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走了, 最終還是沒有答應……
商賈伊.森聽到身後有很輕的腳步聲，他頭也不回地道：“摩羅，她的意思——是不是嫌我陪她太少？”摩羅嘴角抽搐了兩下, 第一次想對主人說你可能想多了。
等不到摩羅的回答, 商賈伊.森又問：“這都不行, 怎樣才能讓她點下頭？摩羅, 你那時怎麼追的妻子？”
摩羅老臉紅了：“給她寫信。”
“情書？”商賈伊.森不置可否輕輕一笑, 他一副看你不出的模樣，讓摩羅的臉於是更紅了。
“還有呢？”他聳聳肩。
摩羅的紅臉更是彆扭：“去她家樓下給她唱歌。”
“我說你有點新意，行不？”……
……
步出公園, 紀敏敏拿出手機來看，果然發她消息的是一串陌生號碼。刪了消息, 她內心寂寥, 更加想念曹越了。提步回家, 她走得興意闌珊，冬風襲面, 渾身都是冷意，她只得抱緊了外套。風不消停地陣陣而過，她想到了曹越，她不知道他那邊是不是也是冬天？是不是也颳起了風？她想着這男人，想這男人總是在她面前擺出一副“放心, 一切有我”的做派, 讓她忽略了他其實承受的反對和重壓比她更多；他讓她習慣了只依偎在他的羽下等待雨過天晴, 而她卻自私的忽略了他是怎樣與風雨做着交戰……
曹越, 如果你和我在一起, 你可能不再是朝華的曹少！你可能不再有精彩的人生，你可能承受？她不敢想象意氣風發的曹越被困頓與愁悶籠罩, 爲了家庭的生計，他只能捂臉抱頭……紀家樓梯口，紀敏敏盯着左手上的魚戒取捨難定。
“紀小姐，你好。”風中，有人喚她。
是她！紀敏敏不由全神戒備。“林小姐。” 紀敏敏也喚道，擡手將不受拘束的髮絲拂向了耳後。
“雅公子穆少陽的相濡以沫魚？！”林依依看到紀敏敏手上的魚戒，心口扎刺。
對於林依依突然冒出的這麼一句，紀敏敏先是微楞了一下，然後她循着林依依的目光看到了自己食指上的魚戒，只見月光下的它，每片魚鱗都巧妙地反射了月亮的光線，魚身通體晶瑩，不是鑽石，卻勝似鑽石。紀敏敏苦笑，她早該想到的，曹越出手的，又怎會是俗物！只是這樣一個巧奪天工之物，卻被她胡編成“地攤貨”，用來搪塞自己的父母——一個優秀的男人愛上了平凡的她，是不是就如同這名貴的戒指來到了她這個不懂得欣賞的俗人身邊，同樣的暴殄天物！
“雅公子你知道嗎？”
紀敏敏看了看林依依，沒吃過豬肉不意味着沒見過豬跑。雅公子是近些年聲名鵲起的畫壇新秀，卻是一登場便一鳴驚人，且才華橫溢，在很多領域都有建樹。朝華8樓辦公層的壁上就掛有一幅雅公子的大作，那幅讓她看不出所以然的作品據說是抽象寫意畫中的世界級精品。紀敏敏再次苦笑，是呀，像她這樣平凡無奇、一無長處的人，又怎能領會這些高雅藝術？她與曹越的結合……是不是一朵隨處可見的路邊雛菊插到了一坨最爲名貴的動物排泄物——龍涎香上？
“雅公子很少涉及珠寶的設計，卻是一出來便被搶收一空。我的父親早就看上了這對相濡以沫魚，他說要買給我和曹哥做訂婚禮物。可再怎麼高價相求，雅公子都拒絕了，說是要留作自用，可是這枚戒指卻輾轉來到你的手上！曹哥送你的，是不是？我們上層圈子的人誰不知道曹哥是雅公子的伯樂。這個世界上，如果只有一個人能讓雅公子痛割所愛，那人必是曹哥。很諷刺是不？這對戒指現在卻成了你和曹哥的訂情之物。” Wωω¸Tтkд n¸c o
“林小姐今天來就是爲了說這一些？”面前兀自神傷的美女讓紀敏敏心中微微詫異，可能是情傷吧，情傷讓這位驕橫跋扈、孤芳自賞的千金一時間長大，不再張牙舞爪，一反常態的深沉、內斂……相信假以時日她會更成熟穩重吧。或許她纔是曹越該取的人，門當戶對，郎才女貌……一想到這裡，紀敏敏又不禁帶了些酸澀在心頭。
而另一邊，林依依也是滿懷苦澀：“紀敏敏，姿態不用擺這麼高，我承認我是敗了，但我不是敗給了你，我是敗給了曹哥對你的深情。我想你應該知道，娶媳哪怕是小門小戶都權衡過利弊，更何況是豪門。有利於家族者爲上上之選，但是曹哥卻固執地要和你在一起，任憑曹爺爺如何曉之以理，威脅利誘，他都不肯鬆口——不過我真替曹哥感到可惜，向來明智的他怎麼就將一往情深寄託在瞭如此自私的你身上？難道你真沒替曹哥想過，娶你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麼嗎？”
自私，她自私嗎？紀敏敏心中巨震。
“是呀，哪個女人不想擁有一間掛滿了昂貴晚禮服、時髦裙裝、大衣，甚至是騎馬裝的衣帽間；晨起坐到梳妝檯前，面對的就是成套的La Mer 和La Prairie；下樓往餐桌一坐，女傭便即刻爲你擺上色香味俱佳的早餐；想出門了，司機走在你的前之類頭，謙恭爲你打開車門；要是心血來潮，想弄件首飾，珠寶設計大師就自己抱着設計稿，跑來你家爲你量身定製；寂寞了，還可以坐上私人飛機去趟歐洲散散心或者到地中海曬曬太陽……你以爲你守住了曹哥，你就能得到這一切？恐怕你要失望了。如果你再迷惑着曹哥，讓他和你在一起，你只會害他失去朝華，失去曹家。到時候別說是過上闊太的生活，你們就連平常日子都過不了，沒了朝華和曹家做後盾，商賈伊.森要對曹哥下些黑手豈不就像捏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
如果曹越自己創業我必會一路相阻——紀敏敏想起了商賈伊.森剛纔的威脅，她全身無力。
“紀敏敏，我若是你……算了，好好的愛曹哥。”林依依轉身離開，但是邁開兩三步後，她又轉過身來，“有句話我不知該不該說？其實我真的很看不慣你，你自私折了一位商海猛禽的羽翼！”
林依依話尾一句，如同鉛塊塞進了紀敏敏的心裡，看着對方的汽車徐徐發動，她軟坐在樓梯臺階之上，腦中充斥的是意氣風發，對她侃侃而言的曹越——我選擇出國去做些轉圜，我還想坐回那個位置，還想坐得更穩，再不讓我爺爺想讓我下我就得下。敏敏，我有把握。我還想帶着朝華攀上更高的高度，一展我胸中抱負！想到他對她說“敏敏，朝華是已我人生的一部分”……紀敏敏的淚水盈滿了眼眶……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林依依透過車窗，看到萎靡痛苦的紀敏敏，興奮不已，給母親去了電話：“媽——曹爺爺教我的這一招以退爲進真的很有用哎……嗯……曹爺爺真的很喜歡我……嗯，我不會辜負他期望，我會努力把曹哥給搶回來……”
“紀老師，你客氣了，真的不用送……”
“沒事，就送到樓下。你都放寒假了吧？以後沒事常來家裡坐坐……”
紀歧山與朱啓章說笑着下樓，看到了樓梯口對他笑得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女兒，他心中暗罵“冤孽”。在家久等不到她回來，他就思忖着她十有八九見的不是羅迪菲，現在再看她這番模樣，這十有八九變成了百分百確認，難道又是見了曹越？
“敏敏回來了。”朱啓章的笑容一貫的溫文，寵溺地不深究。
“朱老師要走了？再見。”
“敏敏，你等下，我有話說。”紀歧山忍着怒意，叫住了欲上樓的紀敏敏。
朱啓章見此情形，忙說：“紀老師，那我就先走了。”
“啓章，你也留步。”紀岐山叫住了人，再開口前，他想到了他們S市的一個傳統說法——室外不說姻緣。據說，室外給人牽紅線，牽一對散一對。“你們先跟着我回家。”他道。
紀母已哄睡了一雙外甥，見到出門的客去而復返，後面還跟着神色不佳的女兒，而自己的老伴更是一臉鄭重——她雖疑惑重重，卻依舊熱絡張羅着他們坐下。
紀父開口道：“啓章，你是我看着長大的，我最是信得過；敏敏是你看着長大的，她的品行你也清楚不過——我想把敏敏交給你，你可願意？”
願意，他豈止願意！朱啓章激動地差點就應允出口，但他看到了紀敏敏的強烈抗拒，他心頭一窒。
“爸爸！”紀敏敏驚呼起身。
“還不肯嫁人，你是嫌外頭的風言風語還不夠多？還是仍舊想入非非地做着嫁豪門，當貴夫人的美夢？”紀歧山重重質問，“將你捧在手心裡的人不嫁，去嫁一個排斥你的大家庭，去那裡做二等公民，只有幹活的份，沒有說話的份，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男人對你朝夕會變的愛上？你想去做這樣的貴婦人，我和你媽還不想去攀這樣的貴親！”
紀敏敏一下子眸中蓄淚，失了言語，卻依舊倔在哪裡。
朱啓章不由嘆息。他道：“紀老師，這畢竟是大事，我和敏敏都要考慮考慮。再說，就算我們兩個都有這個心，不也得先交往着試試，都是需要時間的。”……
朱啓章再次離開時，紀敏敏被紀岐山指派着送客出門。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小區內，紀父的拉郎配讓他們各懷心事。朱啓章故意放慢了腳步，希望跟隨在身後的敏敏能與自己同步而行，而對方卻始終與他保持着那樣一段距離。他於是只好轉身，等待着她走上前來。
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儘管再鴕鳥，你也不能將它當作什麼都沒有。紀敏敏見躲避不過，也就不再躲避，她走近朱啓章，想了想說道：“朱老師，今天我爸爸的話……他一時興起，你知道他晚餐喝了不少酒……希望不要造成你的困擾。”
朱啓章用輕笑掩飾自己的失落：“如果已經造成了困擾呢？”
“！？……”紀敏敏一時無從答話。
看着她呆愣着的小表情，朱啓章又輕輕地笑，有了紀父的認可，他覺得他該放手一搏：“我其實十分願意接受紀老師的提議，就是不知道你可同意與我試着處處？沒有處過就讓我出局，敏敏，我總是心有不甘。”
然後他看到了紀敏敏食指上的戒指，月光下的戒指，戒面上的小魚璀璨而充滿靈性，幾欲脫戒而出。紀敏敏也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忙將手背到身後。
“他送的？”朱啓章問道。看到紀敏敏及不可見地點頭，他心裡澀澀，原來他們已好至這一步了。他有些後悔自己的磨蹭，久無動作，白白讓自己就這麼錯失良機，與她擦肩而過。他淡淡地笑，笑得失落。只是他沒想到紀敏敏開了口：“朱老師，我也覺得不試着處處，怎麼知道彼此是否合適呢。”竟是答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