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葫蘆案
賀靈川也不矯情，假着它的虎威一指汪麻子：“這人有些蹊蹺，暫時不殺，我們要再盤問。”
官差啊了一聲：“這是縣裡定刑……”猛虎和巨羊同時瞪過來，嚇得他趕緊改口，“……我想縣令也沒意見，那麼請幾位到衙署來坐一坐，卑職把犯人解回去。”
邊上想看熱鬧的鎮民都不樂意，但臺上有猛虎坐鎮，真正是虎視眈眈全場，他們也不敢造次，只得邊散開邊抱怨。
汪麻子沒想到救兵天降，被解下來後撲通一聲就朝賀靈川跪下了：“官爺救我，我真冤枉啊！”
焦玉走過他身邊：“但有一字虛言，你就死定了。”
賀靈川始終打量着天上的烏鴉，此時又走到高臺柱邊，掏出一袋肉乾問它們：“我向各位打聽一件事，這袋肉乾就算是補償。”
烏鴉們怨氣很大，沒反應。
一袋肉乾和一個活人的鮮甜血肉怎麼能比？
“否則——”賀靈川打了個響指，羊角上的蒼鷹頓時一聲清唳，作勢欲撲。
然後，他們就看見了半山腰上的兩盞燈籠……
賀靈川不答反問：“你那幾個失蹤的後輩，修爲怎麼樣？”
“羚將軍矍爍精壯，遠勝人類許多。”快一百二十歲的人類，得老成什麼樣子？別說上前線打仗，能自己快走幾圈都不容易。
鴉羣驚得啊啊大叫，賀靈川痛快地呼出一口氣。
賀靈川未必有些遺憾。
同伴沒再回來，鑽風獸也沒有。
只有實力出衆，它們纔會把你放在眼裡。否則這羚將軍看着就是個天生刺頭，怎麼會好好配合他？
賀靈川指了指蒼鷹：“不是被天敵所擒？”
更不用說鑽風獸也隨同前往。
也難怪羚將軍根本不把當地官府放在眼裡。
“一百一十九！”羚將軍晃了晃腦袋，“明年就要過大壽！”
賀靈川點頭，難怪它上火。
但是羚老爺梗着脖子非要湊個熱鬧。
賀靈川把肉乾袋子交給它：“回頭再來找你。”
他親自把汪麻子提了進去，着虎妖守在門口。莫說外人，連官差也不得進入。
羚將軍的眼睛一下就瞪圓了，失聲道：“什麼！”
賀靈川聽到這裡就覺不對：“一羣鄉漢而已，能弄死守藥田的鑽風獸？”
“半個多月前，你們可曾在這附近見到一頭白肩雕，北方過來的？”
他牽着岩羊座騎，羊背上又停着一頭蒼鷹，身邊還有猛虎伴行……
官田裡正好有芝馬成熟，夜放寶光，有個鄉漢沒忍住，一伸手抱走了兩隻。
汪麻子在大雨裡躺了好半天，動都不敢動。
汪麻子衝他磕了兩個響頭，知無不言。
原來他跟鄉里幾個要好的朋友，一起去五斗鎮的客商那裡偷貨。對方是頭一次走這條商路的陌生客商，人生地不熟，輕易就被他們得手。
官家藥田都由鑽風獸一族看護，世代承襲。人家可不是山妖野怪，見這十餘人偷藥哪裡能忍，立刻來追！
羚將軍自來熟，打量岩羊兩眼就湊到邊上，問賀靈川：“太子怎麼派你這麼個小孩子來當特使？”
汪麻子被同伴撇下之後並沒有原地等死，而是用力滾進了邊上的灌木叢裡。
也不知焦玉怎麼和官差交涉的，大概一刻鐘後，賀靈川就找了一輛馬車，載汪麻子前往牛頭山。
考慮到它也是苦主，賀靈川還是把它放進來了。
“你是怎麼辦到的？”
後面的部分，賀靈川來路上就聽官差說過了：
官方藥田被盜採，守田的鑽風獸也失蹤了，官方查案直接查到汪麻子頭上。因爲鄉漢們偷走的貨物就在藥田附近被發現，汪麻子崴腳的牛頭山入口，離藥田也只有三裡左右。
汪麻子苦笑道：“賤命就是皮實。賀爺，求您救我一命！”
羚老爺在本地可以任性而爲，無人會有微辭。
妖怪們多半不愛喝茶，省了這道工序。
衆所周知，羊沒有手，不能自己編辮子。
不過，按理說羚將軍應該在趕赴東邊前線的路上了，而不是還在自己的故鄉瞎晃悠。
鑽風獸依舊跟隨。
賀靈川方纔已經在焦玉那裡打探過了，羚將軍在王廷的立場中立，還偏向長公子一點，所以才放心公佈自己的戰績。
賀靈川遂讓猛虎前去找官差交涉。
隊伍四名成員，只有他一個人類。這麼奇異的組合，回頭率很高。
它們去追他的同伴了。
於是它欣欣然把腦袋伸進了窗子。
很快，他們就經過了鑽風獸守護的官方藥田。
“伱再仔細想想？”這老東西的態度未免太敷衍。
它雖在故鄉療養，但二王子身故這麼重大的消息，當然是瞞不過它。聽見賀靈川的話，它第一反應是不信，但回頭看見焦玉耳朵都不動一下，顯然這事情是真的。
“不弱。”羚將軍沉聲道，“它們也是飛田軍的中堅力量，跟我輾轉好幾個戰場了。按理說，不該無聲無息失蹤。”
但鑽風獸個頭太高，進不了門，它低頭一撞，窗格子就碎了。
“何時？”
烏鴉這種生物在哪裡都愛湊熱鬧，是不折不扣的地頭鳥。問它們打探消息就對了。
“氣味相投使然。”這頭羊沒少得罪人吧？賀靈川問他：“羚將軍貴庚？”
後來他鼓足勇氣爬起來一看，山谷黑沉沉地，哪有什麼燈籠？
他腳壞了走不動路，只能在牛頭山待了兩天，直到採藥人進山，用驢子把他馱了出來。
在此期間，賀靈川檢查汪麻子腳上的傷口，發現僅是韌帶拉傷，並且過了這些時日也自愈了六七成。
十來人連貨帶馬都偷了出來，正往回走，不知怎地走到官田裡去了。
很快就有一頭體型巨大的老烏鴉降落下來，落在賀靈川面前：“你想問什麼？”
他問汪麻子：“再讓你去牛頭山，你能指認那兩盞燈籠的位置麼？”
“能，能！”
幸好天色夠黑，雨水和泥草也蓋住了他的氣味，鑽風獸們從他身邊跳過去，居然沒發現他的存在。
它頓了一頓，接下去道：“少了它們，飛田軍只剩七十多員，戰力減損嚴重。”
官府都聽見這個動靜，但沒人出來吱聲。
不過這時候又有一頭烏鴉落下來，對着長者叫了幾聲。
焦玉已經告訴他，這位還是赤鄢國的飛田先鋒將軍，職銜很高，可不是什麼雜號將軍。它的嫡系飛田軍基本都是鑽風獸組成，數量雖然不多，然而是一支特殊隊伍。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賀靈川提醒汪麻子，“生死一線，切莫說謊。”
方纔焦玉又一次問起的時候，羚將軍就不耐煩了，說手下軍隊已經上路，自己很快也會趕過去。
老烏鴉立刻道：“但是這附近的山野偶爾有成堆白骨出現，我們族裡的小七……也失蹤了。”
這一抱就出事了。
官差請賀靈川上座，奉茶。
羚將軍哈哈大笑：“莫拿你們人類跟我比！”
老烏鴉：“沒有。”
賀靈川見它頜下的鬍鬚都編成了辮子，還用金絲纏好，左耳上也打了兩個金環。顯然羚將軍注重儀容儀表，也過得相當精緻。
汪麻子等人慌不擇路，雨夜能見度又差，居然跑進牛頭山去了。
“白肩雕可是兇禽，如果它在這裡盤旋，你覺得我們會看走眼嗎？”老烏鴉斬釘截鐵，“沒有！”
“沒什麼。”賀靈川淡淡道，“助他幹掉了伏山季而已。”伏山越看起來虎嘰嘰地，原來都快四十歲了？
當下官差將汪麻子帶回二百步外的衙署，賀靈川也一路踱去。
不過大妖數量不多，他今天總算見到一個。
“太子自己不到四十歲，也是個小鬼，居然派了年紀更小的來辦案，簡直胡來！”羚將軍當着賀靈川的面道，“你幹過什麼好事，讓他另眼相待？”
那隻能是羚將軍家裡養着僕人或者侍女，替它打理這些。
賀靈川全家都混官場，一聽就知道汪麻子是個倒黴的頂罪羊，也難怪羚老爺那麼生氣。
鑽風獸戰力了得，脾氣又不好，平民看見它們都要繞道走。
“我們這裡，少有猛禽。”
“兩個多月前吧？”它仔細回想，“帝流漿出現後，沒過幾天。”
事實清晰罪證確鑿，他就被判了死罪。
賀靈川早聽說貝迦的大妖們有自己的食邑領地、僕從和手下，在地方上享有很高的特權，有時甚至有豁免權。
賀靈川擺了擺手：“事關機密，你給一間屋就行，不能有外人。”
說是衙署，但這地方很小，也就是一個小院四間屋，相當於鎮級辦公廳。牢房就在對門兒，能關七八人。
多數妖怪秉性直率，跟它們太委婉是媚眼拋給瞎子看，沒什麼必要。
這是藏在山腹當中的大片田野，土壤肥沃勝過一般農田，現在種了十幾種藥物，有些用青布蒙上，看不清裡面的種類。
還有不少人類在田間勞作。
鑽風獸只是承包和看衛，打理藥田這麼精細的活計，還得人手來幹。
“這藥田的位置很顯眼，你們怎麼會走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