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心瞪了明珠一眼，然後衝進來了。
“沐總，沒事吧？”
“怎麼會有事呢，你過來。”沐晴川笑笑，掩飾了內心的憤怒。
“我可以幫着做點什麼？”
“這份文件你幫我交給薛姨薛梅女士。”
文件就在桌子邊緣，用一個檔案袋裝着，甄心明白這絕對是機密文件，而且她必須保證萬無一失。
“薛女士不會見我這種小人物的，你和她溝通過嗎？”
沐晴川眼球轉了轉，“這樣吧，有人攔你的話，你就提我，這件事我不打算先打招呼給她。”
“好。”
“還有，你去把琉璃叫來。”沐晴川的眼神從始至終都沒有落在甄心身上，她現在不能看，怕眼淚繃不住。
甄心抱起文件，出去了。
窗外的天氣依舊沒變，她內心卻變了又變，倘若明珠今天不來，她沒想過他的離開竟然還有人幸災樂禍，竟然顧威還在想着顧涼爵公司的事。
誰也別想拿走他的東西，誰也別想！
原來他在的時候，不用一言一語就可以震懾住那些不懷好意的人，而如今，她獨自面對的時候，那些人和事全都像是被放出來的魔鬼步步緊逼，所以她不能坐以待斃。
桌上的咖啡早已變成溫的了，伸出去的手，縮回來，全是悲傷。
她別無選擇，她只能靠自己。
家人都有自己可忙的事情，肖澤源和墨塵勳畢竟是外人了，她不想欠人情，更不想讓別人在顧涼爵離開之後說閒話。
“沐晴川，你不能退縮。”
這句話像一顆定心丸，獨自沉澱，消化。
噹噹……
“進。”聲音沙啞很低，以至於琉璃沒有聽到。
她再次清了清嗓子，捏着喉嚨，“請進！”
琉璃推開門，臉上還是那個微笑，不管她見到的人難不難過，不皺眉或許是最大的尊重，畢竟我們每個人都不知道別人的承受能力到底有多強。
“沐總。”
“請坐。”沐晴川嚴肅起來。
在琉璃的猜想裡，他們見面的畫面不該是這樣，也許對面這個總裁應該是脆弱的，因爲失去丈夫並不是一時半會兒就可以消化的；再也許，她應該是落寞的，因爲孤獨是一種難以忍受的東西。
但她沒有！
“我叫你來是有一件事通知你。”
“您說。”
沐晴川把手指伸進頭髮裡，她不確定做的決定是否合理，也不知道將要提到的事會不會被直接拒絕。
“琉璃，我不能說很瞭解你，但我知道你品性不壞。”沐晴川笑笑，笑得並不好看。
“您過獎了。”
“你我之間，或許可以不用這麼官方，你知道的，我欣賞你，也沒把你當過外人。”
“沐總，我知道，當初被燒魷魚，我的資料扔在公司樓下的時候，還是你幫我撿起來的。”琉璃說着眼圈就泛紅了，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動容了。
“你和我說，今天有多絕望，明天就有多努力，所以我才振作起來的。”
沐晴川擺擺手，“我沒那麼溫柔，當時的語氣也不那麼好。”
“後來，你幫我找房子，我一直覺得你就是一個善良的路人甲，可沒想到你卻是一個公司的總裁。”
“沐總，你看着我。”
沐晴川低着頭，慢慢把視線轉向她，“怎麼了？”
“和我你就直說，我什麼都願意做。”琉璃眼神裡的堅定，讓沐晴川非常感動，眼睛乾乾的，忍住了。
“好，我也不賣關子。”
她搓了搓手，“我已經安排下去了，gm將交給薛梅女士經營，但她只是一個名譽代表，由你將出任公司的代理總裁！”
“我？”
“對，他的公司現在恐怕很動盪，我必須去安撫大家，所以我就得請你幫忙了，你不要有壓力，有薛女士的名望，你放心大膽地去做。”
琉璃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安排，外界都在猜測顧涼爵的公司到底有誰接管，很多人都會覺得是顧家二叔，也有人說沐晴川根本不可能有能力管理那麼大的公司。
“沐總，我……”
“叫沐姐就可以了，我不是就撒手不管了，不是說你是代理總裁嘛，有問題我隨時會管。”沐晴川深知她沒有分身術，管理公司的能力遠不及顧涼爵。
“我答應你。”琉璃硬着頭皮答應，不過是爲了能幫助沐晴川分憂。
沐晴川深深舒了一口氣，“謝謝。”
“你要照顧好自己。”這句話憋了半天，琉璃忍不住說出來，卻又擔心她聽不得這樣的安慰話。
“好，你先去吧。”睫毛抖得厲害，她最怕別人關心她，那樣怕自己的所有心理建設全部崩塌。
辦公室徘徊了幾圈，她什麼都沒帶走。隻身一人，又去了新沐。
顧叔叔和陳淼已經趕過去了，接到沐晴川開會的通知全都去了。
阿奇昨晚醉酒，接到電話慌亂地爬起來，睡眼朦朧的時候他還以爲是顧涼爵回來了，沐晴川的語氣和態度像極了他。
員工已經開始懶散了，外界散播的謠言和傳聞的確成功地動搖了軍心，有的人想着離開，但也有人捨不得，畢竟新沐現在的規模已經很大了。
艾米從辦公室出來，市場部的人全部都沒有出任務，好像總裁不在了，工作就可以偷懶了。
“今天不是休息日吧？”
“總監，顧總出事了，公司到底是誰管理啊？”
“就算無人接管，是不是也該做好本職工作，一個個不想在了？新沐可不缺人。”艾米快要氣死了，沒想到平時都挺積極的，現在也跟着學壞了。
“我們的工資……”
“照發！”艾米叉着腰，“新沐這麼大什麼都不缺你們的，你們要是還在這裡等着發黴，那就可以走了。”
大家都低下來頭，沒敢再接話。
艾米真是服了，一個個的，以爲這樣就可以混日子了？
沐晴川從進入大廳的那一刻起，周圍就不時地在議論，明目張膽的議論，彷如顧涼爵不在了，就不用尊敬誰了。
她特意換了衣服，化了濃妝。尤其是口紅的顏色，紅得讓人害怕。
“你別說了，顧總夫人來了，回頭不用你考慮辭職，你是決計不會待下去了……”
“我怕什麼，離開了我照樣有飯吃……”
兩個人的談話全部都進了沐晴川的耳朵，她沒有打斷，更沒有生氣，要是公司是一潭死水那纔不正常呢。
叮……
電梯門打開，艾米就在外面等着她。
沐晴川挑眉，把一沓文件丟給她，“親愛的，等下發給大家。”
“沐姐……”
“有什麼事會後再說，不急。”沐晴川轉身進了洗手間，看到艾米的那一刻特別揪心，過去的回憶襲來，撞擊着她僞裝。
大家都已經落座，等待着沐晴川。
她站在門口，脫掉大衣放在臂彎，然後裝作很輕鬆的樣子走進來。
顧叔叔瞬間眉頭緊鎖，昨天他聯繫她好幾次她都沒有理會，顧涼爵是顧家的血脈，總該有一個儀式。
殊不知，沐晴川已經親手幫他立碑了。
“大家都到了啊，首先謝謝大家。”
沐晴川深深地鞠了一躬，擡頭的瞬間，看不出一點悲傷。
白色的裙裝，白色的高跟鞋，唯獨那罌紅的嘴脣讓人看不懂。
“大家肯定會有疑問，對於我把大家召集起來開會，或許沒有資格，但我必須要先聲明……”
她頓了頓，大家都在看着她，這樣最好。
“我講會替顧總來管理公司的一切事宜！”
大家面面相覷，顧涼爵離世的消息昨天才剛剛知道，今天她就提出管理公司，難道她不該悲傷，不該在家裡想不開嗎？
顧叔叔並不覺得不妥，她最合適不過了。他抿嘴，認真看着她。
唏噓的不再唏噓，沉默的繼續沉默，這大概算是對顧涼爵最後的尊重了吧，一切都充滿感動，至少現在沒有一個出來鬧事。
“我的管理經驗還不足，領導能力也不及顧總，所以需要大家的支持和幫助。”沐晴川再次鞠躬，眼淚已經開始打轉兒了。
擡起頭的那一瞬，波瀾不驚。
人總會在受傷之後，，，快速野蠻生長，她也是。
“沐總謙虛了，新沐由你來管理我們很放心。”顧叔叔帶頭給她立威，他對公司沒興趣，管理之前的顧氏也是不想辜負顧家人而已。
陳淼機靈，也跟着說道，“沐總，分公司這部分定會全力配合。”
其實每個人都有話說，最想說的就是讓她節哀順變。
沐晴川微微一笑，恍惚中竟帶着顧涼爵的慵懶和邪魅，“我和顧總謝謝大家。”
這句話聽起來有些駭人，他已經是一個死去的人了，但在她心裡他的靈魂永遠和她相伴。
“沐總，我建議立刻發出公告，你接管新沐的事要讓大家知道，這樣便於管理。”艾米知道自己職位和在座的相比不算高，但她這麼做就是想解決那些時機存在的“混日子”之風。
“好，通知技術部。”
沐晴川一直是站着說話的，在大家都一致沉默時分，她深深地又鞠一功，“我謝謝大家散會！”
久久沒有直起腰來，直到大家都離開，她才失了魂的坐下。
剛纔的會議恐怕是她這輩子最艱難的一次會議了，每每支撐不住的時候就想想他以前炫酷開會時的模樣。
那個時候他話不多，但總能讓大家不約而同的認可。
心裡憋了太多，那就不要說出來了，就當是和他之間的秘密，就當是對自己的懲罰，那些日子回不去了，那些時光總成了一朵罌粟花。
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誰也不能拿走屬於他的東西，碰不得。
明明知道沒有想象之中的強大，但她也要忍着痛保護對他來說重要的東西，包括她自己。
嗡嗡……
“喂……”
“沐女士，我們在失事現場找到了顧先生的一些遺物，您來拿一下吧。”
吧嗒，眼淚終於落下，打在桌上，打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