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帳之內,樊雷已經不是剛剛的那種持重的氣度了,換上了平日裡的那種嘻嘻哈哈的笑臉,邀功一樣的比比劃劃的說着。
“嘿,我現在纔算是服了,陛下果然是事事想到了前頭,一開始我還以爲我們帶的軍卒不夠用呢,現在看來,根本不用,我們來到李成萬的王宮,出示了陛下的手書,這傢伙就乖乖的把軍權給交了。”
說着,將桌案上的一杯茶水一飲而盡,抹了一下嘴,接着道:“一開始我還怕會有譁變呢,你猜怎麼?我一看,才發現,這李成萬的大殿之上,站的都是原來樑國的舊部,這下子可是省勁了不少呢。”
蕭笙笑吟吟的望着樊雷,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於是問道:“就沒有什麼阻礙麼?”
狗蛋先站了出來,不知道爲什麼,狗蛋也弄了一套鎧甲穿在身上,權當是應景了,擺着太平腰刀,朝着蕭笙躬身道:“陛下,這阻礙麼,倒是有,不過.......”
說着,狗蛋瞥了一眼得意滿滿的樊雷,似乎是犯了躊躇。
蕭笙便有一些不快,沉下臉道:“狗蛋,你現在雖然是穿上了鎧甲,是個武將,但是我還沒有給你授銜,你依舊是歸阿鬆節制,難道你忘了我的家法了嗎?”
狗蛋便嚇得一哆嗦,蕭笙的話,就像是平日裡吃的篾條一般,重重的打在了身上,忙躬身道:“不敢!”
蕭笙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臥在椅子中,審量着狗蛋,道:“你說說,我的家法裡面,和上司說話,有什麼要求?”
狗蛋吐了一口唾沫,道:“回陛下!和上司說話,不應有所隱瞞,說話乾淨利落,不許支支吾吾,不許顧左右而言他。”
蕭笙笑道:“家法倒是背的很純熟,那你是不是又想吃篾條了?”
樊雷卻是擺了擺手,大大咧咧的道:“狗蛋,你就說吧,不用在意我老樊,一五一十的回陛下!”
蕭笙隱隱的明白了一點其中的關竅,這狗蛋的難言之隱,一定是和這個混不吝的驃騎將軍有關係。於是點了點頭,示意狗蛋說下去。
狗蛋這才壯了壯膽子,施禮道:“陛下,要說阻礙麼,便是李成萬手下的左相邱明瞭,這個老傢伙實在是硬氣的很,當日在大殿上交接軍權,李成萬親自宣讀了罪己詔,說自己作惡多端,已然是十惡不赦,不敢忝居高位,滅了素來沒有冤仇的樑國,更是後悔,這些大臣也沒有多說什麼。”
“然後呢?”
“然後就是這個邱明跳了出來,白花花的鬍子氣的直抖,說什麼李成萬愧對列祖列宗,祖宗基業,不能拱手他人,即便是討伐樑國有罪,邱明自認是幕後主使,去蕭笙面前自刎謝罪即可。”
蕭笙眉頭緊皺,這其中的事情,有很多不可預知的成分,自從樊雷和狗蛋幾人接了這差事,蕭笙也是擔心不已,雖然李成萬是被自己的法術控制了,但是這麼多的朝臣,並不一定都能控制得了的。
“然後呢?”
狗蛋吞了口唾沫,接着道:“有這個德高望重的左相出面,場面就有一些控制不住了,大殿之上不是我們這一邊的人,都蠢蠢欲動,這幫人除了真正忠心事主的,便都是守着自己的權柄的,大殿上幾個將官,居然拔出了刀,將樊將軍我們三個人圍在了當場。”
狗蛋說的輕鬆,但是當時的場面,可想而知,是如何的一種沉悶和躁動,就像是堆在一起的乾燥的火藥,只要是一個火星,便可引起大殿上的譁變。”
蕭笙也是緊張的嘴裡發乾,接着問道:“你們又當如何?”
這時候,狗蛋還沒等說話,樊雷已經不耐煩了,大大咧咧的道:“這幾個小魚小蝦,能是我樊雷的對手?我搶過一口刀,便料理了這幾個,那個老不死的宰相,被我一刀給劈成了兩截。省的在那裡聒噪。”
樊雷正得意滿滿的挺着胸脯,似乎還在回味着自己在大殿之上的威風,卻沒有發現,蕭笙已然是沉下了臉。
蕭笙在座位上站了起來,繞過兩個熊熊燃燒的牛油燈,走在了樊雷的面前,負着手,淡淡的道:“樊將軍好手段!”
樊雷還是沒有發覺,狗蛋已經是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了。
“謝陛下誇獎,末將........”
說到一半的時候,樊雷已經是說不下去了,望着蕭笙的眼睛,一時語塞,在椅子上站了起來,垂下了黑的發紫的臉膛。
蕭笙冷哼了一聲,道:“怎麼不說了?”
說着,便轉過身來,對宋玉喝道:“宋先生,把你手下派到李成萬身邊做事的人,給我叫來!”
宋玉也沒有見過蕭笙這個樣子,便去傳令了,不一刻,便有一個穿着樸素的傢伙走了過來,給蕭笙行禮,蕭笙問道:“把我之前下達的命令,給我重複一遍!”
這個人整個身體都快趴在了地上,囁嚅片刻,道:“監督協助李成萬,對南越國的朝臣進行整合,啓用樑國舊人,”
“對於南越的老臣呢?”
“惡貫滿盈着,殺無赦,賢明事理者,勸其擇主而事。”
“很好!可是邱明是怎麼回事?難道我沒有關照過嗎?”蕭笙的聲音不高,但是句句都透着十足的氣勢。
這個時候,宋玉適時的開口了,道:“陛下息怒,邱明的確是個很難說服的榆木疙瘩,說好聽了,這是愚忠,我也曾親自給邱明下書,可是....呵呵....被罵的狗血臨頭。”
蕭笙這才顏色稍和,轉過頭來接着對樊雷道:“你就這麼一劍下去,吧老人家揮成兩截?”
樊雷不敢回答了,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蕭笙似乎看見了當時的場景,邱明鬚髮皆白,瞪着眼睛,迎着樊雷的刀,硬着脖子,視死如歸。便覺得心中着實的不忍。
但是看着樊雷宋玉等人,這些人也是爲了自己的這個計劃,若是自己執行的話,估計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嘆了口氣,坐在椅子上,道:“你們都下去吧,宋玉留一下!”
待衆人退下,蕭笙才長嘆了一口氣,似乎是在問宋玉,也似乎是在自言自語,道:“我到底算不算是個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