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見霜仙殿也是白霧漸起,爻王終於鬆了口氣,開懷大笑:“跪地的爻人聽好,拿起武器殺掉叛賊,便可將功贖罪、既往不咎!”
方纔有些城巡衛老老實實跪地,雙手抱頭,免遭石雕獸攻擊。跪是跪了,心底還在打鼓,不知道戰後會得到什麼樣的處罰。
原本他們也是誤信白坦的勤王口號,纔跟着他倒攻宮城。
現在爻王親自指認白坦青陽皆是叛黨,又許諾衆人既往不咎,王軍人數又多,不少人心思活絡,抓起武器就反水了。
青陽還好,被趙頌等人堵在院子裡,只有白坦要直面這些反水的城巡軍。
他手下的精銳們應付石雕獸和塗寒軍隊就格外吃力,如今又多出幾百對手,形勢馬上倒轉。若非他放出幾個戰傀減輕壓力,白坦和手下幾乎要被隔開霜仙殿。
爻王冷冷瞪着他,已經在思索拿下這叛賊後該怎麼上刑才能消心頭之恨,是五馬分屍還是剝皮剜眼?
就在這時,遊榮之忽然湊過來急聲道:
“王上,四王子病情惡化!”
他本該帶着四王子趕去神廟求醫,但霜仙殿被堵個水泄不通,他出不去啊。
爻王一驚,返身去看。
就在雙方戰鬥期間,王子睿的病情進一步惡化,雙腿形同木雕,腹部也開始木質硬化。
內臟要是停止工作,根本不用等到全身木化,他早就死了。
現在王子睿的臉部已經浮腫,這是腎臟受損。木化術再蔓延下去,他也活不了兩個時辰了。
爻王心如針扎,再不快些送醫,他會眼睜睜給兒子送終。
他一轉頭,就對上青陽譏諷的眼神。
看她遊刃有餘的模樣,爻王就知道這場戰鬥不會輕易結束。前貝迦的大國師,哪是那麼好對付的?
難道,難道他最出息的兩個兒子,都要死在這個老太婆手裡?
怒火和熱血一起涌上腦門,爻王甚至有些眩暈。但他做了個深呼吸定住心神,鄭重道:“要速戰速決。”
儘快終結這場叛亂,他的兒子纔有救!
爻王下定決心,在自己掌心劃了一刀,而後用力按住那枚銅球。
血流不止,順着紋路淌遍了整隻銅球。
隨後,銅球發出的光就由白轉紅,變得赤豔豔地。
爻王用力一掰,好像剝核桃一樣,居然把銅球直接掰開來,從中取出一枚白色圓珠。
這珠子表面凹凸不平,甚至也有點像核桃果仁的紋路。
如果細看,還會發現它在微微跳動,一收一縮,很有節奏。
青陽在庭院中望見,目光一凝:
“那是……內丹?果不其然,他最強的憑恃是個大妖!”
爻王口中念念有辭,隨後抓住白珠,用力一捏!
僅僅幾息之後,玉泉宮中的冷泉湖突然傳出咔嚓一聲。
堅冰裂了。
吹過樹梢的風,瞬間靜了。
從玉泉宮飄出來的白霧彷彿成了液態,只在近地面流動,已經把整個霜仙殿都化作了霧海,衆人腰胸部以下都浸在霧海當中。
這一幕猶如仙境,堂堂爻王宮剎那間化作了海上霧城,可惜衆人在這裡打生打死,大煞風景。不過地上的死人也被霧汽蓋住,不一會兒身上就結出了冰霜。
白坦左右精銳剛剛打翻一隻貼柱獸,又把它足底的中樞挖出來,一把捏爆。
有點噁心,還有黏液。
但戰鬥時哪顧得了這麼多,他在衣甲上擦了擦手,就去打下一個石獸。
可他纔剛轉身,就被什麼東西拽倒,毫無前兆!
這人反應也快,大叫着舉刀去砍,但被某種巨力裹挾着拖了一路,連摔帶打。
僅僅兩息之後,他就徹底被霧海吞沒,再也沒有動靜。
同伴大驚,俯身去救,卻只拽上來一條胳膊!
緊接着,又有幾名士兵被拽倒,消失在霧海之中。
“腳下有東西,小心!”
奇怪的是,明明他們身具元力,竟然也看不破這一重迷霧。
白坦戰鬥中回身,恰好與爻王對視一眼。
這老頭子就直勾勾盯着他,臉上是無盡的憤怒和憎恨,忽然一聲嘶吼:
“殺,殺了他,殺了這個狼心狗肺的叛徒!”
爻王太激動,以至於這一句都有兩個破音。
下一瞬,白坦就覺身邊好像有物靠近,寒氣四溢。雖然瞧不見,但這東西的壓迫感……很強!
儘管周邊親衛環繞,依舊沒能帶給他多少安全感。
左右兩個親衛好像被什麼東西甩出去,白坦衝那方向猛地揮刀,卻覺腳脖子一緊——
那物也抓住他了,用力一拽!
好澎湃的力氣,白坦竟然也沒站住,被一把拽倒。
“將軍!”
衆人驚呼,趕忙來救。
不過白坦身上適時有金光一閃而過,把抓住他的東西直接彈開,他纔沒有步士兵們的後塵。
這金光在夜裡十分耀眼,連十餘丈外的老爻王都手一擋,而後又瞧見金光匯到白坦的腦門兒上方,形成一個獨眼豎瞳的巨大標記!
那眼珠子還轉動兩下,好似要把現場情況看個清楚。
爻王失聲道:“真實之眼!”
妙湛天神廟的大殿和多種建築上,都有這隻獨眼的標記。妙湛天從“目連”大妖那裡拿到真實之眼後,把它用得出神入化。因此莫說爻王了,在場士兵也是一眼就能辨認它的出處,有人下意識揉了揉眼,以爲自己看錯。
這說明什麼?難不成白坦得到了妙湛天的庇護?
等下,白坦方纔攻打宮城有豐曷女神顯靈,現在攻打爻王有妙湛天庇護,這,這這這……
衆人又一次深陷迷茫。
妙湛天可是爻國的主神,在場多半人都信奉於牠。原本還在圍攻白坦的,現在突然也下不去手了——再打下去,女神會不會怪罪於我?
“這怎麼可能!”爻王眼睛紅了,突然咆哮得聲嘶力竭,“妙湛天庇護的是我國,我國!”
他即位當年就開始給妙湛天修建神廟,至今建起大小神廟近三十座,每逢佳節必然親自供奉,二十年來從未間斷。
更不用說天神通過主使攤派給爻國無窮無盡的任務,他從來都殫精竭慮、不曾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