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身居高位,是夢樑國王爺,我爹支持他奪取皇位,就是半個太上皇,四師兄、五師兄、幾位長老,他們都已去了衢淮,我也要去,我要親眼看到他們野心破滅。”小菀目光冰冷,直視着面前漆黑的大海。
“夢樑王爺,你大師兄是榮慶王洛丹文?”林峰失聲道。
“你也認識他?聽說大師兄已起兵攻打京都,我爹爲了幫他,聯絡了洱海蓬瀛門那個老妖精,真搞不懂他是怎麼想的,喂,你在聽我說嗎……”小菀一回頭,見林峰若有所思,好像並未聽她嘮叨,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哦,小菀,我在聽。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林峰望着她,眼神閃爍着,下定了決心。
“去哪裡?”
“這裡。”林峰取出水鏡碟,正色道:“夢樑戰事一起,其它國度難免不會牽扯其中,時間不等人,我要連夜趕路,你和四眼就去垠闋宮待着好了。”
將小菀送到仙府中,林峰駕起飛劍,化爲一道漆黑流光,全力向大乾國海疆趕去。
榮慶王洛丹文的底細終於露出一絲馬腳來,這讓他隱隱感到不安,從夢樑國兩大勢力來看,一方面太師秦冪背後有萬魔天在撐腰,另一方是神秘的海外修真派、武道宗派聯手,皇權之爭爲何能引來如此多的勢力覬覦?爭奪這個小小的夢樑國統治權,對他們能有什麼好處?
這些僅僅是好奇,林峰記掛的,卻是葉子胤他們的安危,光陰似箭,自那日分離後已有近一年,他們是否安然無恙卻無從得知,夢樑秋池兩家內外交困,在這亂世中謀求生存,想來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天柱峰上,烏騅和二師兄領受的懲罰也該到期了,杜鬆鬆的修爲有沒有突破?赫連師姐有沒有回來?許許多多的疑問在心底浮現,劍光更疾!
漆黑的夜晚,天上星辰閃耀,冷風拂面而過,下方的黝暗中傳來了陣陣沙沙呼嘯,山林!連日的趕路,終於渡過重洋,抵達大陸,林峰的心情也隨之激動起來。御劍不知幾千裡遠,他在一處地勢平坦的山村前落下來。
山野中狼嚎獸啼,一波趕着一波,四面八方都有野獸的呼應,讓人有些心悸,不過這可嚇不倒他。
嗚嗚——山風吹過土牆旮旯,發出鬼哭般的響聲。
村莊裡沒有燈火,不聞雞犬聲,大風一吹,破敗的茅草屋簌簌往下落着灰土。
“這莊子沒有人了,兵荒馬亂的,都逃難了嗎?”看着周圍一片破敗的景象,他感嘆道。
看來小菀還要再忍一下飢餓了。
劍光再起,向着齊雲山的方向疾馳,一路上,荒廢的村落越來越多,看不到火光,炊煙,有的只是破落蒼涼。
清晨,他站立在一處高高山岡上,四下裡眺望,滿目瘡痍。農田荒蕪,水渠乾枯,殘屋斷壁,大好河山只餘下荒涼一片。
“大乾國,終於也坐不住了啊。”
盛世不再,苦的還是百姓,在一座廢棄寺廟前,橫七豎八坐着躺着無數衣不蔽體、瘦如枯柴的鄉民。另有些人直挺挺躺在寺廟另一邊,肚子撐的滾圓,早已死去多日。
這些人吃的是寺廟裡塑造佛像的觀音土,這種東西吃進去無法消化,不能排便,許多人活活被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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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爺,公子,行行好,賞口飯給孩子吃吧。”當林峰走近這些人的時候,一個蓬頭垢面的漢子突然衝出來,跪倒在他腳下,連連磕頭。
“你快起來,快起來。”林峰暗中施力,輕輕將他扶起。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放着田地不耕,屋舍不住,跑到這裡做什麼?邊關又生戰事了嗎?”
“公子從何而來?如今我大乾民不聊生,匪寇猖獗,若是不出來乞討,就要被抓去充當壯丁,被盜匪拉去入夥。鄉親們幾個月的忙碌,不夠這羣狼心狗肺的東西一次劫掠,不出門逃荒,只能等死啊。”一位坐在牆角的老者悲聲嘆道,話未說完已抹了好幾次眼角。
林峰無言以對,他轉頭看向衆人,眼底閃過一絲悲色,突然御起劍光沖霄而起。
百里之外的大山中,傳出了無數道可怖的劍氣嘯聲與野獸嘶吼。
“神仙,神仙回來了!”這破廟前,上百名難民匍匐在地,伸出手臂大聲歡呼,在他們的眼中,林峰就是那九天仙神,唯一能救他們於苦難的佛陀。
“諸位父老,這些野獸夠大家填飽肚子,支撐一段時間,西方兩千裡,有座仙山名爲齊雲,諸位如能到達那裡,便可安身立命。”
抖出十幾具兇獸屍體,他直向西方遁去,不再遲疑。
天下之大,苟存在刀尖浪口的人何止千萬,如不能救萬民於水火,修道又有何意義?不論爲己,爲民,還是爲天下,沒有超絕地位和實力,完全是空話,大話!林峰心中,遽然升起無力迴天的苦楚,怨恨,恨不能一劍刺穿蒼穹,看看這天道,這大統,這輪迴!
一聲長嘯,方纔化去心中半數苦悶,他低頭看向雲層下方,頓覺有些眼熟,心念一閃,頓時明瞭,這裡是大王莊。
當日被殷朝宗挾持,險些葬身此地,可現在,大王莊和一路行來所見村莊如出一轍,荒廢了。
“下去看看。”
行到村中,一個人影都沒有,在村中廣場上,他又看到了那杆巨矛,恍如昨天一般,靜靜躺在這裡,等待着什麼。
“如今以我的力氣驅使它應當綽綽有餘,既是無主之物,不如收來再說。”
掐了個御物訣,他信心滿滿想要將這巨矛憑空祭起,突覺眼冒金星,神識像被針頭狠狠紮了一下,頭痛欲裂,急忙運轉功法,靜心安神。
“不凡之物!不凡之物!這巨矛究竟是何來歷,竟不爲我控,從來沒有這樣的情況出現過,厲害,真厲害!”連續運轉兩個周天,他才恢復過來,再一次望矛興嘆,隨後駕起墨延,向着那熟悉的地方緩緩飛行。
近鄉情更怯,不知不覺中,他的速度慢了許多,終於,蓮花古鎮在望了。
街道上行人稀落,集味樓前的酒旗迎風孤伶伶飄蕩着,涼風吹過,捲不起一絲塵土。
“老闆,生意可好?給我包十個熱饅頭,三斤牛肉。”集味樓裡桌椅整齊,光亮,卻沒幾個買酒吃飯的,往常那種賓客滿堂的場面再也見不到了。
“這位小兄弟,饅頭有,牛肉沒有,你要是想買牛肉,要去大城鎮。如今這年月,能有幾個吃的上肉……”老闆搖搖頭,嘆了口氣。
“唔。多謝了。”市井蕭條,食物短缺,亂世襲來,能吃上飯就是萬幸,林峰匆匆付了銀子,行至僻靜處,踏進垠闋宮仙府。
“小菀,這是給你的。”他將饅頭包裹遞了過去,說道:“如今四國紛爭,兵荒馬亂,你一個人上路要多加小心。”
“你要趕我走?我偏不走!羽曦姐姐,他欺負我……”小菀呆了一下,忽然大叫大嚷起來。
“你不是要去夢樑找榮慶王?是你自己說的。”林峰沒好氣的負起手,摸不清這丫頭的脾氣。
陳羽曦微笑着走來,說道:“就讓小菀在這裡修行好了,待我見過師父,再與她一起去夢樑。”
“師姐你也要去夢樑?”林峰詫異了。
“嗯,若是宗門無事,我就和小菀走一趟。”陳羽曦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目光中顯出溫和的溺愛之色。
“好吧。”林峰無奈,暗暗下定決心,下一次可不能隨便帶人進來了,都是來了就趕不走的主兒,照這樣下去,垠闋宮豈不是要人滿爲患。
天門峰依舊松濤如海,人來人往,鐘聲嫋嫋盤旋。
久別重逢的兄弟倆正坐在桌前,熱烈講述這一年來發生的大事小事,直到天色漸暗。
“小松子,我該去拜謁師尊了,你要加把勁才行,算了,收拾東西搬到垠闋宮去修煉吧,你的修爲進境實在太慢了……”
剛剛發下的誓願立刻消散,垠闋宮又多了位新人,這下子越發熱鬧了。
……
“無雙,氣海龍圖近來可有變化?”在一處混沌迷濛之氣中,傳來一道天籟之音,這聲音似金非金,字字如珠玉,鏗鏘有力。
“太歲,澹海目前氣蘊紊亂,但始靈氣仍在飛速流失。漓海一切正常。”回答這道聲音的是一位青年,身着流光溢彩的淡藍仙衣,面容似玉雕粉濯,黑髮自由披散在肩上,說不出的飄逸。
這青年盤膝而坐的虛空中,立着一面朦朧大鏡,上頭好像罩了一層輕紗,看不到裡面的內容,更不知這鏡子是何物所煉,有何神通。
“繼續觀察月餘,如有異常,立刻報來。究竟是誰,有如此大的神通……”太歲的聲音消散在這處空間中,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
……
“什麼!師尊出山去了?師兄們都不在?他們去了哪裡?”天柱峰上,林峰意外的遇到了迎接他的烏騅。
“大哥,你聽我說完啊……”烏騅苦笑着咧嘴,急促講來:“現在正魔不兩立,師尊率領大師兄他們代表我們百花宗,聯合浮陀寺、幾大院,還有什麼劍派的,正在岱山會盟,要一舉消滅萬魔天,整個天柱峰,就剩下我在這裡看家,還好你回來了。”
“圍剿萬魔天?這是爲何?”林峰大吃一驚。
“我也不清楚,好像說魔道猖獗,連滅了十幾個修真小派,害的南北兩劍盟元氣大傷,還設計把浮陀寺的智喜神僧擊成重傷,你說可恨不可恨。”經過這一年的閉關思過,烏騅的脾氣似乎變了許多,話語連篇,表情也豐富多彩起來,眼中偶爾閃爍出攝人精光,證明他的修爲也大有長進。
“確實可恨!師尊要你留守天柱峰,可曾留下什麼話沒?”林峰輕輕笑着,拍了拍烏騅的肩膀。
“咳,師尊這麼跟我說的。”烏騅捏了捏嗓子,學着燕東絕的樣子,板起臉孔,“你在此留守,不得出天柱峰半步,若是老九回來,知會他一聲便可。”
“哈哈,臭小子!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跟着二師兄學壞了,油嘴滑舌!”林峰發自內心大笑起來,似乎好久沒有這麼開心過。
兩個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