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之下,古傳俠已經枯坐了一個多月,銀輝將他包裹着,化作了大繭一般。
諸王點星指早成,古傳俠之所以繼續枯坐,爲的卻是破命。
九公子的記憶,靈魂早已歸入了他的靈臺,在靈臺之中接受龐大的精神力沖刷。
按道理擁有自主意識的靈魂,絕對會反抗這種失去自我的融合。但是九公子很淡然,因爲當他變成古傳俠的那一刻,他就明悟了一切。
夢中的自己究竟是不是自己,這樣深奧卻又沒太多意義的哲學問題,暫時不去討論。阻礙古傳俠與九公子徹底合一,然後二者之道相互彌補,化爲一條完整的虛實世界大道的,並非是他們的意志本身。而是缺少一個必要的點。
那個點也許是某一剎那的靈感,也許是某一瞬間的一個想法,也許只是一個陌生的眼神,也許只是一幅每日見到,卻從不在意的場景。
它可以是一切,卻又那麼的難以尋找,如同一道關卡,死死的卡在那裡。
“上古降臨之前若不能破命,再想以道破命只怕難度要增強十倍不止。畢竟靈氣充盈,天地被加固,天地的意志也變得更加的容易顯現。到那時破命,需要面對的劫難不再只是生老病死的肉身轉化,也不再只是靈魂的完美無缺,還有來自天地本身的考驗和懲罰···簡單的說就是天劫。”
“上古有前人渡劫,然而渡劫之法早已遺失,再想找尋,那就需要用無數的性命去堆砌。我若正好撞到,即便是手段盡出,被天劫打死的概率也高達九成。”
想到這裡,古傳俠的心中更多出了一些急迫感。
“究竟什麼是破命?”
在凡人看來,破命就等同於成仙、成佛,是在世的聖人。
但其實並非如此。
破命只是一種概念,是一種將失去了的自由與權力,重新從天地意志的手中奪回來,然後由自己掌控。從此以後,福禍無門,唯有自招。生命無常,全靠自身拼搏。
它是一種生命的徹底的自我覺醒。
“等等!自由···自由···我似乎一直忽略了什麼。”
“是啊!自由不是混亂,而是有秩序的規則中獲得一切應有的權利。這便是自由。我以前將自由與混亂搞混了。”
破命更像是一種自我的約束與堪破。
將自己關入一個獨屬於自己,卻充滿未知的箱子。在這個箱子裡會發生什麼,與外界無關,不受到干擾。
這就是在不干擾他人的前提下,徹底掌握自己的命運。
這就是···破命啊!
一朝頓悟,九公子與古傳俠徹底合一。
從此再也不分彼此。
古傳俠隨時都可以化作九公子進入夢中世界,對夢中世界進行掌控和干涉。
而掌握着夢中世界的力量,古傳俠的意識直入天地更深之處,直接與天地那隱晦的意志對話,逼迫它交出屬於他自己的命運。
入情之人爲天地所喜,賜予其命,作爲賞賜。忘情之人爲天地所憐,交還其命,作爲施捨。斬情之人爲天地所棄,拋棄其命,以爲放逐。
而三者之上,有人以道爲武,脅迫天地,奪取自身命運。此舉便是逆天而行,以道破命。
此刻虛實世界之道就是古傳俠手中的武器,他要挾天地交出他的命運,否則他就以虛實之道霍亂天地,讓天地不全,大道空缺。
古傳俠甚至能夠想到,那原本旁落的封鎖開啓之道,極有可能就是最初的以道破命之人,強行以道要挾天地意志而不成,便將大道從天地之中抽出出來,化作特殊權柄,丟入異界,卻被異界利用。至此以後,天地意志吃了大虧,這纔不得不在以道破命的人面前服軟。
如蕭峰以時光之道威脅,張三丰以陰陽之道威脅。
如今古傳俠以虛實世界之道威脅。
你答應還我命運,我便老老實實的。倘若不答應我就毀了這一道,讓你衰弱,不完全,玉石俱焚。
天地意志憤怒不已。
古傳俠的頭頂上方有雷雲滾滾,只是缺乏靈氣的補充,這只是凡雷即便是劈在了古傳俠身上,也傷不了他。
天地意志微微服軟,卻選擇拖延。
它想要等到上古開啓,意志被加強,到那個時候再給古傳俠好看。但是古傳俠豈能同意?直接更加劇烈的相逼。
倘若今日不歸還命運,那麼虛實一道將在這方世界消失。
從此整個世界的人,將生活在混沌之中,感受不到真實也不明白什麼是虛假,逐漸麻木,逐漸的頹廢。
天地意志憤怒的咆哮,它想要強行壓服古傳俠,卻沒有這個能力。
終於在不甘中,在遙遠的星河之中,一顆星辰被天地的意志引爆。
當這顆星辰爆破,古傳俠感覺到了源自靈魂的昇華和放鬆。爆炸的是天地爲他打造的命星。每一個天地意志視爲世界之中重要之人者,都有這麼一顆對應的星辰。這就是過度使用風雲之力的後遺症。
倘若是那些不曾使用過風雲之力的人,沒有了命星的束縛和拖累,就可以在旁人的幫助下,找到一些細小的天地漏洞,悄悄的偷回自己的命運,同樣成爲破命高手。只是這樣的破命,實力也一般較弱。
故而破命從最初便可分爲三個檔次。
以道破命者最強,跳過破殼和離繮兩個階段,雖然不曾立道,卻也在立道的路上前行。
而三情破命者次之,畢竟也是得到天地認可的破命。
最後便是偷回自己命運的破命,永遠都只能在原地踏步,再難又更進一步的可能,也可以被稱之爲僞破命。
古傳俠破命而出,回望蒼茫大地,頓時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歷史的長河不曾真的被砍斷,那九州江湖竟然並非並列,而是連貫成了一條完整的線,化作一個完整的迴環,時間之河首尾相連。
讓九州看起來並列的原因,卻在於九道劍光化作了無量的橋樑,這橋樑將世界分成了九個不同的階段,然後讓每個人都可以踏上這座橋,同時擁有屬於自己的時間線,不會混亂。而所謂的時空亂域就是那橋樑之下的空洞,是獨孤劍意橫跨時光的產物。
破命強者之所以能迅速的來回於九州之間,便是因爲對他們而言,只需要走過一座橋便可。而不是如尋常人一般,在那漆黑的橋下打轉,苦苦的尋找方向。
“這就是獨孤求敗劍分九州···難怪說破命之後,才能看透世界的真相。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時間被砍斷,歷史卻沒有消失。以劍光編織如此衆多的時間線,還不使其錯亂,獨孤求敗當真恐怖如斯啊!”
雖然發現了世界的真相,但是古傳俠並未減弱對獨孤求敗的崇拜之情,反而更甚。
“只是他這麼做,是爲了武林的更加繁榮發展,爲了加深九州之間的武學交流嗎?他知道有外人會想要鎖死九州武學,故而做出這樣的事來?”古傳俠心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