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丁一怔。他的武器是一把大斧，用來砍開青銅底座，彷彿不是難題。
他應了聲是，擎出大斧，直接劈了過去。
快劈到蛟首時，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將斧頭推開。傅文丁又試兩次，次次都被推開，完不成師傅交代的任務。
齊雲嵊皺眉：“從後面剜。”
傅文丁轉去青銅底座後頭，再次揮斧。
這回就鑿得順暢了。
他幾乎把這青銅底座刨成兩半，那股子柔和的力量才又出現。
他放下斧子：“這結界好生古怪，不劈它就感覺不到它。”
“只是用來保護蛟首圖騰的。”這不像齊雲嵊已知的任何結界。
難道真像傳說提到的，這是非人力形成的？
承認這個的前提，是承認九幽大帝的確是神非人。
齊雲嵊嚯然起身，從弟子手裡搶過斧頭。
他一灌注真力，斧刃上就冒出藍光，而且越來越凝滯。
齊雲嵊的修爲，遠比傅文丁更加精深。
蓄力到頂之後，他也一斧劈在蛟首圖騰上。
只聽“當”一聲脆響，金石交鳴。
衆人立刻歡呼出聲，因爲結界應聲而破，蛟首浮雕被劈得四分五裂！
師尊出手，果真不凡。
所謂九幽大帝留下的神能，也不過如此，非師尊一合之敵。
齊雲嵊扔下斧頭，呵呵一聲冷笑：
“我當有多難破解，不過如此！”
他根本未盡全力，這傳說中的神奇浮雕就被斬碎。
或許，這只是個神通法術留下的效果？
青銅碎片在地上滾了幾圈，還未停下，地下忽然傳來異響。
衆人紛紛退開：“師尊小心。”
他們都怕浮雕上附有詛咒，一旦打碎就……
念頭未完，足下的地面果然開始起伏，像是地龍翻身，還伴隨着沉悶的喀啦聲響。
衆人紛紛逃開，如臨大敵。
聲音是從地底傳出，很渾厚，乍聽之下，還有些像怪獸的悶吼。
異相前後持續了十幾息，戛然而止。
大夥兒就見到，地面浮起一條又一條小土丘，向上凸起，高度在二尺左右，像田間的阡陌，但更像人身上浮起了青筋。
這是？
面積很大，站在地面平視，根本看不明確。
傅文丁爬上最近的大樹，離地五丈，從上往下俯瞰。
只一眼，他的臉色就變了：
“師尊，這、這……”
從他視野望去，蛟首浮雕又出現了。
這回不在青銅底座上，而在衆人腳下所站立的土地！
蛟首標記也不再僅有磨盤大小，而是變作了直徑十丈的巨型圖案！眼下，幾乎所有人都站在這個圖案上。
尤其齊雲嵊所立位置就在大張的龍嘴裡，好像下一秒蛟龍就要撲出地面，將他吞噬。
獨屬於龍屬的威嚴蒼茫，撲面而來。
連傅文丁這樣的修行者，此刻都感覺到難言的敬畏。
齊雲嵊不是自詡打碎了蛟首圖騰麼？
冥冥中這股奇特的力量就要所有人知道，它絕非人力所能磨滅！
如果把地面上的印記也剷掉，會發生什麼情況？
衆人面面相覷，悄悄後退兩步，唯恐莊主真叫他們動手。
就在衆人來來回回驚歎時，齊雲嵊也跳上樹頂俯視半天，一聲不吭。
這已經超出了人力所及的範疇，他腦海裡蹦出一個詞：
神蹟。
這個圖案要是出現在任何一座神廟前方，都會被冠以“神蹟”之名，毫無疑問。
難道那所謂的九幽大帝，當真與神明有關？
他背後站着神明，又或者他本身真是神明？
齊雲嵊很快就把這念頭略過，因爲他想起了另一重利害：
薛宗武今趟過來找他，是商議賬房錢宇被殺、霜溪的問題賬簿被盜事件。他們師徒二人都很擔心，盜走賬簿的如果是青陽監國的手下怎麼辦？
這些賬本子，只有落在青陽手中，纔是對付薛宗武和爻王的大殺器。
直到方纔爲止，他都認爲，青陽其實不應該對薛宗武直接出手——可以在朝堂上光明正大解決，何必暗中派人做高難度刺殺？
萬一失手，消息泄露出去，對青陽也是糟糕透了。
但是再反過來說，站在青陽的角度看，如果她有把握直接幹掉薛宗武，這收益是不是最高？
成天跟自己不對付的邊關大將、爻王的心腹沒了，青陽監察爻國的阻力隨之大減。薛宗武之死還會在朝堂上攪動風雲，青陽可以趁這大好機會做一番佈置。
對她來說，這都是好處。
齊雲嵊也不能確定，青陽是不是還有別的算計摻雜其中？畢竟這老妖婆快二百歲了，活的年頭比他還長兩倍。
並且齊雲嵊還接過一些小道消息，這位青陽監國和神明彷彿也有聯繫。
這一點不奇怪。要說貝迦的老國師不認識神明，齊雲嵊反而不信。
那麼，青陽要搞出衆人腳下的蛟首圖騰這種神蹟，難度有多大呢？
只要神明願意，應該也辦得到吧？
九幽大帝顯出的神異越多，說明他與神明的關係越密切。
這是一條有用的線索。
此時，他的家僕終於匆匆趕來，懷裡還抱着一個紅色的木匣子，匣蓋上有一層薄灰。
“老爺，您的匣子！”
齊雲嵊打開匣子，裡面擺着各式器皿，乍看像個雜物箱。
他從匣子底部翻出一套針線，將金針單獨取出，放在一隻銅鉢裡，灌滿水。
金針平平無奇，就像普通的縫衣針，但在燈光下偶爾會泛出或藍或紅的微光。
齊雲嵊又念動口訣，在鉢身貼了一道符紙。
鉢裡的水立刻不動不漾，凝固起來。此時就算把銅鉢倒翻過來，水也不會流出。
水是不動了，鉢裡的金針卻開始遊移。初始轉來轉去，像在確定方位，約莫是七八息之後，它停了下來，針尖穩穩指向西邊！
仔細看，它還在移動，但是相當緩慢。
齊雲嵊終於露出一絲冷笑：“九幽大帝？呵，你殺完人怎麼還在人間？”
“一帆風順”就是齊雲嵊的恩師用鉢中這枚“慈母針”製出來的，然後給了齊雲嵊；若干年後，齊雲嵊又將“一帆風順”贈給了薛宗武作爲保命法器，慈母針留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