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梔一開口, 畫風徹底被帶跑,尤其是幾個女孩子。柴晶晶模樣長得很明豔,她跟徐梔都屬於大美女類型, 但是她更有攻擊性, 有點烈焰紅脣那掛, 還是超模身材, 直眉挑眼, 也就是傳說中的高級臉,長髮別在耳後,她對此持不同意見, 語氣很平靜:“我覺得不,你說的這種是窮男人, 有錢的男人老了還用上超市去搶雞蛋嗎?所以, 我挑男人一般都看胸, 胸大結實,寬闊。抱着有安全感就行。”
徐梔不動聲色地看着柴晶晶, 她覺得有點意思。
翟霄眼神複雜地看了眼柴晶晶,儘管柴晶晶在幫他說話,但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覺得不太舒服。
蔡瑩瑩立馬說:“也是一種選擇,但我還是喜歡有腦子的, 我媽說看男人有沒有腦子, 就得看他額頭, 天庭飽滿的一般都聰明, 天庭如果短窄, 說明腦子笨。我不喜歡笨男人。”
——反過來,對應男人們常說的“我不喜歡笨女人”, 此時,門外朱仰起和陳路周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這會兒也沒急着進去。
朱仰起手沒動:“她們擱這唱雙簧呢?”
陳路周低頭冷淡瞧他一眼手的位置,“把你手拿開。”
朱仰起訕訕地收回手,裡面對話還在繼續。
柴晶晶興味盎然地看着徐梔說:“哎,還有一點,你知道男人胸大還有什麼好處嗎?”
徐梔也饒有興趣地回了句,“沒抱過,不知道。”
柴晶晶匪夷所思地看着徐梔,一臉不可思議,“不會吧,你這麼一大美女不可能沒有男人主動送上門吧?也對,像你這種,身邊舔狗多了,一般男人是不是入不了眼?”
——反過來,對應男人們常說的,“你這樣的,還怕沒有女人主動送上門來?”
徐梔笑了下,“還行吧,我眼光不高。”
柴晶晶點點頭,說:“那我告訴你,男人胸大有一個好處,穿真空西裝的時候特別性感,有時候談戀愛就是這樣,每天面對着同一張臉吧,總有一天會膩的,他要不變着花樣取悅你,誰願意回家啊。”
翟霄顯然是沒想到,一句公交車引來這麼多反脣相譏,連帶着柴晶晶都開始陰陽怪氣,他絲毫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問題,男生私底下都這麼吐槽。
門外,朱仰起看了一眼旁邊這位禁慾系拽哥平坦寬闊又結實、令人遐想連篇的胸膛,不由自主地想象了一下他穿着真空西裝去超市搶雞蛋的樣子,“……你他媽前途堪憂。”
陳路周:“……”
徐梔剛要說那看來翟霄被你□□得不錯啊,包廂門就被人推開了,所有人齊刷刷地朝着門口看去。
陳路周進門一瞬間,整個包廂的氣氛明顯凝滯,死氣沉沉好像沒發酵好的麪粉糰子,凝固了一會兒。所有人都有點不知所謂地看着這個突然出現在門口的大帥哥。
翟霄一眼就認出來了,他面色鐵青,沒成想,說曹操,曹操到。“走錯門了吧,陳大校草。”
陳路周徑直朝徐梔走去,對翟霄有點待答不理地應了聲,“沒走錯,找她的。”
翟霄又把目光投向朱仰起,意思是那你呢?朱仰起下巴一點蔡瑩瑩,我找她。
下一秒,翟霄眼神冷峭地看着蔡瑩瑩。
蔡瑩瑩此刻壓根沒功夫搭理他,看着徐梔:“……你怎麼把他倆叫過來了。”
陳路周也就算了,朱仰起這個煩人精怎麼也來了。
不等徐梔回答,陳路周直接拉開徐梔旁邊的椅子,懶懶散散地敞着腿坐下,隨手撈過桌上的菜單,一點兒沒有鳩佔鵲巢的不好意思勁,氣定神閒地一頁頁認真看着菜單,對蔡瑩瑩說:“不歡迎啊?行啊,我們走,打車費報一下——”
徐梔夾在中間,及時制止說出他更令人頭疼的話,“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陳路周悠哉遊哉地低頭看着菜單,哦了聲,巧舌如簧的嘴,乖乖閉上了。
翟霄和Polo衫男面面相覷,Polo衫男似乎跟朱仰起認識,他倆聊了兩句,朱仰起跟陳路周介紹說,“他以前也是初中部的,叫王權,馮覲的同班同學,以前跟我們打過幾次球的。”
陳路周這才從菜單裡擡頭,看過去,點了下頭,多半是敷衍,“嗯,見過。”
王權就棍打腿地同陳路周攀談起來,“我同桌跟你一起參加過夏令營,你倆一組做過一個摺疊自行車創新方案拿獎了,她說那陣子她身體不舒服請假了半個月,聽說方案都是你一個人完成的,本來以爲設計方案上應該沒她名字了,結果你還是把她寫上去了。”
陳路周想起來,就去年暑假的事兒,“鄭媛媛?”
王權:“對,要不她現在也不一定能拿到競賽加分。”
“她現在報哪兒了?”陳路周隨口一問。
王權說:“B大,剛好壓分,所以估計專業得調劑,不過她想去,大不了等大二再轉專業。查完那個晚上,她一直跟我說想找機會感謝你,要知道你今天會來,我讓她一起過來了。”
翟霄在學校也沒碰見過陳路周幾次,偶爾撞見幾次也是他在球場跟他們班的人打球,沒覺得有多帥,也就那樣,只是宗山這些學神一個個都被人吹得太神,所以難得出現一個長得還不錯,就被學校的人衆星捧月捧上天了。
直到剛纔,翟霄突然發現,陳路周確實特別,特別到連柴晶晶這樣的人都多看了他兩眼。柴晶晶是八中校花,又是小模特,身邊“環肥燕瘦”、什麼款型的帥哥沒見過,身邊的舔狗何其多。自己追她追了兩年,他就覺得,陳路周都不用追,柴晶晶肯定會想泡他。
“聽說你前兩天還給翟霄發微信是嗎?”柴晶晶突然向蔡瑩瑩“發難”。
翟霄一愣,心裡沾沾自喜,果然,柴晶晶還是吃醋的。
蔡瑩瑩臉一陣紅一陣白,因爲那天和朱仰起喝多了,她心裡氣不過,又把翟霄從黑名單里拉出來,發了一大串話過去,很不要臉皮地說自己還沒放下他,醒來後腸子都悔青了。
徐梔卻淡淡轉頭地問陳路周:“如果有男的給你女朋友發微信,你是找那男的,還是好好管管你自己的女朋友?”
陳路周把菜單扔回桌上,拎過一旁的水壺給自己倒了杯水,明知這話題怎麼說都是坑,可已經上了賊船,很配合地也淡淡回了句,“收拾女朋友吧。”
“你倆別替我遮了,”蔡瑩瑩低着頭,面紅耳熱地說,“我確實不應該——”
“我不是在收拾你,”柴晶晶卻直接打斷她,從包裡摸出一包煙和打火機,點了一□□雙瞳仁微微上挑的眼睛,有股說不出的風情和灑脫,看向蔡瑩瑩的時候,反而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意思,“把你叫過來是想給你看看,這個男人有什麼值得你放不下的,從咱倆坐下那一刻開始,他眼神裡除了沾沾自喜,你看到一點歉意嗎?”
翟霄徹底怔住:“柴晶晶,你什麼意思?”
柴晶晶都沒看他,撣了下菸灰,“意思就是,恭喜你,你又單身了。”
朱仰起哇哦一聲,還是女海王刺激,有點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地在心裡吶喊,打起來打起來!
翟霄到這,才反應過來,柴晶晶這幾天就怪怪的,約她也約不出來,多半是有了新歡,“身邊又有人了是吧?”
“隨便你怎麼想吧,”她抽了一口煙,吞雲吐霧說,“主要是你最近表現有點差,也沒什麼新花樣,我確實有點膩了。”她轉而對蔡瑩瑩說,“三條腿的青蛙癩子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滿大街都是,他把你發給他的信息都給我看了,我說實話,爲你不值,這麼清純飽滿的愛,他不配。”
蔡瑩瑩:“我當時喝醉了……”
柴晶晶笑了下,沒再說話,她拿起包站起來走了,款款行至門口,約莫是剛想起來,又衝呆愣着的翟霄丟下一句——
“對了,你舔了我這麼久,你難道就沒發現我和谷妍的微博互關?她是我朋友,雖然關係也就一般般,但你罵我朋友公交車,就等於罵我公交車,不然,我跟你的分手會稍微體面一點。”
翟霄臉色已經徹底掛不住,整張臉憋得通紅,好像剛從鍋爐撈出來燒紅的烙鐵,然而憋了半天,說出一句讓所有人都震驚的話——
“你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柴晶晶都沒有回頭看翟霄,而是眼神意味深長地看着蔡瑩瑩,眼神裡似乎寫着——蔡瑩瑩,你覺得這個男人下頭嗎?
下頭,無比下頭。
所以蔡瑩瑩一出燒烤店,渾身難受得不行,胃裡有一股翻江倒海的氣兒在往上竄,於是二話不說打了一輛車直奔附近的紋身店,徐梔攔都攔不住,最後在店裡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氣定神閒坐在紋身師面前,大言不慚地讓紋身小哥給她紋上一篇清心咒。
紋身小哥顯然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什麼樣兒的奇葩貨沒見過,淡定地坐在那兒,自顧自忙着手裡的活兒,“紋梵文,還是漢字?”
蔡瑩瑩:“區別是什麼?”
紋身小哥頗有耐心:“梵文148個字,漢子415個字,但一般我會建議你這種顧客就紋四個字。”
蔡瑩瑩:“哪四個字?”
紋身小哥擡起臉,瞥她一眼,經驗頗豐:“遠離男人,效果一樣,還能少受點罪。”
蔡瑩瑩瞬間被說服: “行,就這四個字。”
徐梔:“……”
陳路周:“……”
而後緊跟其後的朱仰起衝進店裡,摸不着頭腦:“她在幹嘛?”
陳路周低頭瞥他一眼,悠悠飄出兩個字,“削髮爲尼。”
朱仰起很震驚,看着蔡瑩瑩問:“現在紋身店還接這活兒?”
……
蔡瑩瑩心意已決,三人就在紋身店乾等着,徐梔也懶得再勸,打算乾脆給她錄個視頻,正在調角度的時候,餘光瞥見陳路周和朱仰起起身走出去,下意識脫口而出,“陳路周,你去哪?”
朱仰起心說,這他媽走開一下都不行,以後要真談上了可不許這麼粘人。不等陳路周說話,朱仰起就挺識趣地表示,“算了,你裡頭呆着吧,反正你也不抽菸。”
陳路周嗯了聲,隨後兩人彼此對視一眼。
兩人視線在空氣中輕輕一撞,明明都藏着隱忍不發的情緒,連紋身小哥都已經察覺到了他倆之間那股隱隱藏在平靜表面下翻涌着令人沸騰的熔漿。
紋身小哥忍不住擡頭瞧他倆一眼,小聲問蔡瑩瑩,“情侶啊?”
蔡瑩瑩警惕性很高,反問:“你要做他倆生意嗎?”
紋身小哥這店開得也是心高氣傲,但看他倆這模樣,倒是很少見這麼登對的,尤其這男的,要願意給他做廣告,就更好了,“他倆如果也做,你這個紋身我算送你的。”
蔡瑩瑩很不服,不高興地嘀咕了一句:“……憑什麼我是送的。”
店裡有很多展示的顧客紋身樣品,不過都是局部照片,有位大哥很是生猛,直接在屁股上紋了一隻張牙舞爪的老虎,俗諺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紋身很威猛且生龍活虎,但局部照片屬實辣眼睛,有點像蠟筆小新那個圓潤飽滿又誇張的屁股。
徐梔看得津津有味,陳路周問她出於什麼心態對這張照片研究了十分鐘,徐梔想了想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大概是對藝術的崇高敬意吧。
陳路周懶得聽她瞎掰,抱着胳膊靠在展區的櫃子上,低頭漫不經心地問了句,“老闆問我們要不要紋,你想紋嗎?”
紋身店放着鏗鏘有力的搖滾音樂,聲音很大,所以他倆說話的時候,陳路周不自在壓低肩膀往她這邊靠,所以呼吸驟然拉近,那抹熟悉的鼠尾草沐浴露清香再次無孔不入地鑽進她鼻尖,剛剛電影院那下緊促而短暫的觸感瞬間又慢慢悠悠地從她精神末梢爬上來,頭皮酥酥麻麻地看着他。
他嘴脣比她想象的要軟,好像溫熱的果凍,但是下巴很扎人。
徐梔看他嘴角還有傷,所以就隨口問了句:“很久沒刮鬍子了?”
心照不宣,看徐梔那欲說還休的眼神,陳路周就知道她在說什麼,眼神頗耐人尋味地在掃了一眼她的嘴,“扎着你了?”
徐梔:“嗯,很扎,剛洗臉的時候,都有點疼,還以爲自己嘴角破皮了。”
其實那一下親得有點狠,她第一秒沒落在他的脣上,因爲沒經驗,也沒掌握好角度,其實最先碰到的是他的下巴,而後才挪到他的脣上啄了下。
相當於是在他下巴磨了一下,才親到嘴,這會兒想想,心口仍熱得發慌。
兩人並排靠着展示櫃。
“有勁嗎?”陳路周說着,心想,她倒還委屈上了,吊兒郎當地靠着,眼神撩吊冷淡地側頭看她,挺不懷好意地問了句,“沒刮鬍子接吻是不是也挺有勁?”
“你再問可就沒勁了,”徐梔不上套,撿起一旁的展示畫冊,一頁頁漫無目的地翻看着,“你要紋嗎?”
“不紋,”他倒是很乾脆痛快,鮮少正經地說,“我媽電視臺,我爸又是每年的模範企業家,我沒法紋這個,被發現了,他倆估計都要被抓去問話。”
徐梔沒想他那麼正,“行吧,你不能紋,那我紋,紋什麼呢?”
“最近有沒有什麼小目標?”他隨口問。
徐梔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什麼小目標,“掙錢?”
“也是個目標。”
徐梔突然來了個靈感。
於是,她默默地紋身小哥面前坐下。
紋身小哥正在做收尾清潔工作,頭也沒擡地問她,“紋什麼?”
徐梔說:“車釐子。”
紋身小哥把東西收好,準備給她開線,例行公事地問了句,“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嗎?”
徐梔把手遞過去,想起剛剛陳路周說的那個小目標,解釋說:“剛看到有人拿着車釐子路過,就想到小時候第一個人生小目標就是實現車釐子自由,其實就是掙錢。但總不能直接紋掙錢吧。”
紋身小哥半開玩笑說:“給你紋個人民幣?”
“犯法的吧?”
紋身小哥難得笑了下,“那紋圖案嗎?還是跟你姐妹一樣紋個首字母縮寫。”
蔡瑩瑩在一旁串掇,“首字母縮寫吧,縮寫縮寫,咱倆一樣。”
徐梔說好。
當時,陳路周正在接電話,是西北那邊的工作通知,讓他提前一天過去,因爲可能後面天氣不太好,早點拍攝結束就提早收工。他答應下來,看了眼徐梔,正想問問她要不要去西北玩,就聽見她乖乖地趴在那盞白得發光的燈泡下,紋身小哥跟她溫柔地解釋說不會太疼,忍一忍就好,然後又仔細跟她確認了一遍——
“C,L,Z——”
徐梔和蔡瑩瑩吧,也是這會兒才反應過來,車釐子的縮寫好像和陳路周的縮寫是一樣的。
朱仰起和陳路周幾乎是同時進門,瞧見的就是這幅令人痛心疾首的畫面,朱仰起甚至恨不得把陳路周千刀萬剮,你他媽看看你到底造得什麼孽,狗東西!
你他媽到底得多吸引人啊!惹得一個才認識個把月的女孩子要在手上紋你的名字!渣男!你真的好意思!
朱仰起陰陽怪氣地斜眼看着他說:“你確定不紋嗎?人渣?”
陳路周心想,玩歸玩,你他媽也玩太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