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董銳也很清楚,曹聞道不是不知道其中弊端,但他身上揹着考覈任務,天宮給的壓力不小,而蟲類普遍繁殖力強,也就是迭代更快,用它搞研究更容易出數據、做驗證;而董銳是個閒野散人,他看重質量,又要與妖傀們培養親和,製造的妖傀數量就少。
出發點不同,就有兩種思路,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董銳拿一小塊柚子到赤兔嘴邊。曹聞道可能睡覺時都不敢讓那把魔降杵離身,不像他,經常跟自己的妖傀分享食物。
兔子聞了聞,很香,但不吃。
它只吃肉,而且今晚已經吃了三大塊,不餓了。
“所以曹聞道特地煉製一把降魔杵,用它來控制阿什摩那;杵斷了,阿什摩那脫困,立刻就反噬了。”董銳搖頭,“阿什摩是有意識的,跟那些蟲傀又不一樣。從它對曹聞道的反應來看,他們之間是有感情的——厭恨很深。”
愛和恨,都是感情嘛。
赤兔拱了拱董銳的手,他只好繼續摸。
賀靈川在邊上也能看出,這小赤光犼對董銳滿懷眷念之情,大概是感激他這幾年來努力救治自己。
“這個小東西既然破殼出來,就說明它的狀態已經穩定了?”賀靈川非常好奇,“天宮原本把它改造成什麼樣子?”
“擬人化。”董銳也不藏着掖着了,“它被硬生生扭曲成人類的雛形,但它比其他鬾獸更無法適應這種形態,總是處在崩潰邊緣。天宮的妖傀師們大概認爲,畢竟是一頭難得的幼犼,就這樣當作廢棄品處置掉有些可惜,不如廢物利用。”
“所以把它再次改造成噬童鬾獸?”賀靈川知道,噬童鬾獸基本都是一次性的妖傀,解除封印後,就會把所有生命力壓縮在短時間內爆發完畢。
拿生命換威力。
“是啊。”董銳捏捏兔耳朵,“但這個小東西機靈,死活不響應何璟的召喚。”
這隻小赤光犼很倔,但是足夠聰明,知道自己一旦出世就會死掉。
“對了,阿什摩那到底是什麼東西?”賀靈川好奇這個問題很久了,“是天魔嗎?”
董銳和曹聞道決鬥時,賀靈川通過眼球蜘蛛觀看了現場直播,對曹聞道的主妖傀很感興趣。
“不不!”董銳一臉神秘,“你不是最擅長推導?你推一個試試?”
“玄盧鬼王送給曹聞道的幼年天神遺骸,來自尖嚎森林。這具遺骸,曾致使方圓幾裡之內寸草不生。”賀靈川撫着下巴,“明暉真人的洞府在尖嚎森林,這個小天魔就是從那裡逃出來的吧?”
董銳打了個響指:“中!”
明暉真人在遺書中提到,仙魔大戰末期,自己收作藏品的天魔突然誕下一子,破開洞府逃走。明暉真人追上,將其斬殺於森林之中。
“這小天魔逃走,明暉真人就知道自己洞府的位置曝露了,殺掉它以後,多半就趕回去收拾行囊,沒時間處理小天魔的遺體。結果它污染了周圍的地塊,往後那麼多年生靈絕跡、寸草不生。”
董銳從儲物袋中取出半截降魔杵,放在桌上:“我檢查過了,這的確是用幼年天魔的遺骨製成,但其中還摻入一樣東西,你絕對絕對想不到!”
賀靈川眼都不眨一下:“遺土?”
“我就說了你猜不到……呃!”董銳愣了一下,悻悻道,“你這妖孽!怎麼猜到的?”
賀靈川拿出一大塊肉乾,在赤兔面前轉圈圈。兔子雖然不餓,但眼前的肉乾太香,它還是咂吧咂吧嘴,躍躍欲試。
他趕緊把肉乾扔出去,免得自己手指頭不保。
咻地一下,肉乾還沒落地就消失不見,而兔子還在原地,只是擡前爪擦了擦臉。
董銳催促:“快說!”
“跟你想的一樣啊。”賀靈川悠悠道,“那地方生靈絕跡,玄盧卻又帶出了活物,說明那東西多半就不是正常的生物。小天魔死後多年,也禍害不了別的東西,只有土地持續受到污染。”
他作個小結:
“所以,天魔污染如果沒引發七十年蟬那樣的生物變種,就是土地本身出現了異常。”
七十年蟬的出現,是極小概率事件。天魔污染土地的普遍後果是沙漠和鹽鹼地,生靈遠離。
“你真行。”董銳向他豎起大拇指,“也就比我晚一點想通而已。”
“這所謂的‘活物’,是一個土之靈。”董銳晃了晃手中殘杵,“我料想小天魔死後,附近恰好有一隻土之靈。這東西經年累月受它薰陶,慢慢也發生了變異。”
他頓了一頓又道:“妖傀的製作,其實不止用神血引發變異這一種方式,我喜用神血,只是因爲神血最好控量。小天魔死後,他的身體在漫長的時間裡經歷風吹日曬,肌體、骨骼、血液與土地最終融爲一體,也與那隻土之靈深度融合。”
“土之靈妖傀?”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
“不錯。玄盧鬼王再把它逮來送給曹聞道,後者就煉出了阿什摩那。”董銳正色道,“我猜測,小天魔臨終前的憤怒和不甘也留給了土之靈,所以它總要反抗曹聞道。”
“土之靈的本體,在這把杵裡?”
“不,在阿什摩那奪走的半把杵裡,我估摸着在杵柄位置。它反噬曹聞道成功,然後就自由了。”
妖傀噬主那一幕讓董銳警醒,這輩子都要引以爲戒。
“這東西自由以後,會幹出什麼事情?”
“那可不好說。”董銳兩手一攤,“小安逃出紅廬、得回自由之後,手下又積攢不少人命。阿什摩那可是遠比她兇殘得多。”
他接着又道:“對了,你幫我搞點材料。蝸蟾受傷,需要修復。”
說罷,他拿出柚子大小的蝸蟾,把傷處指給賀靈川看:“瞧,腿斷了。它跟翻皮䲁戰鬥,也受了不少傷,被咬掉一個眼睛,腸子也被拽出來了。”
翻皮䲁和蝸蟾的塊頭相差無幾,被炸死之前,已經被蝸蟾打得一身是傷。蝸蟾本身又怎可能分毫未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