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百列人的領地不好麼？”賀靈川奇道，“我聽說那地方水土肥沃，物產也豐富。”
“不好，不好。”這人搖頭，“慶國再怎麼樣它穩定啊。去百列那裡，你做生意做到一半，指不定就被徵用了！”
“被強行徵用？這怎麼回事？”
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方勢力，都要力保經濟環境的穩定。
不到萬不得已，百列人怎麼會“徵用”外國商人的錢貨？
鳶國打仗，爲了籌糧籌餉無所不用其極，但他們再怎樣對內搜刮民脂民膏，也不敢去“徵用”豐隆錢莊這種跨國錢號的銀子。
你控制不了“外資”，所以你得對它好一點。
“牟國不是跟西邊的貝迦打仗嗎，總要周邊這些小國幫着籌集軍資，嘿嘿這都不是秘密了。聽說有一回催得太急了，百列人手裡實在沒有，於是就緊急徵用了外商的……”食客聳肩“伱懂的啦。”
另外有人插嘴：“是非賣不可，我舅父就是。他有兩倉庫的糧食被百列收走了，留下幾張兌票，說三個月後可以找官方兌付。但那價格，哎呀，賤得很，只有市價的六成不到。年初糧食貴進貨價都不止六成了。”
“還有限期呢。”
“對對，還有限期。一年內不兌出來，連這點兒錢都沒了。”
“那不還是徵用嗎？”先前的食客吸個醃螺，呸了一聲，“反正那風波鬧得很大，好多商人都撤出來了，不管百列人怎麼安撫。現在誰願意往那裡去？”
“哦，百列人和牟國關係那麼好？”裘虎喝了口水，“牟國不找慶國要東西，找百列人要？”
“誰說牟國不找慶國？但也不是每回都要。”大家笑道，“跑不了，都跑不了。”
“東邊的雅國還總敲打百列呢。要不是抱着牟國大腿，百列人早不能在這裡立足。”
賀靈川暗自搖頭。
慶國疆域比孚國也大不了多少，在他眼中是小國，百列人卻不敢輕易得罪它。
還有雅國——這國家他只聽過名字——也能敲打百列。
所謂的仙人後裔，如今和凡人又有什麼區別？
家世會敗落、血脈會稀薄，只有本事纔會跟人走。
賀靈川又打包兩份飯食，然後結賬走人。
回到客棧院館，洗漱完畢的董銳就搓着手過來了：“帶回什麼好吃的？”
他滿心期待，然而賀靈川只推給他一包炒飯，一籠魚肉餡兒的煎餃。老姚鹹魚檔的菜都好吃，但湯湯水水就不方便打包。
他對賀靈川很失望：“就這？”
“錢不得省着點兒花？”賀靈川一本正經，“這裡十幾號大肚漢，再加個飯量堪比十人的大娘，轉眼坐吃山空。”
董銳一臉嫌棄地抄起筷子，把飯往嘴裡扒拉。
咦，好吃！
“錢不是小事兒？”他嚼着飯粒，說話就含糊，“我去找個富商肥羊，一刀宰了，就夠吃好多天。”
朱大娘剛走出來，聞言前爪撓了撓肚皮：“哪裡夠吃？”也就夠它吸兩口而已。
“……我是說富商的錢，夠我們吃喝好多天！”
是哈，這麼多人，這幾個月，都是吃賀靈川的，喝賀靈川的。航行中的新鮮食物和水最貴，他和大娘卻能沒事兒就喝酒玩兒，那全是賀靈川掏的腰包。
姓賀的再不去找個賺錢的路子，早晚坐吃山空。
“殺了人就只好換地方，難怪你是通緝犯。”賀靈川抓了個煎餃放進嘴裡，“這回我們待久點，如果幹得好，以後不走了。”
他又問朱大娘：“你妹妹在哪？”
這對孿生姐妹花之間有奇異而強大的交流方式。他和朱大娘大鬧天宮以後，朱二孃都能第一時間溜出魔巢沼澤與他們匯合。那麼，朱大娘現在應該也知道妹妹的行蹤吧？
“一處森林峽谷。”朱大娘道，“在牟國以東六百里。”
“離這裡呢？”
“至少也有二百里。算上地形，更遠。”朱大娘說的基本是直線距離。
“我以爲她會留在牟國。”牟國道門林立，難道不歡迎朱二孃這種大妖？
“萬一牟國打輸，會不會把我妹妹獻出去？安全起見，它沒去牟國。”朱二孃可是貝迦通緝的天榜第二，明裡暗裡不知道多少人找它，它也不好大喇喇現身牟國。現在牟國和貝迦互有攻守、打得火熱，可萬一它最後敗了，指不定就把朱二孃獻出去抵罪。
而且這個“萬一”的概率好像還不小，貝迦可是公認的當今第一強國。
戰勝國就有權漫天要價。
“不愧是二孃深謀遠慮。”賀靈川一豎大拇指，“它在那裡過得好麼？”
“一般。”朱大娘搖頭，“這邊的山地都有主了。我妹妹要立足，光打跑原來的地主是不行的，還要去牟國報審。你知道的，它需要的地盤大，而且地形要求也特殊。所以它和原地主都很不高興。”
地穴蛛本來就喜歡住在溝壑縱橫、地洞相連的環境裡，最好是溶洞，這樣涼爽潮溼，適合菌藻生長。
問題是，這種環境本來也招其他妖怪們喜歡。
朱二孃還有一大家子要養，要霸佔的地盤肯定不會小了。
只看它在魔巢沼澤和其他大妖怪的相處模式，就知道它在新家的鄰里關係恐怕也和睦不了。
賀靈川樂呵呵道：“又要當鄰居了，咱有空去找她敘敘舊。”
董銳也挺高興：“朱二孃的菌毯上長着好幾種蘑菇，烤魚都很不錯！”
朱大娘擡起前爪擦了擦眼睛。該怎麼開口才能讓這廝明白，不對，是讓這倆貨明白，妹妹並不歡迎他們！
傍晚，外出的隊伍成員陸續返回。
大夥兒坐在院子裡歇涼，都愜意得直嘆氣。
好寬敞，好舒展，好平穩。
而後，大家七嘴八舌說起在外打探到的消息：
“自出租刀鋒港以後，百列人又丟了兩塊領地，都是被東邊的雅國佔走的。你們從前聽過雅國嗎？”
衆人紛紛搖頭。遙遠異域之事，以前無處聽聞。
“雅國是恆丁人建立的國家，向西跟百列接壤，三十幾年前還是平原上的部落，擅騎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