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呵,女將!
“當然這不是重點,貝迦從來不缺將才,比她還能打的女將有的是。”伏山越道,“她能擁有超然地位,是因爲她是皇子的救命恩人和從小到大的玩伴。”
“帝君就只有一位皇子嗎?”賀靈川訝然,“那果然是天大的功勞。”
“道行越高,壽命越長,繁育機能越弱,此乃天道。如淵國前君,就是沒有子嗣才把王位禪讓給人類。還好每一任帝君都有大國氣運加持,好歹能誕一兩位子嗣,纔沒斷了血脈,這真叫作神明護佑。”伏山越笑道,“當今帝君只有一位皇子,二十多年前誕生時氣機太弱,難以存活。幸有神明指點,姚杏寧體質特殊、修行功法特殊,身上陰陽氣息勻和,正適宜給皇子溫補。姚杏寧那時候才幾歲,就隨身帶着它,同吃同睡。”
“果然皇子狀況慢慢改善,三年後順利破殼而出。”
“大概是熟悉姚杏寧的氣息,小皇子問世後對誰也不親,連帝君都……”伏山越咳了一聲,“據說宮中好幾個奴僕被它咬死吃掉,唯獨允許姚杏寧陪伴和接近。”
“所以姚杏寧又照顧它多年,至今也是每月要進宮兩次陪伴皇子,否則這唯一的皇親就要大發雷霆。”伏山越苦笑,“她有這份殊榮加身,在皇子成年之前誰願意得罪她?”
“呃……”賀靈川不知道說什麼好。
有未來太子的孺慕之情,岑夫人在靈虛城的確可以橫着走了。更何況她的言行都會對小太子產生影響,這可是巨大的政治優勢。
難怪連都雲使都不願意招惹她。
“皇子何時成年?”
“三十歲才懵懂開智那麼成年至少要六十歲吧。”伏山越咳了一聲,“皇子還小,帝君已經有意減少她的進宮次數。”
賀靈川明白了:“岑夫人果然特殊,難怪這件案子的幕後人讓岑泊清來當這個幌子。岑泊清本人不厲害不精明,那就易於掌控。再有大司農和姚杏寧這雙重防護,就案子很難查下去。”
大司農的權,加上姚杏寧作爲“皇親”的勢,各藩妖國就算髮現本國妖民遭獵殺,又能怎麼樣?
現在他終於明白,爲什麼向巖這個退休官員一聽岑家可能牽涉其中,就不想趟渾水。
但是老頭子鬼得很,偏不跟他攤開來明說。
伏山越恨恨道:“岑泊清這個蠢貨,好好當個耙耳朵不就完了?沒那麼大本事,還非要繼承那麼大的黑產!”
“你不認爲姚杏寧參與其中?”
“她雖然蠻橫,但嫉惡如仇,是性情中人。”伏山越搖頭,“獵妖取珠這種事情,她應該做不出來。”
“再說靈虛城這些世家大族,手下產業無數。姚杏寧未必知道她丈夫還有這麼一個見不得光的產業。”
“我原本想着,大司農會不會斷尾自保,置岑泊清於不顧,這樣查案壓力就會小一些。”他頓了頓又道,“現在姚杏寧親至,就說明大司農得想辦法保他一命。若不是伉儷情深,岑泊清這回死定了。”
賀靈川笑道:“若真是這樣,仲孫家也會找他們晦氣。”
“仲孫謀死了,仲孫家的怨氣當然很大,他們是靈虛城的水族首領之一。”伏山越笑得比他更舒暢,“但他爲岑泊清做僞證,仲孫傢俬購不老藥,這兩件事都被吳楷供出來,很快會傳到帝君和天神那裡去,也夠他們喝一壺的。”
“反正,不老藥這一筆爛賬不曉得要攪進多少權貴豪門!”
賀靈川微一凝思,反而搖頭:“如果私購不老藥的門閥確實太多,最後很可能大事化小。”
“哦?”伏山越也不是傻蛋,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說法不責衆?”
“這個‘衆’字就有待商榷。”賀靈川嗤笑一聲,“如果都是平頭之輩,殺得屍山血海也無妨。淵國覆滅後,靈虛軍隊大屠三十日,數百萬平民都成刀下亡魂,暮光平原至今是不毛之地,可見聖心如鐵。”
伏山越抿了抿嘴。
事實勝於雄辯,他無話可說。
“如果都是靈虛城的高門大閥、國之棟樑——”賀靈川悠悠道,“那就是鬼迷心竅。把私自煉藥的抓起來,把大量購買倒賣的抓起來,明正典刑以正風氣;其他的嘛,法不責衆,小懲大戒也就是了。否則,要動搖國本的嘛。”
伏山越苦笑起來:“你說得這麼雲淡風輕……”
“拭目以待?”賀靈川瞥他一眼,“打賭啊?”
“不用賭了。”伏山越有點唏噓,“我覺得,你說得對。”
“嘁。”他知道自己穩輸是吧?
“孚國也是這般?”
“天下官場不都一樣?”賀靈川懶洋洋道,“都說水至清則無魚嘛。”
回到客棧,伏山越問他:“真不來點宵夜?我聽說這家客棧的醬滷湯十五年沒斷過火,就是滷桌腳都好吃,我叫人去買了。”
這個點鐘嗎?
“不了。”賀靈川打了個呵欠,“我困,要回去衝浴睡覺。明天還得陪你和白都使折騰。”
伏山越用懷疑的目光打量他:“你從前跟我作對那會兒,沒這麼容易困啊。老實交代,程俞那半條命是不是被你折騰掉的?”
他到現在也沒搞清楚,賀靈川手底下有多少種真本事。
賀靈川就知道伏山越一定會起疑。
這廝一直都不好騙。
他左顧右盼,周圍沒人。
伏山越見到他這動作,就知道他要曝料,很自覺地豎起耳朵湊過去:“啥?”
“我方纔對白子蘄所言,基本都是真的,只是沒說起程俞派來暗算我的,是一頭夢魘!”賀靈川聲若蚊蚋,“程俞那廝也確實燒壞了夢魘的金身,人家回去找他麻煩,不是情理之中麼?”
“就這樣?”
“當然就這樣。”賀靈川笑道,“難道我還得指天立誓?”
赤鄢國君父子現在是他的靠山和助力,不能把人家全矇在鼓裡,易生隔閡。
指天立誓當然很好!伏山越搖頭:“不必,我信你。”
他又問賀靈川:“你看白子蘄後面還會有哪些動作?”
賀靈川想了想:“拋開他另外的圖謀不提,白子蘄來白沙矍的目標無非就是兩個:一是查不老藥案,二是追蹤仲孫謀的下落。不老藥案基本水落石出,重要原料漿珠就是岑泊清派人殺妖獵取的,這是鐵板釘釘逃不了;至於被劫走的仲孫謀——”
他聳了聳肩:“我覺得這貨已經死了。”
一提起這個,伏山越就倍兒爽:“我也這麼覺得。”
“麥學文沒留下多少線索。這人深謀多年,我想他大概是一擊功成、遠遁千里,短時間內不會再出現了。”賀靈川娓娓道,“也即是說,白子蘄想抓麥學文大概沒戲,那就只能把力氣都撲在辦岑泊清案上。”
伏山越點頭:“仲孫謀幫着岑泊清做僞證,卻被岑泊清的爪牙弄死。仲孫家要是聽說這個調查結果,哪裡能夠接受?”
他忍不住笑了:“最妙的是,這案子由白子蘄親自調查。他們要評理只能去找都雲使……全靈虛城誰不知道,敢質疑都雲使就是自己找死!”
這案子都不用他來扛,白子蘄直接把鍋接過去了,否則赤鄢妖王都會感覺到壓力。
這一次,妖帝挑人辦案的水準很高啊。
“神明也不會滿意,因爲岑泊清同樣算不上幕後真兇。”賀靈川緩緩道“不老藥案值得深挖,但看起來根源都在靈虛城,後面沒我們什麼事了。”
“哪能到此爲止?”伏山越冷笑,“我正覺爽氣呢。”
“你父王的告狀信剛送到帝君眼前,隔不兩天,青芙廟就着了火,物證人證都被一把火燒了個乾淨。”賀靈川衝他微笑,“你去沒去過青芙廟?”
“去過,很大,香火也很旺。”伏山越想了想,“你說得沒錯,靈虛城是什麼地方,青芙廟也有防火措施,普通火勢哪能兩下就把它燒淨?“
“幕後真兇有人脈、有手段,也就是有身份嘍。”賀靈川不緊不慢,“敢在妖國殺妖取珠,冒天下之大不韙,兇殘狠辣可見一斑。我看這水太深,赤鄢國真要趟進這個漩渦?”
這案子真是越查越深岑泊清這個大司農的長女婿,居然只是個幌子而已。
那真正的幕後人,又會是什麼身份?
赤鄢國君父子一開始調查這個案件時,肯定沒想到後面牽涉這麼深廣。
“如果要收手,現在就是機會。”
這句話是伏山越說的。賀靈川早在心裡過了一遍,但未宣之於口。這種話,他不能講。
“就算查案的是白子蘄,如果我父王不堅持,靈虛城也想息事寧人,那麼真兇就只會是岑泊清。”伏山越居然深深嘆了口氣,“但我父親一定要徹查到底,因爲這已經不是赤鄢一國事務。”
賀靈川琢磨這句話,微微動容:
“你是說,還有別的勢力也捲入進來?”
“單單就我知道的,寶樹王剛向靈虛城陳情,說自己領地的妖民也被偷獵取珠,此事人神共憤,必須徹查嚴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