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仙妖兩界大戰,爲恩仇,更爲意氣。
妖皇卒,仙帝湮,總是鬥得你死我活。而戰場上,便是在仙妖兩界交接處。數萬年的征戰,早已使得這個地方面目全非。唯一不變的,便是那強大的勁風,霧濛濛、灰沉沉的天,四處遺漏的法力。
仙妖聖戰,早已經從天兵與小妖的拼死拼活,被仙妖兩界的首腦默認爲陣法對戰和妖王與帝君相戰。減少了小妖的死亡率,也避免了天界空虛。
可惜,這一次的聖戰,妖族多了一張王牌——傀啱。它可以吞噬妖魂,人魂,仙魂。卻死不了,散不去,困不住,綁不了。
仙界不論何時,總是高高在上。連營地也不例外,駐紮在一個高臺上,臺上仙氣縈繞,瓊樓玉宇萬年不更。因是李天王帶軍,來的將士都是銀白色的盔甲,總有淡淡的白色光暈時隱時現。反觀妖族一方,駐紮在一塊谷地中。落座於一座巨大的荒城,說是荒城,不過是因爲久無人煙,此時人聲鼎沸,倒也熱鬧。妖族妖法各異,色彩衆多,妖龍一脈死灰色,妖鳳一族的暗橙色,妖虎一宗的慘白色,鷹族的青灰色,黑狐族的淡粉色...行行種種,看似雜亂無章,卻總是先互相成的存在着。
閻羅到的時候,一場戰爭剛結束。
閻羅看到了魅顏,還有她身後一步處站着的幽琉。幽琉在看到閻羅的時候,眼神一閃,竟是對閻羅勾脣一笑。
一身火紅的祝燁梓隨着大隊走了回來,神色疲憊,只遠遠對閻羅笑了笑,便帶着火族中人離了去。
李天王臉色不太好,沉着臉,手託萬年不變的鐵塔召開了討論會。所以上仙都必須參與,連剛來閻羅竟然也被拉了進去。祝燁梓坐在閻羅對面的位置,看閻羅坐下,還報以微笑。
之前李天王說了什麼,閻羅沒有注意到。閻羅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蛇王幽琉離開時候的那一抹意味莫名的笑。閻羅突然想起幽璃,那個帶着偏執,缺了大半魂魄,少了半顆心的少年。閻羅也不知道爲何當時答應了幽琉幫他追尋幽璃的殘魂,可是地府之寶沒有找到。閻羅卻不甘心了,費盡心思找到了下落。可是,知道結果後,閻羅後悔了。那樣的結果,對幽琉和幽璃來說,都不是好的結果。
不說,得到的是一死。
說了,不過徒惹心傷。
閻羅突然心神一動,擡頭就發現此時所有人都望着他。
“閻君,您對傀啱之事,可有解決辦法?”祝燁梓看出閻羅神遊已久,出言提醒道。
閻羅朝祝燁梓感激看了一眼,然後搖頭:“不知。地府裡古書沒有記錄,就算有,大概也被毀了。”
“毀了?”
這下可是驚起一衆神仙,你一言我一語,簡直比那凡間街道市場還熱鬧。閻羅冷眼旁觀,眼中滑過不屑。
仙如何?妖如何?只要是面對死亡,沒有幾人可以淡然處之。
閻羅突然想起紫奕來。
猜測着如果是紫奕會如何對待,想着紫奕冷靜的面容,瀟灑自若的神色,彷彿將那一襲華麗的紫袍都穿得素雅平淡起來。
“安靜!”李天王一拍紫色的檀木桌,威嚴開口,“大家各自散了吧。行事小心些,那傀啱,不好對付。”
閻羅垂首盯着微微顫了顫的木桌看,心底冷笑。
是呀。傀啱不好對付,因爲能對付它的人,被你們打入凡間歷經劫難,天道輪迴,你們也該遭此一難。
想到傀啱慢慢成長起來,最後掀開凌霄寶殿,直取玉帝王母首級。
那真是個美好的畫面啊。
閻羅激動得有些顫抖。
閻羅心裡沒有忠君死守之志,或者說,閻羅的心很小,小到自紫奕離了天宮之後,閻羅的心,除了一個紫奕,便什麼都裝不下了。
其實,閻羅是羨慕魅顏的。即使那人如何絕情,她都忘不了他。她以爲閻羅沒有看出來,其實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在她每次放縱之後,眼中流露出的是一陣陣空虛與無助,像是想要證明什麼,可惜,她對那人來說,什麼都不是。在閻羅面前,魅顏每次提到那人的時候,嘴裡說着絕情決意的話,眼裡卻有着深深的悲哀。還懂得悲哀,說明深愛着,證明他們有過曾經。
不像羅於與紫奕。
沒有愛情,沒有幸福,甚至沒有過多的相知。
他們的愛情沒有出路,像是走入分生死兩門的迷宮,兩人分開之後,以爲自己走了死門,對方就能找到生路。卻不知,兩人都向着相同的方向而行,殊途同歸罷了。
這樣的愛情是偷偷遙遙默默的守望。
身爲閻羅的羅於,忍着心酸守望着紫奕的夜姬,守望着紫奕的愛情。
身爲紫薇帝的紫奕,自欺欺人守望着羅於的前程,守望着羅於的一生。
這是透着絕望的守望。
明明知道沒有結果,卻都義無反顧。明明知道爲對方決定不對,卻都誤以爲那是最好的愛對方。
“羅哥哥!”
議會不過是個過場,完事之後,各走各路,誰也不會服誰。所以,在李天王發話散場之後,議會堂很快便人去樓空,祝燁梓這纔有了機會和閻羅一敘。
“火神...燁梓,這些天,苦了你了。”在祝燁梓難過委屈的眼神下,閻羅改了口。
“嗯。”祝燁梓笑了起來,慢慢行近,細長的眉舒展開來,英氣逼人,耀眼得讓閻羅有些迷糊。
離得近了,閻羅才發現,其實祝燁梓受了傷。祝燁梓右肩上,原本微翹起的衣角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淡紅色的光暈。這是火族人善用的療傷功法。
“你受傷了。”閻羅語氣有些無奈,更多的是憐惜,手掌附在傷口上,法力轉動,一片冰涼出現在手心。
無論祝燁梓現在多大,在閻羅的眼裡,只是那個小小弱弱的小姑娘而已。
祝燁梓一動不動地站在閻羅身前,看着他皺眉,看着他爲自己療傷,看着他爲自己心疼。明知道他對自己是什麼心思,可是心裡卻止不住雀躍起來。
“不要緊,不過是隻小小的水妖,我受了點輕傷,她可沒在我手上討得好去。”祝燁梓想起那隻水妖,吃吃地笑了起來,“羅哥哥,你說,那水妖是不是糊塗了?本來應該可以和我拼一拼的,可是最後一刻卻收了法力。”
“好了。”閻羅收了手,發現右手已經被凍得麻木。看着祝燁梓,突然心疼起來,擁有麒麟劍的自己都已經這麼難受,自古水火不相容,祝燁梓竟然還能神情自若地與自己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