了女兒一眼,道:“他是七峰大比第二名,自然會去。”
楚湘怡問道:“掌門師兄如何說?”
孫少傑接着道:“掌門師兄認爲,此行雖然吉凶不知,卻也是門中弟子歷練的良機,當下便欣然同意,並決定派出門中十餘名傑出弟子前去。”
“娘,我也要去!”孫伊語輕輕推了推楚湘怡。
“胡鬧,你小孩子家家的,跟着湊什麼熱鬧。”楚湘怡板起臉來訓斥道。
“那喬……喬師兄,也不比人家大多少嗎?”孫伊語自然不會輕易氣餒。
“喬依那孩子都是玉清境七層的修爲,足以自保,你才人靈境四層。”楚湘怡自然沒有這麼容易說服。
孫伊語目光看向孫少傑,嬌聲道:“爹,你們就讓語兒去吧!”
孫少傑面色一沉,道:“不行,此行危險重重,又沒有前輩長老帶隊。門中前去的弟子,盡是人靈境五層以上,你去了只會拖大家後腿。”
孫伊語不敢再言,將頭埋在雙臂之中,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是夜。
月涼如水,如約爬上樹梢。
天山的山頂,靜悄悄的。
一個纖細的身影從紫雲閣偏殿,探了出來,左右看了看之後,方纔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不遠處,一間廂房,房門緊閉,窗戶大開,屋內一片漆黑。窗後,兩個人影並肩站立。
“真是女大不中留,這丫頭。”楚湘怡嘆了一聲。
“孩子大了,終歸是要單飛。我們終將老去,不可能永遠站在她身後。”孫少傑淡淡道。
“那你今日爲何不索性讓她跟隨同門師兄師姐一同前往?這樣,多少也能照顧一些。”楚湘怡埋怨地道。
“我也沒想到這孩子如此執拗。其實,你我都明白,她哪裡是去歷練,她就是衝着喬依那個臭小子去的。”孫少傑默然片刻,方纔答道。
“那你還不攔着她,她一直待在我們身邊,外面的生活一點都不懂。”楚湘怡氣道。
“沒事,她不是還有人靈境四層的修爲麼?即便是沒有什麼經驗,也吃不了什麼大虧。她自己下山,一路兜轉,等到了長平,只怕長平之事已解。如此,也就不用插手其中,不是正合你我之意麼?”
楚湘怡拉着丈夫的一隻手,輕輕靠在他肩頭,看着漸漸消失在黑暗中的那道身影,眼中慢慢地都是擔憂。
天劍門前。天梯之前。
孫伊語靠在一處陰暗角落,仔細看了看,確定沒有人之後,方纔匆匆跑上前去。
“站住!”
一聲沉喝傳來,她如同受驚的小兔子,差點跳了起來。
扇門兩側,閃出兩道身影,執劍走上前來。
孫伊語心如鹿撞,慢慢轉過身來,看清來人後,長吁了一口氣,伸手拍了拍酥胸,擠出一個笑容,道:“李師兄,陳師兄,是我,語兒。”
李峰仔細看了看,同樣鬆了一口氣,收回寶劍,頓了頓,方纔疑惑地道:“語兒師妹,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
孫伊語緊張至極,卻知道能否出去,就看下面這一句回答了。
強自定下心神,她眼珠一轉,道:“李師兄,是這樣,我娘前些天無意中說,她想吃桂花糕。語兒想盡盡孝心,要去外面買一點食材,親手做一份,明天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李峰疑道:“桂花糕?”
“是啊,是啊。我娘早就想吃了,都念叨好幾回了。語兒長這麼大,還沒有報答過孃親呢,就是想滿足她這個小小的願望。”孫伊語煞有介事地道。
她對自己找的這個藉口還算滿意,卻是越編越順暢。
“這?”李峰明顯有些遲疑。
孫伊語連忙湊上前來,雙手抓住李峰的手臂,輕輕搖着,求道:“李師兄你最好了,就成全語兒,好不好?”
李峰看着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心中一軟,點了點頭,道:“好吧,你快去快回!”
“嗯!”
語兒拼命地點着頭,道:“謝謝李師兄,陳師兄,兩位師兄對語兒最好了。”
說完朝着二人嫣然一笑,轉身沿着天梯之側的山路,走了下去。
過了片刻,另一名弟子忽的道:“師兄,語兒師妹下山買食材,卻是揹着鼓鼓的包袱幹嘛?”
李峰一怔,忽的一拍腦袋,道:“壞了,師妹肯定是偷跑下山去玩的,快去追。”
“算了!”一道低沉的身影響起。
二人看清來人之後,連忙躬身施禮,道:“見過師父!師孃!”
孫少傑點了點頭,道:“語兒下山,是我准許的,這件事你們就不要管了。”
“是!”
孫少傑揮了揮手,二人重新隱於兩側。
孫少傑夫婦二人轉身走了回去。
“語兒這丫頭,太不像話了,居然爲着個臭小子,拿着我來撒謊。”
孫少傑呵呵笑道:“怎麼,你還吃個孩子的醋?”
楚湘怡哼了一聲,道:“這小子也不知道哪點好?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將她養這麼大,難道還不如一瓶丹藥?”
孫少傑搖了搖頭,道:“話說回來,這小子在同輩之中,當真是少有人能及。一身修爲不說,單是那一手煉丹術,便是玄青門老牌煉丹大師古方也甘拜下風。爲人心性也十分不錯。語兒若是當真能和他走到一起,卻也是不錯的。”
楚湘怡皺着眉頭,道:“也不知那小子怎麼想的,畢竟這麼多年了。”
孫少傑看了妻子一眼,嘆了一聲,道:“算了,別多想了。兒孫自有兒孫福,由她去吧!”
楚湘怡柳眉一揚,道:“我不管,我家語兒這麼善良可愛,若是喬依那小子負了她,我決饒不了他。”
山風吹來,清涼拂面。
兩人一邊議論着,一邊走向山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