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現實與魔幻

第496章 現實與魔幻

賀靈川目瞪口呆見他遠去,最後那陣紅霧重新化成巨影身上的一部分,纔回過神來:

是了,孫孚平死在大方壺的幻境裡,其魂魄當然很可能被拘於魂鄉。

看樣子,他永遠也得不到解脫。

這時賀靈川開始感覺到氣竭。

憋氣時間太久,再不回水面就要被踢出夢境。

水底這紅色巨影好動作從容不迫,實則每一次擺動都前進數十丈。

也就是兩息工夫,它就消失在極度深寒當中。

賀靈川也拼盡全力游回水面,露頭出去大口吸氣。

只差一點點,他就要憋死在深水裡,爲自己在盤龍城再創一種新死法。

李叔正在抓草編東西,頭也不擡:“去吧。”

這就是孫茯苓冬天買悼亡冰燈的地方;夏天做不了冰燈,老頭子就用竹和草編些蚱蜢、小馬等工藝品來賣,很受孩子們歡迎。

屋門砰地一聲被打開,嚇了咒師一大跳,就見隔壁屋的客人一步踏進來道:“你失敗了?”

“你不殺我們吧?”

周圍的孩子吱吱喳喳,賀靈川順手給他們幾個銅板:“去買糖吃。”

剩下這個樹根包裹的人頭,賀靈川就跳到具羅樹上,將它卡在樹杈裡。

孩子們高高興興跑開了。

“這人在哪?”賀靈川眉頭一動,“我要具體的方位,還有他的樣貌!”

蛛網兜還掛在鐘乳石上,但是不知名根鬚居然已經伸到這裡,把裡面的首級裹了好幾圈,又像嘬果凍一樣汲取它的力量,因此怪首至今沒能長出身體。

有趣的是,在溶洞裡面被他扯斷的根鬚,現在緊緊裹住怪頭,既不吸乾它,也不離開它。

“還有呢?”怪頭的模樣更駭人、更吸睛,這些孩子怎麼不說?

賀靈川謝過他的好意,自行跳上岸來。

有趣的是,他爬上去才發現根系穿透的裂隙很大,鑽進一個人綽綽有餘。

賀靈川能理它就怪了,再擡頭看看巖壁,怪物的身體徹底成了空口袋,而根系還在。

……

盤龍城南門廣場嗎?!

他先前明明在赤帕高原西北側的水下溶洞裡打怪,怎麼順着樹根爬上來,就回到了盤龍城?

賀靈川捋掉臉上的水,心裡冒出無數個問號。

它正簌簌發抖,見到賀靈川出現就大聲質問他:

“不,不!”怪首反應強烈,“我不想死。”

也就那麼幾下。

“我不知道他是誰。”怪首還帶着從前的傲慢,“我們不關心。”

長着三隻眼的人頭,還被幾條樹根緊緊包裹,這造型用“詭異”二字都很難形容。

它把怪物吃掉,是不是說明它生長所需的營養也很……陰間?

賀靈川心頭的疑問此起彼伏,但他現在還有最重要的事要做。

“下面發生什麼事了,我的本尊,我爲什麼感應不到本尊!”

反正在盤龍城的土著看來,這就是一塊大石頭。沒人會感興趣,孩子們也夠不着就行了。

這不是,這不就是——

浮上水面一看,熟悉的景緻躍入眼簾——

“我的本尊到底怎麼了?”從被剁下來至今,怪首一直處在震驚當中。

但這怪頭一直沒再長出身體,賀靈川直覺跟具羅樹根有關。

“誰?”

從前他以爲主動離開夢境只能靠自殺,但滋味兒不太好受;後來想想不對,他是斷刀的主人,憑什麼不能自由進出?

他多試幾次,果然像這樣集中精神、要求下線,很快就能退回現實。

“沒什麼啊。嗯,你爲什麼要在網裡放一塊大石頭?”

“怪我嘍?”賀靈川也很驚訝,這貨能準確說出“魂鄉”二字,就說明它不是盤龍世界裡的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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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是魂鄉!”網中的怪首也說話了,語氣震驚,“伱明明睡覺,爲什麼不在夢鄉?”

賀靈川得了清靜,這纔有空仔細端詳前方的綠樹。

賀靈川抓起網兜一扯,根鬚應聲而斷,只剩幾條還纏在怪頭上。

男孩問他:“它們會飛嗎?”

他一回頭,就看見一棵綠樹長在水邊,鬱鬱蔥蔥。

而後賀靈川就找了個沒人的拐角坐下來,閉目養神、渾身放鬆:

“醒過來,醒過來,醒……”

這頭夢魘很少出擊,但從未失手。正因爲他深信百面的強大,纔不敢相信自己所見。

“有人把你標記爲貢品。”怪首招供,“我們喜歡年輕又強壯的神魂。好吃!”

他把猴蝠分裝出來遞給巡衛,請他們帶去丹署交給阿洛。

是啊,他在這裡來往不下數十趟,河岸石廊非常整齊,何曾有什麼巖洞?

這棵樹破開時空,把他從赤帕高原西北部直接帶到了這裡來?

唔,或者反過來說,它從這裡直接把根鬚伸到了赤帕西北部的溶洞裡,爲的是抓住怪物來一頓饕餮大餐?

此時再看小具羅樹,原先瘦怏怏的樹幹已經變粗,頂他雙手合抱;個頭也往上躥了一截,離地一丈半了,樹冠也開始展開,這纔有了一點點老祖宗的氣度。

穿透巖壁的樹根,就是這棵具羅樹麼?

至少從位置上看,應該是它。

這不就是先前把它吸成人乾的樹妖嗎?

具羅樹的智慧,在寶樹王身上體現無遺;這棵雖然還在幼年期,但賀靈川在溶洞抓取網兜時,它也沒跟他搶,說明這小傢伙很有靈性。

“你爲什麼找我?”

幸好這些根鬚很細,沒把它一口吸乾。

目力所及一切,已經超出它想象的範疇。

快到地面了?

不,前方又是水面,並且水質清澈,泡在其中暖洋洋地。

回答他的,是神像碎片嘩啦啦碎了一桌。

他後院裡空無一人,只擺着竹條、藤草各種雜物。

“蝙蝠,蝙蝠!”有個男孩指着他的網兜叫道,“這蝙蝠長得好像猴子。”

賀靈川把怪物首級提起來面對自己:“你是什麼東西?”

就連一代英主邙國國君都死在它的手下,這姓賀的不過一介平民,根本沒有元力護身,憑什麼打敗百面?

這就好像一個六歲小娃在擂臺上打敗了拳王那般荒謬。

好,很好。

“沒了。”賀靈川言簡意賅,“你若想步本尊後塵,我現在就成全你。”

岸上的童子跑來圍觀他,有個大爺也踱了過來,向他伸出援手:“快上來,你是不是喝多了?”

同福客棧。

提起網兜,他衝到街上的店鋪,對守在裡面的老頭道:“李叔,借你後院一用!”

可事實勝於雄辯,咒術師再怎樣驚駭,也不得不爲自己下一步打算。

而後,一切好像又恢復了正常。

這到底是個什麼植物,連怪物都吃,他想探個究竟。

這傢伙是外來入侵物種嗎?

難怪遊離在魂鄉外的紅色巨影會出手,它好像一直充當這個魂鄉的守護者。

“你西邊三百丈,同福客棧;長得乾乾瘦瘦,臉很長,風一吹就倒的樣子。”

要不是喝醉酒,誰會在這裡跳河?

賀靈川憑欄下望,發現水下那個洞已經不見了。

線索自己送上門來。

“幫我看住它。”賀靈川拍拍具羅樹幹,“先別吃掉,我留着它還有用。”

這人瞪着他問:“成了,還是沒成?”

“咔嚓”一聲,桌上的神像突然斷作數截。

“不不不,別把我放在這裡!”怪頭感受到具羅樹的氣息,大驚失色。

“看你怎麼配合。”

溫、溫泉?

賀靈川從這處洞窠游出去,就看見溪魚嬉戲,睡蓮盛開。

他甚至聽見了孩子們的笑聲。

“石頭?”他的網子裡沒有石頭。

這鬼東西來自現實世界,那就是說,外頭有人在對付他!

湖邊的小橋和石欄、對面寬闊的廣場、街道兩側的商家。

賀靈川提起網兜溜回街上,路遇兩名巡衛經過。

這些細根好像只對怪首強硬。

咒師大怒:“你、你怎麼不請自來?”

一直在閉目念訣的咒術師猛然吐出一口鮮血,難以置信道:“百面大人?這怎麼可能!”

他想了想,乾脆游到巖壁邊上,順着根鬚攀援而上。

“會。”賀靈川把網兜往他面前一湊,“除了蝙蝠,你還看見什麼了?”

這棵具羅樹和盤龍城所有其他植物都不一樣,是他從外部世界帶進來的寶樹王種子長成,本身就具有橫亙青冥的力量,所以它能感應到外來入侵?

順着越發粗壯、越發糾纏的根系往上爬,而後平行匍匐了一小段,他居然望見了光!

夢魘也有強弱之分。百面夢魘的前身乃是仙魂,它的強大,無論是同類還是人類都不敢否認。

當百面夢魘被魂鄉外的紅色巨影進深海時,幾乎無人注意到,現實中東邊的夜空突然有一顆星星驟亮,飛快閃了幾下。

“沒成,被破了。對方很強悍,恐怕、恐怕會追過來。”咒師一陣氣短,只能搖搖晃晃站起來,“你要留下嗎?”

吐出的鮮血裡有碎片,心脈已傷,他最該做的就是躺下來靜養,至少半個月後才能起牀,否則遺禍將來。

這可是咒術反噬,輕則傷殘,重則殞命。但咒師顧不得這些。強悍如百面都有去無回,自己留下來恐怕也凶多吉少。

“你們這幫子術師,果然靠不住。”對方一手撐牆,身後的黑暗中有個巨影動了動,腥風撲面。“你走吧,這裡留給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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