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尾巴耗子捂着嘴吱吱笑道:“聽聞數月之前千雪大人在魔域之時曾受過鬩亂公子的恩惠,一直無緣相報。之後又不小心誤傷了公子,心中愧疚,這纔會讓公子在這裡養傷,命我們好生伺候。
“原來這位公子還是師傅的恩人。”地龍若有所思,從包袱裡掏出兩團荷葉包:“我們還要趕回麒麟關,這兩隻雞就勞煩你在飯點給那位公子送去。”
“萬萬不敢說勞煩二字,小的這就去給公子準備午膳。”斷尾巴耗子聞着荷葉裡不斷飄出的油香,搓手拜別,一溜煙跑開了。
等人都走遠了,鬩亂揚起長袖對着洞穴最深處的陰影招手道:“出來吧。”
“是。”雨姬順從的現出身形,她鮮紅的袍子上沾滿了土灰和雜草,不問可知不久前才經歷了一場苦戰。
“怎麼把自己搞的灰頭土臉的?誰那麼大膽子敢對我魔域的公主下手?”鬩亂睨了眼雨姬腫起的側臉,佯裝慍怒,明知故問。
後者聞言,越發委屈,跪倒在鬩亂膝前,抓住他紅袍的下襬,吸着鼻子道:“雨姬聽聞咒祖已經被凌聖天尊殺死,擔心絃歌身邊缺少幫手,便自願前去想要幫她。豈知,我剛說明來意,她立刻惱羞成怒對我大打出手,父上您看,她還將您送給女兒的魔鐮給折斷了!”
說着,雨姬難過的將斷成兩節的魔鐮抽出刀鞘,鋒利的刀身斷口處各留有一個淺淺的指紋,可看出絃歌只用了兩根手指捏住刀身就輕易的將這片玄鐵刀刃折斷,道法之高,讓人驚駭。
“哼,惱羞成怒?雨姬,是誰給你的膽子去羞辱她?”鬩亂冷笑着捏起一簇長髮,纏繞在手指上:“那個女人深不可測,你應該慶幸她看在本君的面子上纔不敢殺你,否則你爬也爬不到這裡。”
“父上,絃歌到底是什麼人?爲何連父上都要忌她三分?她明知這是您送給女兒的魔鐮,還故意折斷,分明就沒把您放在眼裡!”雨姬撒嬌似得搖動鬩亂的膝蓋,小心的觀察着他的表情。
心想着,如果自己表現得足夠可憐鬩亂一定會念在父女之情爲她報仇。
“雨姬,你不愧是我的好女兒。”鬩亂陰沉的道。
聞言,雨姬瞬時毛骨悚然,心虛的直哆嗦。她下意識的縮着肩想要後退,卻不料一抹暗紅已經狠穩的襲到她的胸口,將雨姬小小的身體踢飛,重重的砸在石壁上。
“噗!”雨姬悶哼落地,嘴角溢出一抹深紅。但她不敢叫,也不敢動彈,瑟瑟發抖的跪在角落。
石牀上的人影無聲的踱步到她的面前她也不敢擡頭去看,鬩亂低斂雙睫,冷笑道:“別再自作聰明,挑撥離間,你難道沒聽說過玩火自焚麼。”
“雨姬知錯,再也不敢了,求父上饒我一次吧。”雨姬驚恐的貼在冰冷的巖壁上,退無可退。鬩亂說話時散發的強大魔氣壓得她肺腑劇痛,亡魂大冒。
“知錯能改還是本君的好孩兒,這幾天你就找個地方思過去吧。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就別再來了,免得路出馬腳!”鬩亂的語氣裡前半段溫柔的好似慈父,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卻又冰冷的讓人喘不過氣。
“是!”雨姬驚懼的俯身叩拜,還沒起身,從鬩亂拖地的長袖中便徒然席捲出一股猛烈的颶風,托起雨姬扔向洞外。
“轟——!”雨姬瞬間被扔出百丈之外的另一處山腰處。鬩亂使出的狂風緊緊包裹着她的身體,雖然落地時將山體砸出了一個大洞,躲身在颶風之中的雨姬卻沒有添傷。她驚魂未定的在亂石中坐了許久,才哇的一聲矇頭大哭起來。
“剛纔是什麼聲音?”地龍最先察覺百丈外發生了一處巨響。
此時,二人已經離開不老山範圍,正選了一處樹蔭下席地而坐,準備分享沐千雪留給他們的烤雞。
三子一邊撕開荷葉,一邊心不在焉的道:“還能有什麼事?不就是山體滑坡了唄。”
“你看那邊山腰冒煙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大坑,這絕不是滑坡,倒像是有什麼東西砸在了上面。”地龍說着,合掌抵在眉上,舉目遠望。
他服用了小魚煉製的初級補氣丹藥,靈氣增長神速,最遠已經能看到百丈外的事物。
突地,他的身體定住了!
隨着對面山腰處漸漸落定的塵土,一抹紅色的嬌小人影從大坑中跳了出來,用極快的速度輕點在山石樹木之間,向山陰處一路狂奔。
三子纔沒空搭理那聲巨響,三兩下就將烤雞分成了兩份,迫不及待的對着烤雞肥膩的屁股就是一口,含糊不清的道:“地龍哥,兩個雞腿都給你,俺就喜歡雞屁股!咦?地龍哥,你去哪裡?你等等我!你不吃雞啦?”
可他話還沒說完,地龍就已經跑出了三丈遠。
地龍神色凝重的回頭:“我找到她了!雞你自己吃吧,回麒麟關等我!”說罷,便頭也不回的向對面山丘疾馳。
冬天的太陽總是早早西落,綿延的山路上,一紅一青兩個年輕的身影不斷的穿梭在高矮不一的枝頭。
二人已經你追我趕奔跑了三個時辰,眼看滾圓的紅日完全落下山頭,雨姬擦了擦從額頭匯聚到下巴上的汗珠,懊惱的停下腳步。
“哈—呼—!”相隔二十來步,地龍也終於能停下歇息。
雨姬轉過身,拍了拍紅斗篷上的泥灰,怒氣朝天的指着地龍的鼻子,高聲問道:“你幹嘛總跟着我!?”
地龍一驚,雙頰微微發紅,撓着後腦道:“我找了你好久,終於讓我見着了,所以就追上來了。”
聞言,雨姬並沒有將手指從地龍的鼻尖挪開,她越聽越莫名,也越聽越生氣,一把拽住地龍的衣領怒道:“所以說你幹嘛要找我?”
說話時,雨姬的眼眶仍舊紅腫着,可想而知跑了一路還是沒能從鬩亂對她發怒的委屈中釋然,加之地龍這塊狗皮膏藥的死纏猛打,讓她根本就沒辦法調整好心態。
“怎麼受傷了?誰打得你?疼不疼?我去幫你報仇?”看見雨姬粉嫩的小臉上那塊腫起的烏青,地龍一下就緊張起來,心痛的反握住她的手,一連串問題脫口而出。
“你!”雨姬被問的不知所措,心頭的惱火瞬間變了滋味,讓她不忍直至地龍載滿關切的烏色眸子。
“不關你的事。”雨姬沮喪的從對方掌心掙脫,瞪了他一眼道:“警告你,別再跟着我!”
說完,雨姬又邁開步子向前走去,可她這回並沒有御氣狂奔,只是尋常走路。地龍沒有退卻,喘着大氣,默默的跟在她身後。
雨姬走到一處潺潺流動的溪水邊,彎下腰用雙手捧水而飲,地龍立刻就摘了樹葉捲成了一個小碗,裝了水遞到雨姬面前。
後者看見葉碗裡的清水怔了怔,情緒複雜的睨着地龍。
“小時候我家很窮,連碗都沒有。母親還在世的時候就經常像這樣用樹葉捲成小碗,裝水給我喝。”地龍說着將葉碗又朝雨姬推近了一些,滿心期待。
雨姬厭煩的嘆了口氣,轉而反手一揮就將地龍端着的葉碗擊飛,冷漠道:“誰要你多管閒事。”
她靜靜的睨着地龍,冷眼等待着後者可能出現的憤怒、委屈、或者轉身就走。
然而地龍的臉上只出現了片刻難堪,然後努力擠出一個微笑,重新摘回一片樹葉道:“這個葉子叫做薄荷,用它來盛水可讓溪水變得更加清醒甘甜。你還口渴麼?”
“啪!”雨姬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鬱悶,再次拍飛了地龍手裡的葉碗。凝着眉頭,大叫道:“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我打你罵你,討厭你還來不及,你幹嘛還要對我好?”
地龍緊了緊拳頭,坦誠的對視着雨姬惱火的血眸,語氣溫柔卻無比堅定:“就算你打我、罵我、討厭我,我還是會對你好的!我早說過喜歡你,可你從來都不相信!”
雨姬被地龍認真的模樣怔住了,這一刻她有些慌亂,某種從未出現過的情緒漸漸升騰,然這種感受卻又讓她莫名心煩。
不知不覺間,她的眼眶又紅了些,似乎面對地龍,那些在別處受到的委屈感在身體裡波動的更加厲害。讓她無發剋制的就要流淚。
“爲什麼?”她目光下移,隱藏着水霧中漸漸模糊的視線。
“……”地龍咬了咬下脣,拽着袖子小心想要擦拭雨姬眼角快要留下的淚。可伸到雨姬面前的手卻被牢牢按住了。
當第一滴眼淚從雨姬的眼眶裡滾落之時,她剋制了一天了委屈,終於忍不住洶涌而出,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往下落。
“喜歡一個人總要有一個理由吧。”雨姬深深的看着地龍的眼睛,似乎想要透過這雙澄淨的眼睛看透他的心。
“每次看到你,我這裡就跳的特別快,呼吸也好像不能控制。次從見到你之後我每天都會瘋狂的想你,一閉上眼睛看見的也都是你的樣子。”地龍說着,抓住雨姬的手按在自己的左胸。
“咚咚、咚咚!”掌心下那顆心臟飛快的跳動着,地龍握住雨姬手背的掌心溫度也出奇的燙。
“聽見我的心跳了麼?這都是你害的!”地龍激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