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如你,自然知道我這六巴掌的含義,辰軒,曾經我看不透你,猜不透你,如今我已將你看的一清二楚,不要在我面前帶着虛僞的面具,只會讓我覺得噁心。”
辰軒雙手狠狠顫抖,連忙用衣袖捂住,望着她一滴清淚滑下,這是她第一次見辰軒落淚,是懺悔還是被暴露的恐懼,她已無心再理會。
“千年前,你利用我殺了小瞳,千年後你仍舊利用我,我暮曉將你放在心裡九年,視你如兄如父。”她猛地哽咽道:“若是千年前,你們放我與小瞳一條生路,或許今日的悲劇根本就不會存在,芊心不會死,子文不會死,瑾瑜也不會死,爲什麼你們這麼殘忍,連我肚子裡的孩子也不放過,我只想做個平凡人,與心愛的人、與我的孩子,簡簡單單的生活。”
“我恨你!我日日被這恨啃食着,但我還要忍,是你們將我與小瞳逼到了萬劫不復的境地。”她聲聲嘶吼,徹底崩潰,從迴歸真身到現在,她一直強行的壓制着,導致這些憤怒生生被擠壓着,無處發泄,如同悶在蠶蛹中的人,要麼死要麼爆發。
辰軒早已按壓不住內心的慌亂,昔日的神姿只剩塵埃般的乞求:“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想安撫她崩潰的心,卻無處着手,。
她猛地將靠近的辰軒狠狠一推,“不要用你骯髒的手碰我,只會讓我噁心。”
辰軒被推的癱坐在地,華麗的錦袍都沾上塵土。他淚流滿面,抓着心口止不住的抽泣。如冠玉的臉龐全是淒涼的淚痕。
暮曉也泣不成聲:“千年了,你可有一絲懺悔。小瞳曾經是一個多麼單純的男子,被炎東大帝陷害犯上作亂。”手指着辰軒,憤怒道:“你與天帝爲了將小瞳趕出神界,就默許了炎東大帝的罪行,生生的讓他受冤受辱,而我,更是該死,爲了所謂的職責一次次的傷害他。”
“辰軒,這一千年。你看着我這張臉可有一絲悔恨,從小我就覺得你是個深明大義之人,只是一心爲神界,卻不想你的心比利刃還要鋒利,我恨你!我恨你!從你逼迫我將指天劍插進小瞳心口時,我對你的恨已經埋葬了所有恩情,只要我活着一天,我便不會原諒你。”
月華谷大地猛地一顫,神樹更是落葉不斷。七靈玄都嘴角流血。
暮曉瞬間壓下所有的憤怒,捂着腹部,轉身不再看他。
辰軒壓抑的哭泣聲,久久不散。他緩緩起身,一身落寞,像落日的最後一道晚霞。聲音是無限的空洞:“我千算萬算,卻惟獨算漏了自己的心。這便是上天對我的懲罰,我曾經不明白何爲對。何爲錯,只一心想着蒼生,想着神界,千年了,看到你這般痛苦,我知道我已經無法苛求你的原諒,也請你不要原諒我,讓我記住犯錯的結局,你已經將我打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我這一生都不會在快樂,錯了便是錯了,我不會抵賴,對你,對夜瞳,我都是虧欠的。”
“既然你知道自己錯了,那就爲我做一件事吧。”
暮曉帶辰軒離開月華谷來到了上次見炎東大帝的密林,她伸開掌心放出手心的金黃色火焰,她也清晰的看見了辰軒的震驚跟不可置信。
“你不用問什麼,先隱了身形吧,等會你便知道了。”
辰軒也萬萬沒想到暮曉會跟炎東大帝攪在一起,雖疑惑,還是隱去了身形,藏在隱秘處,金黃色火焰放出在蔚藍的天際滑成一道耀眼的陽光,絢爛尊貴。
她斜倚在古樹旁,嘴角一絲陰戾笑容,陽光穿過樹葉間的空隙,透過早霧,一縷縷地灑滿了密林,也灑在了一臉蒼白的女子身上,她的眉宇間都是滄桑的痕跡,那裡是化不開的傷愁,
曾經單純調皮的女子已經被磨去了棱角,歲月蹉跎,終究變成了她最討厭的那種人,也開始暗藏心機,不折手段。
本在微微搖曳的樹葉,幅度明顯頻繁,陽光最明媚的地方一個紫袍男子慢慢顯身。炎東大帝導致今生的暮曉與夜瞳滋生誤會跟恨意,她還要強壓心中的憤怒,慘白的面容卻要如常,她覺得自己就像頻臨倒塌的斷崖,只要外界給一絲力量,她就能失去理智跟支撐的力量,不顧一切的與崖上的人同歸於盡。
炎東大帝雖一臉無波無讕,其實她早已看出他內心的焦躁,千算萬算,最後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上次的合謀的事情本神說過要好好想想。”炎東大帝走近道。
暮曉表示贊同的點點頭,又邪笑道:“恐怕你沒有時間好好想了。”
“什麼意思?距離你成婚可還有三日。”炎東大帝感覺一絲不妙。
她一邊拂袖一邊閒情道:“大羽被押入天庭了。”
只這一句話就暗藏了太多信息,炎東大帝終於露出一絲慌亂跟急躁:“本神憑什麼信你。”
她知道炎東大帝還是有顧慮,擔心她會報復,她不急不忙指着前方:“你大可去一百里的廢墟瞧一瞧,那裡可埋了你的部下,大羽是我親眼看着被抓的,你如今已經四面楚歌,兩大重罪也得讓你身敗名裂,若是與我一起合作,還能有一線生機,似乎你沒有什麼選擇了。”
炎東大帝此時已經完全混亂了,比熱鍋上的螞蟻還要急,思慮片刻,最後一絲決絕的狠戾一閃而過,聲音堅定道:“好,就依照你的計劃,若是你敢陰本神,本神一定會跟你同歸於盡。”
“可以!”於是二人一拍即合。
待炎東大帝走後,辰軒慢慢現身,面色依舊慘白,只是多了一絲如驚雷的駭耳,他看着面前一臉邪笑的女子,內心深處滋生着愧疚,一個單純善良的孩子終究是被殘酷逼到不折手段的境地,他很心痛,也很自責。
“你讓我前來親眼目睹你與炎東大帝聯合對抗天帝,你絕非不是信任我。”辰軒心口疼痛道。
“沒錯,我與炎東大帝聯合自然是不能被外人知道,否則就會一敗塗地。”
“那你爲什麼……”辰軒疑惑即消,幽深的瞳仁一絲明瞭,隨即便是鋪天蓋地的震驚,這樣的心思連自己都自嘆不如。
暮曉沒有理會他眼中的情緒,幽幽道:“大家雙贏不是很好嗎,炎東大帝已經準備破釜沉舟,這場戰爭在所難免,他也已經知道你與我要成婚,必定會在當日公開天帝的謊言,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給我三軍兵符。”
“曉兒,難道復仇就真的這麼重要嗎?如果你心裡有恨,那便殺了我,我絕對不會有一絲掙扎。”
暮曉回望辰軒一臉的傷痛,苦澀一笑,聲音含恨:“夠嗎!你覺得你一個人的命夠嗎!今日的暮曉都是拜你們所賜,今日的夜瞳是拜我們所賜,我們誰能逃得開罪孽,我知道天帝穩握神權,我也知道我鬥不過你們,可是哪怕是有一絲希望我也要嘗試,這樣我內心的悔恨纔會少一些,這樣我活的纔會快樂些。”
“難道復仇你就快樂嗎?這根本就不是你。”
“行了!”暮曉怒吼打斷他,邪笑鄙夷看着他:“神翎族的神君其智謀可是六界衆所周知,我給你的這場交易相信你應該很滿意,炎東大帝好歹有幾百萬年的根基,不是兩大重罪就能扳倒的,這次炎東大帝與我合謀將在婚禮上易主,你將兵符給我,這謀反可是死罪,黃雀在後的道理就不用我教你了,你也很清楚該怎麼做,不是嗎?”
辰軒一生心繫神界,暮曉也是看透了他的心思,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怎麼可能會放過,能將炎東大帝徹底覆滅,所以他一定會與她同盟。
她勝券在握的模樣在他漆黑的眸子裡越來越清晰,清晰到讓他覺得刺痛,他掌心金光一閃,三軍兵符現於手上。
她鄙夷長笑拿着兵符就要轉身。
“你從來都沒有想過嫁給我,孩子只是藉口。”聲音絲絲苦澀。
暮曉並未回頭,“從我甦醒的那一刻起,你已經沒有資格得到我的真心相待,而我永生都不會愛你,這便是上天給你的懲罰。”
直到暮曉離開,辰軒依舊望着她消失的地方,眼中的碎片早已成渣,而自己也進入蠶繭,等着窒息跟解脫,這樣也好,欠她的終究是要還的。
辰軒當日就回了朝翎宮,準備着三日後的大婚,這場陰謀局勢他並未向天帝稟明,雖覺得愧對天帝,但是他內心也是有私心的,他不想天帝暴怒而扣押暮曉,或許一直以來他內心只有神界,只有職責,但在潛移默化中,那個女子已經佔據了他的全部,他已經看不到一切,眼中只有她一襲白衣的妙曼身姿,雖明白的有些晚,但亡羊補牢爲時不晚,若一切可以重來,他一定不會選擇傷害她,可世間沒有重來。
暮曉即刻就要啓程前往天庭,奶奶與族人都來送她,她沒有多看一眼,她只是望着雲山之巔,那裡一個白白人影,一直在微風中駐足,白色飄絮在他周圍旋轉,溫暖的陽光渡在他身上,是那麼的美好,她雖看不清師父的面容,但是她知道,師父一定含着笑容,那笑是苦澀的。
她含淚不回頭的跨出月華谷,奶奶壓抑的哽咽聲讓她冰冷的心陣陣痠痛,隨她入天庭的都是搬運嫁妝的族民,素素一直隨身伺候着,一路都是輕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