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千雪的聲音很輕.幾乎是用氣聲顫抖發出.聽在男人的耳中卻直直灌入了心頭.
說完.沐千雪也止住了眼淚.向後退去.
“千雪.”男人想要抓住她.可幽瓏按住了他.
“她是在騙你.天尊大人.切勿輕信啊.”幽瓏的軟劍感到了主人的憤怒.再度抖出一圈銀色的光影.猶如靈蛇出洞.危險的吐出性子.
沐千雪步步後退.落下成全的淚水.悽美一笑.“師父.天下人都可以不信我.唯獨你願意相信我.那就夠了.只是.今日過後.一切的是是非非都不在重要.”
男人推開擋在身前的幽瓏.追尋着沐千雪正在遠離的身影.苦澀的無法言喻.
心中千百萬次的咒罵着自己.自視胸懷天下.怎會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給她.
“不.”凌空虛度.穿着喜服的頎長人影便閃到了沐千雪身前.
但幾乎實在同一瞬間.幽瓏也凌空虛度而來.猶如一面隔愛的高山擋在二人中間.不由分說便舉薦來襲.
“沐千雪用妖術魅惑天尊.天靈山下聽令.團結一心.定要斬殺這個妖女.”
前來觀禮之人原本被凌聖天尊的舉動看的一頭霧水.但是經幽瓏這麼一喊.頓時明瞭.原來天尊大人是中了沐千雪的妖術.
“誰敢動她.”男人也用靈氣發聲.讓那些抽刀霍霍的天靈弟子都嚇得不敢上前.
幽瓏的面色青了.徹底明白了她在男人的心中一點都佔不上分量.
玄音大長老及時出現在男人身後.苦口婆心.輕聲勸慰.“天尊大人.請您止步.幽瓏這麼做也是爲了天靈的安定.沐千雪就算有不得已的苦衷.背叛就是背叛.您當真要爲了一個天靈山的罪人.在整個炎虛大陸面前讓天靈顏面掃地嗎.”
他們的對話很輕.卻都被沐千雪和幽瓏聽的一清清楚.
噬魂魔刀徑自飛到男人身側.無名再也看不下去.清冽憤怒的聲線冒了出來.“主人並沒有委身於任何一個男人.鬩亂是我傷的.主人不殺她乃是因我與鬩亂同心一體.我死則西亂死.反之亦是.所以主人才下不了手.之餘血祭.也是我爲主人脫掉的.是我用我的血……”
“住口.”沐千雪打斷道.五指一扣.噬魂魔刀便噤了聲.飛回她掌中.
無名使勁掙扎着.卻無法違背沐千雪的指令.只能用噬魂魔刀發出一連串嗡嗡的抗議.
事已至此.說這些又有何用.
今天是師父和幽瓏大婚的好日子.她已經耽誤了拜堂的吉時.
她苦笑.早在看到男人牽着幽瓏的手.背身離去的時候.她一顆心就沉入了谷底.
男人沒有相信她.甚至不給她解釋的機會.這已經說明了一切.
龍錦嫁衣被刺破了.硨磲靈珠也不知被風吹去了哪兒.她披頭散髮一身妖顏容.狼狽至極的樣子與仙氣翩翩的師父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再看幽瓏.一張清秀端莊的人類的臉孔.婀娜纖細的身段.站在男人身邊找不出一絲違和感.
“打擾了.”沐千雪垂下修長的睫毛.掩飾着瞳孔中心令人心碎的絕望.轉身繼續向山腳走去.
身後那個恢弘的白神殿不再有她的容身之處.男人的身邊也不再有她的位置.
他不需要她了.
她累了.沒有力氣振翅.也沒有力氣解釋.
蝠沼之氣還在體內尋找突破的出口.就快要無法壓制.
她不再有遺憾.好好的和男人道別過了.必須趁着蝠沼之氣還未衝出之前離開這裡.
沐千雪決定回到自己的位置.無論未來會成爲妖.還是魔……
曾經有人說過.不去打擾纔是最深刻的愛.
“繼續說下去.”男人並不打算放過她.透過幽瓏追問着.
“天尊.求您清醒一點.他們一唱一和.沒有一句真話.若血祭真是無名脫掉的.沐千雪早就和無名有染了.”幽瓏每說出一個字都像是尖針戳在沐千雪的胸口.但她不能停下來.她不能在男人面前讓蝠沼之氣吞噬.
“主人.不要走.蝠沼之氣已經動盪了.現在只有凌聖天尊才能救您.”無名懇求着她.不斷震動的噬魂魔刀卻被沐千雪抱在懷中.發不出一丁點的聲音.
“主人.就算無名求您了.不然您會變成魔.永世無**回.”無名的聲音清楚的傳入沐千雪的腦海.可她下山的腳步依舊沒有停下.
“沐千雪.站住.”男人的聲音不再平靜.
幽瓏拉着他.眼神中滿是哀求.
可她已經拉不住男人了.一種可怕的認知在她腦中出現.若讓男人聽完無名沒有說完的話.她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成爲男人的妻子.
她不能失去這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機會.她眼眸一沉.計上心頭.
沐千雪.這可是你自己找的.
幽瓏身形一閃消失在白神殿悠長的階梯上.再次現身一柄利劍依然對準被沐千雪的後頸.
她用力喊道：“天靈弟子聽令.天尊大人已經中了沐千雪的媚術.現在只有殺了她才能讓天尊大人恢復清醒.”
“胡說八道.”男人按住幽瓏的肩膀.隨手推開.
大掌按下的一瞬.幽瓏幾乎感到左肩上的骨頭都要被捏碎了.可反觀男人站在沐千雪身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模樣.說不出的小心翼翼.
幽瓏.恨.很恨.
“對本尊說清楚.”男人站在階梯上.高大的倒影投射在沐千雪單薄的身體上.
男人渴望變成籠罩在沐千雪身前的倒影.如此他就可以不顧天下.不顧是非.不顧對錯.擁抱她.
然而.四周幾千幾萬雙眼睛都在看着他們.他只能冷冷的詢問.
沐千雪口中的腥甜越來越濃郁.用盡全力抵抗蝠沼之氣的代價便是心肺受損.口吐鮮血.
她無法開口.只能揹着男人.輕輕的搖了搖頭.
無名在噬魂魔刀中幾乎就要心疼的發瘋.他憤恨的看着整個天靈山的人.那一雙雙恨不得殺掉沐千雪的眼睛裡.根本就不瞭解她正在獨自忍的劇痛.
她就要入魔了.失去人性.失去神智.失去爲八源城報仇的機會.失去她擁有的一切.
但她倔強.不捨得破壞男人的選擇.
男人終是拉住了她.
手上熟悉的觸感.讓沐千雪心玄一震.也就是這一震讓抗蝠沼之氣找到了發泄的間隙.
一道狠戾的魔氣纏上了男人手腕.狠狠留下了一道黑色的血口.
“魔氣.”衆人驚呼.
男人更加握緊了她.心疼到極點.“你怎麼會染上魔氣.原本.你體內只是殘存着妖氣.這短短几天裡.你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連串的問話.句句迫切.這樣爲一個人擔心的凌聖天尊.是世人從未見過的.
“放手.”沐千雪推開他.如受驚的小鹿.慌亂逃離.
“是蝠沼之氣.”玄音看出了端倪.“天尊大人.必須立刻殺死沐千雪.她就要魔變了.若魔變成功沐千雪就會變成一個只懂得殺掠的嗜血魔頭.”
“閉嘴.”男人痛心的低吼.向沐千雪追去.“不會的.一定有辦法能護住她的神智.本尊不會讓她魔變.”
隨着幽瓏舉起軟劍.天靈道士們全都亮出了兵器.氣氛混亂而又緊張.到處瀰漫着肅殺的氣息.
這一刻.男人脫口而出的話都讓這些天靈道士深信了幽瓏之前的結論：他們的至高無上的天尊中了妖女的媚術.
幽真服下紅丸.止住了斷臂缺口上的血液.她見天靈山萬衆一心.也重新握住寶劍衝到前方.“殺了她.”
“殺了這個妖女.”
人潮全都涌向沐千雪.而她還在專心抵抗着體內暴動的蝠沼之氣.
男人不斷用袖風掃開衝上來的他的弟子們.可這些人的臉上都掛着誓死的決心.
真可笑啊.這些人分明是爲了保護他才冒死衝上來.可他們又怎會知道.他根本就沒有中沐千雪的媚術.
男人自己教出來的徒兒.他再清楚不過了.千雪哪裡會媚術這種下作的法術.
“全都住手.”男人又推開一個道士.這些人都是他的教徒.根本無法下恨手.所以讓那些被推開的人更加無所顧忌.
沐千雪身前的路被重重堵住了.噬魂魔刀從她懷中掙脫出來.黑光一閃.砍傷了七八個道士的手臂.
“別傷他們.”沐千雪觀察到男人捨不得傷害這些弟子.便着急的喊道.
薄脣輕啓.強忍的血液就從脣角溢出.她急忙低下頭.設法掩飾.卻依舊被男人捕捉到了.
無名無法違抗命令.攻擊受到侷限.導致二人腹背受敵.
男人想要保護她.卻更要穩定大局.這般僵持下去.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
天靈山一亂.整個炎虛大陸的人心就會不穩.現今沐千雪被魔氣附身.若他再一味護着她.只怕所有的矛頭終究還是會指向她.
並且.若身爲正義之主的他也被世人懷疑.導致天下大亂.則更是中了魔君鬩亂的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