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正午.沐千雪帶着金玉芝、小魚來到不老山的時候.大耗子已經鑽入地底將地道挖開了半丈長短.
經過一夜.它的腿傷已癒合了七層.沾血的繃帶被拋棄在一條小河旁的卵石上.
沐千雪喚了一聲.大耗子才擼着溼漉漉的皮毛從河水裡浮了上來.它竟然將地道入口開在了河流之下的淤泥裡.
小魚獸性難改.幻化成人後依舊對水流有着本能的恐懼.他愁眉苦臉的瞪着那大耗子沒好氣的說：“你、你怎麼能把洞口開在水裡.莫非要我憋氣挖洞不成.”
大耗子沒見過小魚.但看見小魚穿着和沐千雪相同式樣的道袍便猜到了他的身份.雙爪作揖道：“小道長有所不知.這霸王花的根莖早就遍佈了整個不老山下的泥土中.無論我在哪裡挖洞都逃不過他的法眼.只有從水中挖洞才能悄無聲息的進入山中.而且.小的只是把洞口開在了河底.卻是一路向上開挖.兩米便能出水.不用憋氣太久.”
沐千雪倒是佩服大耗子的機智.植物成精後雖不能移動本體可他們的枝葉、根莖都可以作爲眼睛、鼻子來使用.他們一行若是大模大樣的在山中挖洞.一定會打草驚蛇.讓霸王花早有防備.
而沐千雪也不是無緣無故跟着大耗子進入不老山.協助大耗子救它的子嗣只是順道.她真正的目的是想要藉機進入不老山尋找冷崖和紅玉的屍體.
可大耗子也說了.霸王花是吞噬了山中所有妖怪的屍體才妖法大增的.也不知紅玉和冷崖的屍體是否還在不老山的山洞中.若屍體已被霸王花吞噬.那麼她就只好手刃那霸王花.剖腹取骨.祭奠二位.
要拓寬大耗子挖出的洞穴.小魚就必須現出貓妖原形才能用貓爪挖之.
讓大家詫異的是.小魚的原形並不是純粹的貓妖.而是貓首人身的半妖.這也就印證了沐千雪之前的猜測.小魚奉母命進入不老山學藝很有可能是爲了尋找他的父親.
小魚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才挪着四條長着厚厚肉墊的小爪子探入冰冷的河水.再仰頭深吸了一口氣含在兩腮這才沒入水中.
在一鼠一貓奮力掘土了兩個時辰後.小魚率先從洞口探出頭來招呼沐千雪和金玉芝：“挖通了.可以進山了.”
“大耗子呢.”金玉芝回問.
“它擔心它的子嗣說先要行一步.”小魚邊說邊徒勞的舔舐着身上的水漬.可他半身還浸在水中.怎麼舔都舔不乾淨.
“走吧.”沐千雪說罷.淌水入河.鑽入洞穴.
狹小的地洞經過小魚的拓寬已有半人高矮.成人只需彎腰便可入內.縱向距離約有二尺來寬.原地轉身亦不是問題.
果然如大耗子所說.地道是自下而上挖掘的.大約走了七八步.河水便漫不上來了.
洞穴內漆黑一片.但一年多的時間裡.三人的靈氣都有了大幅度的提升.至少五張之內的夜視並不成問題.
“這條地道怎麼不是直線呢.”沿着地道蜿蜒而行了半盞茶的功夫.金玉芝饒的有些頭暈.也記不得左拐了幾次又再右拐了幾次.但暗無天日的地道還是看不到盡頭.
小魚眨巴着大眼睛.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得：“我在地底無法辨認方向.只能沿着大耗子留下的路線拓寬.也不知它爲何不走直線偏偏要繞遠路.要不然我現在按照直線再挖掘一條地道.”
“不可.”沐千雪左右觀察得出結論：“大耗子常年挖洞.又救子心切.絕不會做出故意繞路之舉.你們看這地道周圍的泥土裡好像長着一些細小的植物根莖.若沒猜錯這些便是霸王花的根莖.大耗子定是不想驚動它們.才故意繞開了.”
“如此說來我們行走時也要小心些.別在扶牆的時候壓到這些根莖纔好.”金玉芝若有所思.
又走了一枝香的功夫.地道盡頭隱約能看到些許光亮.三人快速而行從洞走出地道.鼻腔中卻涌入一股子騷臭.竟爬到了一片到處都是鼠糞、鼠毛的耗子洞裡.
此洞原本應該及其美麗.從洞頂垂下的鐘乳石色彩各異.造型奇特.可自從大耗子帶着它的耗子家族在此處安了家.便是毀掉了這一處美輪美奐的奇石洞穴.
“大耗子.你在哪.”金玉芝嫌棄的避開地上的糞便.喚道.
“瞧.這裡有好多可以防止瘴氣的花瓣.呃.好臭.”小魚撿起散落在地上的七八片花瓣聞了聞.立即被薰得空嘔起來.
沐千雪左右觀察後發現了蹊蹺.這耗子洞中雖多有耗子們留下的痕跡.可他們進入洞中了那麼長時間卻是一隻耗子都沒有看見.
耗子洞成橫倒的葫蘆形.地道出口開在了葫蘆底端.三人警惕前行.忽聞洞中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哽咽聲.
上前一看.原是那隻渾身溼透的大耗子正趴在耗子洞洞口的岩石上抹眼淚.
看到沐千雪一行靠近.越發傷心.竟是嚎啕大哭起來.還一邊哭一邊抽着自己的耳光：“是我沒用啊.晚來了一日.我辛辛苦苦攢下的小耗子們都被那霸王花抓走了.嗚嗚嗚嗚嗚.老祖宗救不了你們啊.”
家破人亡的感受是沐千雪和金玉芝永遠都無法忘懷的.不免生出同情.金玉芝安慰道：“哭有什麼用.去救他們呀.看你這洞中至少也有千百隻耗子.霸王花總不能一口氣全部吃掉吧.說不定.你的小耗子們都還活着.”
大耗子聞言.眼淚汪汪的愣了會.然後又是啪啪朝着自己的臉上打了兩巴掌.還痛心疾首的用腦袋不斷撞着身前的大岩石.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道：“我真沒用.我也想去救他們.可我打不過霸王花.見了他我就兩腿發顫.我、我不敢去哇.”
大耗子的哭啼在空蕩的山洞中引出陣陣迴音.讓沐千雪不僅蹙眉.她一把拽起大耗子的後頸阻止他繼續撞擊岩石.對上那雙溢滿淚花的黑眼珠.冷靜到：“走.我們陪你去找那霸王花算賬.”
大耗子這才停止哀嚎.吸着鼻子卻是不斷搖着頭.啞聲道：“不能去.霸王花的花瓣只能驅散瘴氣.可霸王花最厲害之處乃是他能從地底裡伸出的成千上萬的根莖.一旦靠近這些根莖就會像毒蛇一樣將人活活勒死.簡直像是天羅地網一樣.叫人插翅難飛.”
“你說是從地底生出的.”沐千雪計上心頭.看向金玉芝道：“我倒有一計策.”
有了花瓣的解毒效用.沐千雪、金玉芝和小魚終於可以進入不老山.在籠罩着濃濃瘴氣中的林中小徑上隨意穿梭.
大耗子在山中存活了上百年.早將不老山上的地形記的滾瓜爛熟.帶着一行人上躥下跳的一路穿行.抄足了近路.很快就到了山中一處滿是藤蔓的低窪旁.
大耗子跳上一株高大的柏樹.沐千雪一行也隨即躍上枝椏.
“你們看.低窪裡的就是霸王花.”大耗子沿途摘了一片碩大的荷葉把自己藏在葉子後面.
“不就是些爬山虎麼.哪裡有霸王花呢.”小魚想要探出頭張望.被沐千雪攬住額頭按了回來.
“都準備好了麼.”沐千雪看向金玉芝和小魚.後者表情嚴肅點了點頭.
“大王.大王.小的回來了.”大耗子竄到地上對着窪地正中叫道.
隨着它的叫聲.低窪處纏繞着的藤蔓蠢蠢欲動.一個時而尖利時而沙啞的聲音怒道：“你竟然還敢回來.”
大耗子聽見霸王花的聲音頓時雙腿發軟.撲通跪倒在.嚇得直磕響頭：“小的知錯.小的沒有逃.是出去抓獵物去了.您看小的抓到了三個活人.求大王開恩放了我那些小耗子吧.”
霸王花冷哼了一聲.幾條藤蔓像是水蛇一般游到昏倒在大耗子身後的三人身上.似是檢查了一番.然後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果然是三個活人.本大王就暫且饒你一命.帶進來.”
“是.”大耗子說罷感激涕零的又磕了一個響頭.然後拽着捆綁三人的繩子將沐千雪一行拖行.佈滿低窪中的藤蔓似是受到了指示分別向左右退縮.讓出了一條通往低窪正中的小路.
三人乃是裝暈.儘管緊閉着雙眸卻仍能感受到光線的變化.隨着大耗子的拖動.沐千雪感受到他們似乎進入了一處封閉的空間.
一些火光映照在她的臉頰.讓她偷偷睜開了眼簾.
視野所見.皆是近乎於黑的墨綠藤條.層層疊疊的織出了一大片靠山而織的碩大枝網.縱使早聽大耗子形容過低窪中的環境.親眼所見還是被霸王花數不清的枝條給震驚了.
那麼多的枝條縱橫交錯.叫人根本就分不清霸王花的本體究竟藏在哪裡.
大耗子將沐千雪推向前.恭敬道：“大王.不知道小的那窩小耗子們在哪呢.”
“哼哼.你再晚來半日就只能幫他們收屍了.”霸王花說着抖動藤條.露出掩埋在諸多藤條中的百餘枚像是碧綠蠶繭一般的葉繭.隨着葉繭緩慢綻放.沐千雪驚駭的看見.每一隻葉繭中都包裹着一隻滿身粘液的小耗子.
其中有不少已經被粘液腐蝕了部分軀體.見到大耗子來救它們紛紛發出尖利的嘶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