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三 尾聲三十一

汪涵月真是死了!

按常雲所言,就在清巖被玄武弄得生死不知的數十年後,汪涵月迎來了她的四九天劫。

汪涵月當時的修爲也只是渡劫境中期,根本無法抵禦四九天劫,以常理來講,四九天劫是可以躲避的,修士明知修爲不足就應該避而遠之,這就是明哲保身,趨吉闢兇之道,雖說四九天劫一次會比一次猛烈,可這樣最起碼修士還能多活很長一段時間,說不定在這段時間會有奇蹟出現,使得你修爲大進一舉突破渡劫境,踏入歸仙之境,成爲相對意義上的仙人。

這是很多渡劫境高手的選擇,即便很多人最後都隕落於天火之下,化爲劫灰,可畢竟也有極少數的人成爲歸仙境高手,這便是希望。

而汪涵月卻沒有這樣做,在四九天劫來臨之時,她毅然決然的向天劫發出了挑戰,面對天火迎頭而上,結果沒有奇蹟出現,一個渡劫境中期的高手怎有可能渡劫成功,一團碩大的天火將汪涵月嬌柔之軀吞噬,在無聲無息中將一個生命完結,形神俱毀,就是汪涵月的悽慘結局。

她就這樣逝去,比之一片落葉似乎還有不如,沒有化爲春泥,只在天空中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煙痕,很快就隨風消散,無影無蹤,就像從來沒有出現。

常雲緩緩道來,說的還是十分平靜,也很詳細,彷彿汪涵月渡劫時他就在旁邊,神情冷漠的他內心卻沒有像外表那般冷淡,眼睛裡也有對汪涵月的懷念和惋惜,還有爲汪涵月如此決定的感嘆和不值,而他的眼睛總是看着清巖,看這位蒼帝有什麼反應,有什麼表現。

清巖沒有太大的反應,神情凝重,嘴角還掛着一絲苦笑,方纔還閃動着星輝般光彩的眼睛裡流露出了一抹哀傷。汪涵月竟是這樣走的,那個如水般的女子是被火帶走的,走得乾淨,去得利落,唉!

輕輕一嘆,清巖喃喃自語”你何苦呢?“

常雲也道“是啊,涵月何苦呢?蒼帝應該明白她爲何要如此做吧?”

清巖明白,但他沒有說話,又是一聲嘆息,神情蕭索。很是落寞。

常雲凝視着清巖。緩緩道”涵月心中有苦。有痛,卻又無法宣泄,只能自己默默承受,幾十年下來這份苦痛已然把她折磨的生不如死。與其這樣活着,還不如死了乾脆,所以她就選擇了這條路,好笑的是,她甚至都不知道那個人的真實姓名,齊天聖,蒼帝,她始終以爲你的名字就叫齊天聖,你說好笑不好笑?!“

這當然不好笑。清巖苦澀的道“當年因爲一些緣故,我只能隱藏身份,真是很抱歉。”清巖的歉意並不是給常雲的,而是說給汪涵月的,雖然汪涵月已無法聽到。

常雲冷笑道”只可惜涵月聽不到了。我很爲她不值!“

清巖嘆道“你說的不錯,是很不值。”轉念一想後,他接着道”汪道友的師父爲何不阻止她?難道北海仙翁就眼看着她去送死嗎?“

提到北海仙翁,常雲冷冷一哼,眼睛裡閃現出了嘲諷之色,道“當時北海仙翁和玄武,曲江三人在靜心修煉五行混天大?法,哪有時間去管涵月。等到他們知道,涵月早已逝去很久了。他們......哼!”顯然他對汪涵月的師傅,師兄都很不滿。

清巖點點頭,看看常雲道”常島主對汪道友的事情如此瞭解,想必對她的心思很明白了?“

常雲清楚清巖的意思,道“我清楚又能如何,涵月性子外和內剛,看似隨和其實極有主見,她認定了一事便無法更改,我勸不了她,也無從勸起,因爲對於男女情愛我……”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不再繼續。

清巖卻是明白,常雲孤僻冷酷,情感淡漠,幾乎就是沒有感情可言,試想連兄弟之情他都能視之無物,又怎能奢求他懂得異性間的情愛纏綿,若是他懂了,纔是件天大的怪事,所以讓他去勸解爲愛癡狂的汪涵月,那可就是個笑話了。

常雲沉默片刻後,接着道”蒼帝應該明白,涵月之所以有如此選擇,便是因爲你的緣故,若沒有你,她會過得很好。“但很快他又道“當然這也不能怪你,涵月只不過是一廂情願而已,想來在蒼帝心中根本不會有她的位置。涵月真是可憐!”

清巖默默聽着,神情看起來倒也平靜,而他心裡卻總是浮現出汪涵月的嬌弱身影,讓他心緒不寧,異常煩躁,甚至都有要大哭一下的衝動,這種情況在他身上已是許久沒有出現,當年他乍聽丹鳳軒弟子,百里冰,師父廣閒等人的噩耗時就出現了這樣的情況,可那些都是他的至親之人,有此反應極爲正常,而汪涵月只能算是個朋友,並且與他有着不同的立場,說不好朋友就會變成敵人,就算汪涵月喜歡他,但清巖對汪涵月卻沒有那種感覺,按道理說,聞聽汪涵月的死訊,清巖至多是有些難過,斷不能出現這樣大的情緒波動。

清巖覺得有些古怪,他早已默運多心經,但一向百試百靈的多心經竟然也安撫不了那顆躁動不安的心,多心經居然失效了!

這很不正常!可最怪的就是,你明知不正常,可又找不到癥結所在,清巖暗暗尋思,覺得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離開這裡,離開常雲。

清巖是打定了主意,也許是多心經有了效果,他的心境稍稍平靜了一些,感覺好了很多,等到常雲講完汪涵月後,他忽然道”對於汪道友的遭遇,我只能說聲抱歉,很遺憾我能做得也就這麼多了。常島主,你的話我都已經聽了,我還有事,就不再打擾了,告辭!“

這次清巖是鐵了心要走,話音未落,他就已經轉身向外走去,不論常雲再說什麼,他都不會留下,這個地方號稱怡然,可給清巖的感覺已是十分詭異,難以琢磨,快快離開纔是上策。

清巖轉身的動作是相當瀟灑,不過仔細看看,就能看出他心裡是多麼迫切的想離開這裡,腳步之快堪比閃電,回頭,轉身,邁步,三個動作一氣呵成,也就一步而已,他就到了怡然居的門口。

清巖的舉動,常雲似乎並不意外,見到他倉皇離去,常雲臉上竟然顯出一抹微笑,眼裡異彩一閃,眼看着清巖就要推門而去,常雲非常及時的道“蒼帝難道不想知道我與小薇之間的一個秘密嗎?”

常雲的話果然有莫大的威力,清巖閃電般的動作隨着常雲的這幾個字頓時靜止如山,他已是跨出了怡然居半步,就差一下就要離開這個古怪之地,可清巖停了下來,驀然回首。

清巖再次面對距離他已是頗爲遠的常雲,神情冷淡,眼神亮而銳利,其中蘊含着足可看透一切的力量,直視着常雲,等待他接下來的話,還有一股無法形容的強大氣勢自他體內散出,毫無阻礙的涌向了常雲,將他包圍,籠罩,蒼帝威勢終於顯現,清巖的忍耐已然到了盡頭。

常雲被清巖氣勢所迫,白玉似的臉上又白了幾分,那是很不正常的煞白,但他還是很冷靜,稍顯瘦弱的身形是紋絲不動,自有一股剛烈銳氣顯露,在清巖的氣勢之中,威壓之下,他決不好過,也不能無動於衷,必須要以自身真氣來抗衡,他畢竟是歸仙境高手,還能在清巖面前支撐片刻。

清巖回首之後,神情微動,令他有些奇怪的,不是常雲冷靜的神態和深厚的修爲,而是不知何時,在常雲身前的白玉桌案上多一件東西,那是一臺古琴。

“錚錚錚”三聲清越之音自常雲指尖響起,他在撥動琴絃,清音乍響,雖是三下,卻有着扣人心絃的神奇力量,使得清巖浩大氣勢頓時收斂,肅然的神情也緩和了許多,隨着清巖氣勢收斂,“錚錚…”琴絃再度發出無比悅耳,直入心底的美妙聲音,也就片刻,怡然居的緊張氣氛徹底消散,只有悠悠清音裊繞,優美而動人,流淌於四下,令人心情暢,種種煩惱就在瞬間一掃而空。

伴隨琴音,常雲修眉揚起,遙望清巖,悠然道”蒼帝只怕還不知我的真實姓名吧?“

清巖還在門口附近,聞聽如此動聽的琴音,他是微微動容,常雲隨意撫琴三兩下,可所造成的效果決對是非同凡響,他雖然不通音律,但也知道常雲在音律上的造詣極深,那寥寥數聲已讓他心神震盪,險些就要失態,脫口贊聲好,真沒想到常雲還有這樣的高深琴藝。

清巖停下腳步,當然不是爲了常雲驚人的琴藝,也不是想知道常雲的真實姓名,他是想解開一個一直困擾他的謎團,那就是小薇怎能會和常雲這般要好。

見清巖遙遙看着自己卻不說話,常雲玉也似的手指又輕輕撥動了一下琴絃,清音如水流,灌入到了清巖的耳中,使得他心神又震,神色頓時一變。

清巖色變之時,常雲緩緩道“我當然也姓姬,曲江名爲玄燁,我呢?”稍稍一頓後,他接着道”我叫玄月,姬玄月!“他語氣低沉,但又十分清亮,配合悠揚琴音,彷彿蘊含着一種動人心魄的奇異魅力,姬玄月,他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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