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林峰他,可能已死在滕衝手上,錢纔此刻,正在馮長老處療傷,待時辰到了,你我再細細詢問。”琅環大殿上,君無忌面容不改,背對着燕東絕。
“你說什麼!師兄!”燕東絕猛的大喝一聲,迴音在這殿上繞樑不絕。
“師弟,”君無忌轉過身來,嘆了口氣,道:“你莫要慌亂,於修行不妥。人自安天命,林峰若逃不出此劫,那便是造化使然,你我也無能爲力。”
“師兄,是不是滕衝小兒造下的罪孽,你把他交給我!”燕東絕深吸一口氣,手掌攤開,直視着掌門師兄。
“不行!”君無忌緩緩搖了搖頭,斬釘截鐵道:“即使林峰、錢才二人盡皆身死,你也不能殺滕衝。”
“爲何!師兄你莫不是怕了?我百花宗開派八千餘載!何時做過如此窩囊事!你若怕滕歧報復,便將我交出!”燕東絕怒視着掌門君無忌,接連冷笑:“沒想到師兄你修爲精進,膽子卻越來越小了,若是師尊在世,豈能容你!”
“放肆!”君無忌俊美的面孔頓時變了樣,兩人眼中皆有怒焰蒸騰,這琅環大殿上無風起浪,蓬!供奉的神像前臂粗的香燭寸寸爆成粉末,茶盞杯具盡數裂開。
“哼!”燕東絕使勁耍了下袖子,昂首走出大殿。
“站住!”君無忌冷喝一聲,接着道:“九龍殿區區一個滕歧不足道哉,但你別忘了,蠻荒之中不止他一家妖修,若是因此引發一場浩劫,師弟,你我都無從擔起!”
燕東絕身子一僵,繼而冷笑着擡步而去。
一派之首漠然坐於大殿中,喃喃念道:“師弟,你又豈知爲兄之慮,縱然是師伯師叔們一起出手,恐怕也難敵那人啊。”
琅環殿上,一個淡淡人影如鬼魅般出現,面孔罩在陰影下,輕輕笑道:“幻花陣還好用吧?要不要我出手?”
君無忌身子微震,擡頭淡淡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那身影卻不多言,如同來時一般,悄然消散在大殿中。
“師尊!小師弟被那惡龍活活燒死了!”君子峰下,錢才聲淚俱下,一半發自內心,一半裝腔作勢,向燕東絕哭訴所遭禍事。
“滾!你明知不是對手,不早早掐碎符籙逃走,卻任人宰割,蠢材一個!今日起,去幻虹洞窟領罪半年!”燕東絕氣頭正盛,看到錢才那副模樣,更是來氣。
“師尊!千里遁形符方位不定,我逼不得已纔敢用啊……”錢才辯解道。
“休得狡辯,再加半年!”燕東絕大袖一拂,人已破空而去。
滿臉創傷的錢才剎住哭腔,一巴掌拍在自己嘴上,“瞧我這臭嘴,哎呦呦,疼死了……”
蠻荒深處,一處無名深潭。
“唉,這小子總給自己找麻煩,連累本大人一同受罪。”黑暗中,厲蚩重重嘆了口氣,收斂了感知。
琉璃佛珠被燒焦的破布裹着,靜靜躺在潭中一塊光滑大青石上,林峰的軀體就沉在這潭底,無聲無息。不遠處,傀儡銅人、殤陽劍、綠玉簡、石虎和那怪異冰石散在淤泥中,除了那雙金絲手套和裂開的殤陽劍以外,其他物品竟沒有被龍炎燒燬。
咕嘟……咕嘟……不知過了多久,一羣銀白大蝦從這潭底遊過,不經意間,它們的鉗子翻起淤泥,潭底的氣泡接連冒出,緩緩將冰石、石虎推向林峰……
黑暗中,林峰體內,丹田上方保存的曼珠沙華火種逐漸釋出紅芒,延展到經脈、丹田之中,慢慢修補肌肉、骨骼,失去的心跳怦然恢復,臟腑、骨髓、大腦逐漸活了過來,黑髮重新生出,但那意識,卻久久沒有重生跡象。從外表看去,林峰重生的肌肉如初生嬰兒一般柔嫩,軀體靜靜懸浮在潭底,自由舒展,像一尊玉石雕塑,體表覆着一層淡淡紅光。過往白蝦睜着透明大眼,好奇看着這奇怪人兒,幾隻勇敢探路者伸出鉗子想撩撥一下,轟的一下,如觸電般竟燒成了殘渣,落入淤泥中。
又是一段日子過去,曼珠沙華的光輝漸漸消失,丹田上方殘留的印記也完全消散,徹底融入經脈中。
“咦?他又撿回了一條命?”某一天,厲蚩的神識在潭中無聊遊蕩,竟發現林峰似乎有活過來的跡象。再一探,他又失望了,這小子完全沒有意識,就像失去靈魂的傀儡殭屍,意識海中一片混沌,以厲蚩的能力即使要佔據這副軀殼,也不可能,根本無處下手。
厲蚩百無聊賴,神識在這潭水中四處遊蕩,希望能有新的發現。某天,當他的神識如觸鬚一般探到一處滿是氣泡的方位時,立刻如潮水般退卻,那裡,一個強大到無法揣測的存在默默守候着,威如獄海,巋然不動。
一連數天,厲蚩不敢再妄自探出一下,龜縮在琉璃佛珠中不敢動彈。
潭底水質清澈,僅僅有一些白蝦生活,那石虎與冰石緩緩移動,終於有一天,兩者再次觸到一起,產生第二次震盪,在潭底翻起劇烈泡沫,向林峰身邊移動。
轟!當這石虎、冰石與林峰觸碰在一起時,他那混沌意識海中,如同狂風掃落葉般,瞬間被理順、清出一個嶄新空間。
“天之道,生萬物而哺人,是故損百害於一利;人之道,逆天而改命,是故欲成神仙,必先拓天……餘精研大道億萬紀,窮畢生智慧,仍只探得仙涯一偶,於有涯處窺無涯,十足難矣。然餘所著拓天三部,納大衍天道自然,通天地,貫寰宇,如能習之,位列仙神易如吹灰,成就衍術也未可知……”林峰的意識之中,一個平靜而蒼涼的聲音緩緩陳述,“餘所造拓天石世間僅此一枚,有緣有德者據之,可開啓拓天三部七分烙印,切記。”
“欲修拓天功訣者,須備先天炎陽、泫冰之體,去病竈雜塵,淨體氣,未至道基方可習練,此二記。”
“世間萬法萬訣,非道心堅毅能渡萬難者不可習此拓天訣,此三記。三者兼備,如能成功習得,餘感激涕零。”
這段話深深刻於林峰腦中,待一切歸於平靜,紛繁的記憶逐漸涌上心頭,他那雙沉睡了數日的眼睛終於睜開!
第一個感覺便是,這冰冷刺骨的潭水幾乎要將他凍僵。急急滑動雙臂,即將窒息的感受突然襲來,他急忙奮力向上遊動,譁!當久違的陽光和空氣撲到臉上,毛孔一陣舒暢。
周圍一片寧靜,這汪寒潭方圓百丈,四面都是山崖,陽光從山岩縫隙中射來,無比溫暖。
游到岸邊,林峰光着身子坐在一塊岩石上,回想生前死後的經歷,漸漸理出一條思緒。
“拓天石、拓天三部七分烙印,這是哪位前輩高人遺留的寶物?如果真如他所說,這功法一出,必將震驚修真界,爲什麼從沒聽人提起?第一次開啓冰石情形和這次完全不同,是因爲先天炎陽體的緣故,還是由於我這副重生身軀?未至道基方能修煉,說的是築基期嗎?”
這許多疑問縈繞在心頭,百思難解,林峰最終搖了下頭,潛入深潭,將遺失的物品全部打撈出來,正要尋個樹藤草葉遮羞,厲蚩的聲音傳了過來:“喂,你去那下面看看,好像有個,有個寶物。”
“寶物?什麼寶物?”林峰問道。
“去了就知道,我也不清楚……”厲蚩說完便不吭聲了。
林峰皺了皺眉,反覆思考一會兒,還是決定潛下去看個究竟,如果真有危險,也不會等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