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戰鬥中,奈落天分身的腦子也很清楚:和三水真人相融只是權宜之計,若想逃出生天,乃至真正奪取大方壺,還得依靠合適的皮囊才能發揮自己真正的神能!
但這裡是大方壺內、是敵人的地盤,所以戰鬥一定要速戰速決,每多拖一秒都對自己不利。
三條巨蟒沒能將紅將軍戰甲壓得粉碎,卻將賀靈川牢牢按在原地、寸步難行。
細柳黑蛇張嘴來噬,賀靈川從神魂深處都瀰漫刺骨的寒意,面對它的獠牙總覺自己無遮無攔。
更不用說奈落天分身也在進攻,他雙手被纏縛還要以一敵四,壓力大增。
戰甲肩鎧上蹲着兩個獸頭裝飾紅光一閃,忽然跳起。其中一頭形如金蟾,居然直接跳到細柳黑蛇的大嘴裡去。
咕唧一下,順喉而入,大蛇自己都是一愣。
不過它半透明的身軀中馬上浮出無數紅絲,像是孵化了寄生蟲。這時的黑蛇好像被丟進了滾油鍋,痛苦到肚皮翻白,哪裡還有空去撲賀靈川的神魂?
不到兩三息左右,黑蛇變成了紅蛇,連眼珠子都是血紅的。
另一隻蹲肩獸則衝向奈落天分身,體型迎風見漲,凸眼大嘴招風耳,獅身長尾還背生雙翅。賀靈川立刻認出,這是刑龍柱柱頭上的怪物,也不知具體品種,看着既像窮奇又像嘲風獸。它一晃眼就身長兩丈,血盆大口更張到一個古怪的角度,迎着奈落天分身就去了,好像能將他連人帶劍都吞下去。
奈落天分身操縱下的三水真人滯在半空,竟能發力往後回彈,劍尖抵住怪獸下顎一用力,反將自己推出五丈開外。
這一手滯空騰挪術,賀靈川也見朱大娘用過。看來對仙人而言,這是通用招數了。
與此同時,他擲出手中寶劍,化作一道流光,仍然直指賀靈川后頸。
說時遲那時快,紅蛇突然彈起擋住賀靈川,這一劍就戳到它身上去了。
此劍有戮神之能,細柳大蛇身體當中的怨靈被戮,屬於是大水衝進龍王廟。於是巨蟒從中劍處斷作兩截,後半截消失,但前半截一個回身,仍衝去找三水真人的麻煩。
少了細柳蛇的束縛,賀靈川手腕翻起,一刀削掉了赤金水蟒的腦袋。
水本無形,但浮生刀專治它們,導致赤金蟒的腦袋半天也沒長出來。
最後一條藍蟒再絞紅將軍頭面,賀靈川卻舉起鏡盾砸在它腦袋上,喝了一聲:“收!”
藍蟒居然真被收了進去。
鏡子嚇得哇哇大叫:“啊啊啊別亂搞啊!”
內部也自成一個秘境小世界,但小半年前才修復好,它可不希望藍蟒進去又攪得天翻地覆。
但不管怎樣,賀靈川三蟒纏身的威脅至此全部解除。
在戰甲幫助下,他也是不慌不忙、連消帶打,就把麻煩全踢回給三水真人。
這實際上是自然之力與人之力的對抗。
若在外界或許前者佔優,但這裡是大方壺內部、是盤龍秘境!奈落天分身除了一開始的偷襲,很難討到什麼便宜。
但它一邊戰鬥,一邊還要遊說賀靈川:
“你還太年輕,不知道大方壺是多麼沉重的負擔。三水真人親手煉製過它,卻也恨不得銷燬它。這種連神明和仙人都畏懼的神物,絕不是你能把控的!”
賀靈川好笑:“你就可以?”
奈落天分身也不跟他置氣,只問他:“你就是使喚不動大方壺,對吧?”
賀靈川回它一個皮笑肉不笑:“但依舊有人能利用它,比如鍾勝光,比如——”
“彌天?呵呵,你看看它們是什麼下場?淵國是什麼下場?”賀靈川與大方壺有關聯,知道盤龍往事就不奇怪了。奈落天分身道,“再往前更不必說,未有一例善終。這也是命運的力量。”
賀靈川嗤之以鼻:“他們的命運悲慘、結局悲壯,是因爲大方壺本身嗎?難道不是因爲你們這些天神斬盡殺絕、動輒滅國屠城?難道不是因爲你們天神汲取黎民血肉充養自身、還要厚顏無恥自稱‘天恩’?”
奈落天分身頓了一頓才道:“你那樣信任大方壺,那麼,它到底想讓你做什麼,你清楚麼?”
“它想對你做什麼,你清楚麼?”
賀靈川不語,知道奈落天分身在避重就輕。但雙方正在激烈交戰,他又懶得想詞兒反駁它。
他不清楚,也沒有人清楚,因爲大方壺幾乎不跟人交流。
“那你怎能篤定,自己不會步上前人後塵?”奈落天分身抓緊時機勸道,“你根本對大方壺的力量一無所知。我再說一遍,這樣的神物,絕非你所能駕馭。”
“駕馭不了神物,就會被神物所累。淵王如此,鍾勝光如此,你也不會例外。”
“再說,你對彌天又瞭解多少?它借給你力量、幫助你對抗我,純粹出於好心嗎?天真!”奈落天分身快速道,“彌天早就失敗了!但它的仇恨和瘋狂,還是會讓你萬劫不復!”
賀靈川打蛇隨棍上:“彌天到底爲什麼要這樣?”
他不提具體問題,也沒有明確指向,只問“這樣”。至於是哪樣,要奈落天分身自己考慮了。
它果然答道:“彌天與靈虛之間仇深似海。它所做的一切不僅是報復,還要對方的臣服。無論是慫恿盤龍城還是慫恿你,都是爲它一己私利。你們不過是無辜的犧牲品罷了。”
賀靈川問它:“你呢,你和靈虛也有仇麼?”
“不曾。”
“那你爲什麼背地裡也在對抗靈虛衆神,難道不爲一己私利?”
奈落天分身氣得笑了。
它和賀靈川邊打邊聊,可不是好心答疑解難,而是爲了“離間”。
它已經看出,賀靈川穿上戰甲能發揮出色,都是因爲他與戰甲之間高度契合,心有靈犀。
這裡是對方主場,對方又有戰甲加持,看起來佔盡優勢,其實奈落天的神印標記依舊存在,並沒有被磨滅。這就說明,賀靈川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強大!
他最忌憚的彌天本尊,更是遲遲未現。
以他對彌天的瞭解,通常不會在塵埃落定後再登場。所以,它是不想出場,還是不能?
他和三水真人融合以後,就知道這盤龍秘境也是個有規則的地方。
唔,所以彌天本尊根本沒機會出現,只能把力量借給眼前的少年?
想到這裡,奈落天分身心頭大定。這副皮囊還不到二十歲,正是毛毛躁躁、心浮意動的年紀。只要自己說動賀靈川,令其心裡對彌天產生一絲猶疑猜忌,賀靈川與彌天的戰甲就不能再心意相通,也就不能將浩瀚神再用得這麼順手。
彌天的戰甲再厲害,也得有人穿戴才能發揮威力。
可沒想到它費了這麼多脣舌,對方依舊不爲所動。
這小子的心志,要麼堅如磐石,要麼已被彌天完全蠱惑,俗稱執迷不悟,勸不動半點了。
天神的虔誠信徒之中,的確有這一類人。
可它不知道,把戰甲借給賀靈川的不是彌天,而是紅將軍。
賀靈川信任的也只是紅將軍,而非彌天。
奈落天分身根本就是挖錯了牆角,再賣力也挖不倒啊。
談話之間,兩人戰鬥不止。
對手是上古仙人+天神分身,賀靈川頭一次挑戰這麼高段位的敵人。他不缺沙場經驗,缺的是這種高端局的洗練。
不說別的,三水真人的戰鬥手段就超出常人理解的範圍。他有一手“切裂術”,細柳劍往空中一劃,就能同時撕開兩道口子,一道在他身邊,一道在三丈以內的任意位置。
三水真人往裂開的空間口子裡一鑽,下一瞬可能就反穿到賀靈川身後,長劍直捅他後心!
在神通式微的後仙人時代,唯小搬山術有此效果,卻不能隨手開合,且代價不小。
虧得有那頭長相怪異的蹲肩獸和轉攻爲守,不離賀靈川左右,好幾次幫他化解危機。
度過了初期的手忙腳亂,賀靈川很快就越打越順手。戰甲的進一步用法他還沒能掌握,但對於這樣精粹的力量,使用起來和沙場戰鬥並沒有好大區別,只是行動速度快得令人髮指,三水真人若沒有切裂術相助,應付他都顯吃力。
並且,雙方造成的破壞力都有點……驚人。這一處地表坑坑窪窪,像被炸彈密集爆破過。
三水真人更是把切裂術靈活運用到極致。有一回蹲肩獸跟着他撲過空間裂隙,三水真人直接把裂隙一抹,結果刀槍不入的蹲肩獸直接被關閉的空間切了半條後腿、半截尾巴下來。
這纔是“切裂”的本意,而不僅僅是個瞬移通道。虧得賀靈川自己一直不曾穿隙追擊,否則被切片的可能就是他了。
面對這種規則之力,紅將軍戰甲又能保他多少?
蹲肩獸沒有痛感,回頭就咬三水真人,但三腿撲擊不夠靈敏,被他兩劍捅在眼睛上,終化作一縷紅光,返回紅將軍戰甲肩膀重新蹲好。
賀靈川則是抓出長弓,趁機瞄準三水真人。
雙箭齊發,但只有嗖地一聲。
他退入空間裂隙,箭矢也緊隨而至;他拐彎,箭頭也跟着拐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