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琢沒有動,而是悄悄放出神識對山洞暗中察視了一遍,可以確定,山洞裡除了七師父和自己,再無活物了,那麼這個聲音到底又來自何處呢?
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何小琢再次屏心靜氣,仔細聽去,那個聲音很平靜,舒緩,節律,靜寂,安寧,均勻……那的確就是一種呼吸,可這呼吸又來自哪裡呢?
何小琢想坐起來,然後仔細搜尋,但七師父卻在這個時候把聲音傳遞了過來,
“不要動,跟着呼吸。”
何小琢一愣,七師父一直在睡覺,怎麼這麼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甚至自己剛有的一些想法,他也是瞭如指掌呢?但已來不及細想這些了,跟着那種奇怪的呼吸,何小琢開始調定自己的呼吸,隨着那神秘的呼吸一起律動。
接下來的日子裡,何小琢就是這樣與這種呼吸一樣保持着自己的呼吸,在白天,在黑夜,在睡裡,在醒時……不知不覺間,何小琢已完全置身於這種節律之中了,甚至在白天在醒着時,他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這種呼吸,並完美地保持着與這種呼吸同樣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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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艮終於從長睡中醒來,盤膝坐在青石之上,看着睡中的何小琢正與那種呼吸一齊有節律地呼吸,嘴角微微流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何小琢一個翻身,忽然覺得一雙眼睛正深情地注視着自己,不由自主地睜開眼睛,這才發現七師父宗艮正微笑地看着自己,趕忙起身,叫了聲:
“七師父……”
宗艮輕輕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動。
“小琢,你知道呼吸是誰的麼?”
何小琢搖了搖頭。
“這呼吸就是山的呼吸。”
“山的呼吸?”
何小琢瞪大眼睛來確定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沒錯,是山的呼吸。”
宗艮肯定地說。
“山能呼吸?那山也象人一樣是活的?”何小琢驚奇地問。
“你認爲山是死的麼?”
何小琢無言以對。
“山澤通氣,萬物有靈。當你與山同呼吸共命運的時候,你同樣能感覺到他的喜怒哀樂。”
“山也有喜怒哀樂?”
“當然。其實睡這麼久了,你知道你睡在哪裡麼?”
“在山的懷抱裡。”
“不對,是在山的身體裡。”
何小琢終於有所參悟了。
“只有睡在山的身體裡,你纔會真正體會到山的呼吸,體味山的生命。”
何小琢點了點頭。
“現在我就帶你去山中去看看?”宗艮微笑着說。
“去山裡?”何小琢有些吃驚,我們現在不就是在山裡麼?
宗艮不再言語,只是把手伸過來。
何小琢驚疑地抓住宗艮的手。
宗艮拉着何小琢直向崖壁走去,到了壁前,用左手一劃,手和前臂已探入崖壁之中,接着身體前傾,也探入崖壁之中。
何小琢正驚疑之間,忽覺手臂被往前拉了一下,接着眼前突然一黑,整個身體已進入崖壁之中。
何小琢感覺身體四周都被東西塞住了,往每個方向動都會有阻力,但四周的東西接觸到身體便也就停止了,並沒有再壓進來,所以除了有一種類似被禁錮的壓抑感外,還沒有別的不適,就如同行走在淤泥之中,但卻沒有淤泥的粘度。
七師父宗艮行走在這裡卻很是自然,如果沒有他的牽拽,何小琢感覺還真是難行。
“小琢,不要害怕。因爲你現在已能保持着和大山一樣的呼吸和律動,所以你同樣可以在他的的身體裡按這個節律自由行走。”
“七師父,我不知道我現在是元神在跟你走還是我的肉體在跟你走。”
“現在我告訴你,是你的元神在這裡行走,但經過修煉,你的肉體一樣可以進來,就象我現在一樣。但我提醒你不要總想是元神還是肉體,他們都是你的身體,是一個一,統一的。你總想是元神還是肉體時,說明你還不能把他們統一起來。”
“明白了,七師父。現在我們去哪裡?”
“帶你去大山深處。”
如同逆風而行,在無盡的黑暗中,何小琢摸索着旅程。不知過了多久,前面忽然現出赭色的光亮,及至到了近前才發現那裡的山岩全是赭色的,厚厚實實,如一道美麗的花環。
“這裡是金屬的礦藏,所以是這個顏色。”
何小琢沒有想到大山深處原來如此美麗,而更美麗的還在後頭。
穿過那道金屬礦藏的美麗花環,又步入黑色的空間,但何小琢此時已適應多了,不再象剛進來時的不適了,所以身心一放鬆,行進速度也加快了。
不知過了多久,前面忽然現出一片綠色的光暈,這裡還有綠色?因爲與綠色之王的接識,何小琢對綠色也是情有獨鍾,見到綠色立刻快步地跑過去,難道這也是礦藏麼?
“這是山之葉。”
“山之葉?”何小琢滿是驚奇地看着眼前這綠色的光芒。
“難道山也會長葉子?”
“會。因爲山也是有生命的,而這正是它生命之樹上長出的葉子。”
真是神奇!
何小琢慢慢伸出手去,去撫摸那一片綠色的光芒。
那彷彿就是一片翠綠的葉片,碩大無比,伸展向無邊的遠方,上面佈滿碧綠色的發光毫芒,形成一層朦朧光暈,將翠綠的葉片包圍其中,一種成熟的風韻悄然綻放。
何小琢深情地觸摸着這大山深處的生命之葉,盡情感受這種生命的真實與存在,體味這種凝重與淡泊。他忽然想到了綠色之王送給自己的綠色能量之源,就在這生命這葉下,盤膝而坐,綠色能量之源立刻激動起來,而生命之葉也隨之展妍,強大厚重的綠色能量源源不斷地流入自己身體中的綠色能量之源,綠色能量之源開始愈來愈明亮起來,閃出耀眼的光輝,直到它不再閃爍,而如同一顆夜明珠一樣發出穩定明亮的光芒,那是代表它暫時已處於能量飽和狀態了,何小琢這才慢慢地收功,心中充滿喜悅,無盡的快感令他直想高聲大喊,終於激動地連翻了幾個跟斗,停下來後才突然發覺,剛纔翻跟斗時竟是毫無阻力,那是不是說自己在山裡行走更加自由了?何小琢又是一躍蹦起,沒想這一躍已躥起一人多高,真是比以前更加輕鬆了啊。
宗艮嘴角掛着微笑,不知何時又甜甜睡去,想不到他在這裡也能悠悠入睡,看來已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
“七師父,我們接下來去哪?”何小琢調皮地趴在宗艮的耳邊問。
宗艮沒聽見似的,故意翻了個身,又悠悠睡去。
何小琢再次趴到他的耳邊拋出相同的問題:
“七師父,我們接下來去哪?”
宗艮還是沒聽見似的,故意翻了個身,又悠悠睡去。
“七師父,那這樣吧,您先睡着,我自己沿着這葉片下去看看,我要看看它的下面主莖和根是什麼樣子。”
說着何小琢就邁步向下走去。
“想死不想活就去吧。”身後的宗艮眼睛也不睜地說道。
何小琢扭回身來,撅起了嘴巴。
“七師父,有葉也一定有花吧?我想看看生命之樹的花是什麼樣子的。”
“那你走錯方向啦。”
“走錯方向了?花心不應該在葉片正中麼?”
“是在正中,可那裡你去不了。”
“爲什麼?”
“會把你烤乾的。”
“花心很熱?”
“真正的生命的熱能。”
“那能看見它麼?”
“也能也不能。”
“什麼意思?”
“有些花正開,你能看到。有些花含苞待放,你看不見。”
“我想去看花。”
“那得上行。”
說罷,宗艮並不起身,而是保持着睡姿,但身體已快速地向上方移去。
何小琢立刻跟着向上方走去。這次沒有了宗艮的拉動,何小琢卻也很輕鬆地跟在了宗艮的後面,看來綠色能量之源作用非小。
越向上走阻力越小,速度也就越快了,最後何小琢感到的竟是一種上衝之力猛然把自己彈射了出去,身體隨之一輕,竟已是在半空之中了,而在自己彈出之處,正是一座高高聳立的山峰。但山峰依然的平靜,並無任何的缺口和破壞,在夜幕的籠罩之下,如一座深思的巨人,默然不語。
繁星點點,夜色遼闊,無邊的紗帳,輕挽住夜的靜謐與恬淡。
何小琢與宗艮立於半空之中,腳下便是茫茫羣山了,長長的背脊綿亙向無盡的遠方,高低起伏的峰嵐,沉默無邊的深邃。
“七師父,你說哪裡是它的花?”
何小琢並沒有看到能與那綠葉匹配的花。
宗艮微微一笑,在星光下顯出一臉的燦爛,遙手一指,卻是無限的遠方。
但何小琢卻看到了。
一柱紅紅的火柱正衝向天空,狂暴的怒火使出渾身之力倔強地衝向更高的天空,漫卷的黑色煙雲如蓋,遮蔽大半個天空。
“您說的是火山噴發?燃燒的烈火就是生命之花?”何小琢驚愕地看着宗艮。
“不錯,燃燒的烈火就是生命之花。”
“那麼是不是所有的山都是火山,都要噴發出這種生命之花?”“那麼是不是所有的花都是紅色?”宗艮反問。
“不是。”
“所以火山噴出的烈火不過是生命之花的一種。”
“那麼還有更多的生命之花?”
“不錯。”宗艮指點着腳下的羣山慢慢說道:“你看有的山巍峨險峻,有的山渾厚質樸,有的山峰巒疊秀,有的山怪石嶙峋,肯定也就蘊育着不同的生命之花。”
原來如此。
“七師父,您看那座山峰之下應該是怎樣的生命之花呢?”
何小琢用手一指腳下一座不大的山峰問道。
宗艮看了一眼何小琢指的山峰,不由得又是泛起笑意。
“小琢,你既已能與山川同呼吸了,何不自己觀察一下,看看那
裡是什麼樣的花?”
“我能麼?”
“你能。”宗艮的眼中滿是鼓勵。
何小琢閉目凝神,細心品味着那座山的呼吸,然後一起律動着與山一樣的心跳,良久之後,終於驚喜地喊道:
“七師父,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