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朝又有大豐,天豐之稱,乃是天朝上邦,中心之國。
它的國土少山地,廣平原,多江河,幅員遼闊,地大物博,能夠養育無數生人,所以自古以來,無論大周、大元、大豐,它們都將自己統治下的這片豐饒之地詡爲大地中心。
曾經許恆讀書之時,也是這般認知,直到他知曉天下之大,四海之廣。
……
從許恆離開大雪山後,不知不覺已是過了兩三個月。
初時他還會以遁術趕路,十天半月便能趕過數萬裡的路途,倒是確實稱得上句風馳電掣,但這種枯燥的趕路的方式,即使法力支撐得住,也確實叫心人疲,而且更違背了他離山遊歷的本意。
所以後來他便換使雲法,悠悠而行。
一路上,他沒忘了採集太陰太陽,這是‘凝’,而維持雲法運轉,也未嘗不是一種‘煉’,於是趕路之中,修煉的進境竟也沒有停止。
閒暇之時,他便看看蒼茫天地、巍巍山河,再翻翻自己抄錄的幾部道家經典,明明已經讀過了無數次,卻總覺得還有新的體悟。
所以哪怕這後半程,比之先前耗費了幾倍的時光,他也覺得更有收穫。
不過隨着許恆南下,尤其越過北陰山後,大地之上的人煙已經漸漸變多,時不時還會經過一些小國、小城上空,未免驚世駭俗,許恆已經漸漸減少了功課。
畢竟他在雲上採煉陰陽之時,金輝月華攢聚的異象實在太過明顯。
而這一日,當雲頭之下出現一座雄關,許恆便知已經到了豐朝地界。
這拒北關是前朝所建,許恆曾還學過不少盛讚此關的文章,包括那位曾上過太光山的居士也有詩篇傳世。
許恆不禁朝下望去,卻發覺這座彷彿鐵鑄般的雄關,在天上看來也就不過掌間大小,出入關的商隊、旅人更似螞蟻一般,井然有序,緩緩而行……
他忽的就有些明白了仙凡之別,或許這也是離山遊歷的收穫之一吧。
“罷了,也已悠悠然了許久,這便不再拖延了吧。”許恆收回目光,輕聲一笑,緩緩升高雲頭,直到難以目視,這便換了火遁疾馳而去。
在天日下,許恆似乎沒有遁出多遠,實則不過一二時辰,已將無數河山甩在身後,運起目力朝下一望,一座熟悉的城池已經出現在了視界之中。
應州!
許是不久之前方纔有感慨,重履故地許恆心中卻沒什麼波瀾,只對見到故人有些期盼。
他久違地使了一個隱身術,從雲頭之上飛下,便不聲不響到了應州城中,先曾經住過的季家別苑走了一遭,發覺竟無人在,只得暫且放下,尋着入口到了應州坊中。
一入坊市,許恆便微微吃了一驚,他上次來已是七八年前,彼時應洲坊市人來人往,熱鬧非常,如今竟卻冷冷清清,望去一條大道,也沒多少人影,左右店面不僅門可羅雀,甚還關了大半之數。
如此情形,甚叫許恆無從打聽,他想了一想,徑直朝着長孫老道的店面而去。
所幸長孫老道的店不僅還開着,招牌也沒換過,許恆見狀面色一鬆,微微一整衣袍,跨步進了店中,見無人在,便屈指微微一彈,隔空撞響了店中掛着的銅鈴。
“誰啊?”店中傳來的,是個熟悉又有些出乎預料的聲音,許恆不由挑了挑眉,果然很快便見堂後轉出一個青年面孔,口中猶自說着:“本月不曾開爐,店中在售的丹藥,都在牌上掛着……”
話到半截,青年擡目看來,見着許恆模樣不由一怔,旋即便有不可置信和驚喜交織的情緒升上面孔,叫道:“許兄……是你嗎?”
許恆微微一笑,說道:“季兄怎麼會有此問,難道許某變化很大麼?”
“真是你——!”季聽笙啪一擊掌,大步近前與許恆擁抱了一下,這才大笑道:“許兄自己沒意識到,你的變化可實在不小,我還道是眼花,竟在應州地界能夠見着第二個許兄這般仙姿卓絕的人物。”
許恆笑吟吟道:“季兄變化也不小,若我沒看錯的話,你也已經修成玄光了吧?”
季聽笙訝道:“我沒展露玄光,許兄竟也看得出來?是了,你到山中八載,定是修成上乘道法了……”
說到此處,他笑了一笑,笑容中也不知道是什麼情緒,便將話題轉過,說道:“好了,許兄快與我到後堂去吧,我現在便給丹師去信,喚他回來店中……”
許恆跟着季聽笙轉入後堂,認真聽他說着,原來這季聽笙修成法力之後,就開始隨長孫老道學習煉丹,如今這店中在售的丹藥,倒有不少是他所煉。
“可惜。”季聽笙引着許恆落座下來,衝上兩三盞茶,唏噓道:“如今的應洲坊,已是大不如前,店中生意也沒以前一般好了……”
“哦?”許恆聽到此處,這纔出聲問道:“方纔我到坊市之中,也見冷清非常,究竟何以至此?”
季聽笙嘆了口氣,正要回答,卻被忽然傳來的腳步之聲打斷,兩人朝外望去,果然很快便見一名老道入了堂中。
“聽笙,何事匆匆喚我回返?莫非是……”老道口中話至一半,目光忽然定了一定,瞧清許恆面孔,頓時喜道:“許師弟!”
許恆目中也泛起一絲驚訝,八年未見,老道身上竟是有了幾分沉沉暮色,心中雖是微沉,卻沒表露出來,只是擡手揖道:“長孫師兄。”
“沒想老道還有見到師弟之日。”長孫老道笑呵呵道:“我聽說你被高人收入門中,到仙山修行去了,怎麼還回凡俗中來?”
即使季聽笙,也不知道喬澄的真實來歷,長孫老道自然不會知曉,許恆去的何門何派、哪處仙山。
許恆也沒提起之意,只是說道:“我這一次,是爲尋煞採罡下山遊歷的。”
“尋煞採罡?”長孫老道喜道:“原來師弟已經法力大成,果是得了上乘道法。”
季聽笙在旁聽着,卻是不禁生出一絲恍惚。
八年未見,自己雖然修成玄光,但也還在苦苦積蓄之中,許恆卻已法力大成離山尋煞了,更不必說根基、道法或許還有許多不同……這其中的差距,自己曾想過嗎?
長孫老道沒發覺季聽笙有些異色,與許恆寒暄着落座下來,便朝他問:“聽笙,方纔你和師弟聊到何處了?”
季聽笙下意識道:“正說坊市之事呢……”
說到此處,他才似乎反應過來,定了定神,朝許恆道:“許兄有所不知,你走之後沒有多久,應州便發生了一場大變。”
“陰子師打開了上古道藏,害死了數以千計的修行之人,包括應州坊市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