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靈川和胡旻等人也不摻和,在這裡補充了淡水就繼續向北。
一路上,他們和許多隊伍打過照面,也見到了除妖師捕殺熊妖的場面,但哪一隻也不是白熊王。
兩天後,他們趕到了白毛山下。
老劉騎了兩天的馬,都快變成羅圈腿了,一合腿就哎喲叫喚。雖然阿洛給他拿了點藥,衆人也不得不歇上半天才能繼續進山。
明燈草只生長在海拔很高的山峰上,也就是說,他們必須深入大山腹地。
白毛山好些年沒人敢來,路早沒了,到處都是比人高的長草。
出發時明明是個豔陽天,不知怎地,走着走着天就陰了。
這個季節的白毛山植被旺盛,山坡開滿了野花,桑葚和野杏掛果累累,到處是蜂蝶翻飛,蟲鳴鳥叫。
胡旻走了幾里路,就對賀靈川道:
“不對勁啊,這裡連個野兔狍子都沒有。”
這種大山裡的傻狍子最多了,見人都不跑。但衆人走了一路,一頭都沒看見。
甚至連老鼠都很少呢。
門板也道:“柳條說,本來杏樹底下小動物最多,都是來揀杏子吃的。”
但在白熊王的常年統治之下,白毛山的草食動物少得可憐。
賀靈川更是有種感覺,自己這一行好像被盯上了。
有什麼東西在暗中窺探自己。
衆人行進順利,不僅連一頭妖怪都沒碰上,甚至大一些的猛獸,如虎豹熊狼都沒有。
有經驗的獵人都知道,這絕不是好跡象。
這就說明,大山裡的生靈都被一股力量暗中約束。
這股力量還很強。
鉅鹿國已經冊封了本地的山澤,這種力量本該是山澤才具備的。
白毛山的山澤原是一頭鉅野豬,但很多年前就被白熊王殺掉了。山澤之位空缺了十幾年,直到鉅鹿國君立國登位,才重新冊封一棵五爪槭爲白毛山澤。
太陽飛快下山,大山裡的夜晚不適合繼續活動,尤其隊伍裡還有個普通平民。
賀靈川就找到水邊的空地安營紮寨,衆人又在營地周圍做起了防禦措施,不僅製作陷阱,還要佈置陣法,通常以示警爲主。
胡旻祭出了簡化版的“撒豆成兵”,只要把特殊煉製過的豆子撒在營地周圍的入口和過道上,一旦有非人類的東西踩上,它們就會發出嬰兒般的痛哭聲,非常嘹亮。
到處都是吃人的妖怪,誰也不敢大意。
哭豆一晚上響了兩次,經檢查都是齧齒類小動物經過,虛驚一場。
次日天不亮,衆人繼續往主峰前進。
這時賀靈川就格外想念自己的岩羊坐騎,那小傢伙登山如履平地,別的不說,至少能毫不費力就把普通人馱上險峰。
老劉爬了兩個時辰,徹底爬不動了。白毛峰陡得讓他看一眼就頭暈。
沒法子,賀靈川只得指定一名衛士揹着他上山。
一直到申時,衆人終於趕到日照線以上。
再往上空氣稀薄,普通人很難靠近。從這裡開始,賀靈川就要在手腕上系起紅繩,邊走邊唸叨跟明燈草接頭的暗語——
“富貴吉祥!”
“欸,富貴吉祥你在哪裡?”
胡旻等人一邊跟在後頭一邊忍笑。頭兒撅着P股在大荒山裡扒拉草叢,還得不停喊這句口號,畫面簡直感人。也不知老劉的父親當年怎麼想的,約定這麼一句暗號。
就這麼喊了十幾聲,賀靈川眼角餘光忽然瞥見灌木林處亮起一抹微光。
他向胡旻打了個手勢,後者立刻貓着腰溜過去打探。
也就十幾息後,胡旻又溜回來,小聲道:“是一株發光的草!”
找到了。
賀靈川飛快靠近,果然見到一叢紅花巖梅當中有一株與衆不同的小草。
它很像含苞待放的鬱金香,但腦袋低垂,花囊裡的柔光透壁而出,就像一盞風燈。
明燈草!
這是賀靈川在盤龍世界和現實裡一起追逐的奇花異草,今天終於親眼目睹。
其他衛士趕緊停下腳步。明燈草只允許跟它牽線的生靈靠近,一旦有非法闖近者,它會立刻遁走。
這神奇的小草和山澤一樣,可以在白毛峰自由出沒。
賀靈川卻有些奇怪,他記得蛛妖姐妹說過,明燈草白得像雪,通體沒有一絲雜色。但眼前這株明燈草,純白底色的花苞表面卻遍佈紅絲,如同毛細血管,有一種妖異的美豔。
就連花囊中透出來的光,都是淺紅色的。
這是一株變種?
明燈草上繫着一段短短的紅繩。
賀靈川躡手躡腳走上前去,彎腰蹲嚮明燈草。
從遠處看,一人一草好像互相鞠躬。
當他雙手合掬,遞到花囊下方時,花朵慢慢綻開,一團微光落入他掌心。
很難確切說出這團光的形狀,或許是橄欖形,或許是水滴形。賀靈川只覺它輕若無物,入手溫暖。
他從懷裡取出事先備好的水晶盒,將之放入收好,輕舒一口氣。
終於入手!竟然這麼順利。
他又將手上的紅繩綁到明燈草上,然後將草身的紅繩解下,繫到自己腕上,再低聲說出下一次的暗語。
這就算是再次定契完成。
老劉趕緊道:“成了成了,我們快走吧!”
雖是夏天,但雪峰的低溫也凍得他直跺腳。
他一直提心吊膽,既怕山裡的妖怪突然出現,又怕這羣人收取明燈盞後就殺他滅口。
這荒山野嶺的,人家要是起了殺心……
“別急。”賀靈川卻說出了他最不想聽見的話,“我們有客人了。”
客人?什麼客人?
老劉心頭大叫一聲苦也,只道他真要滅口,卻見賀靈川的衛士們也轉過身,但不是看他,而是看向巨石後方。
這裡到處都是巨巖摩天。
賀靈川話音剛落,巨石後頭果然冒出了五六人。
“咦?”這幾人有點面熟,老劉一下就想起來了,“你們不就是前幾天來找我的外鄉人?”
這羣人爲首的二十出頭,氣宇軒昂,跟同伴一樣綁着頭巾,釘着黃銅的大耳環,左邊一道斷眉讓他看起來略帶凶相。
又有兩隻棕頭鷗撲扇着翅膀,落到他身後。
現在賀靈川知道,是誰一直在暗中窺伺自己了。
這人還挺客氣:“交出明燈盞,我們就不必兵戈相見。”
他手裡沒有紅繩,必須等賀靈川拿到明燈盞,這才能做一回黃雀。
“怎麼稱呼?”
“我叫傅天霖,我從東邊來。”這人正色道,“家裡人等着明燈盞救命,望閣下割愛。”
“等着明燈盞救命?”賀靈川一哂,“誰不是呢?”
那就沒話好說了,動手吧。
傅天霖才上前一步,門板手中現出一面橢圓大盾,就朝對方人羣飛擲過去。
打架就講究一個先下手爲強。
盾的體積很大,但速度一點都不慢,無人敢伸手去接,都是紛紛避讓。
這麼大的暗器,他們還頭一次見着。
門板用得最趁手的方盾毀掉以後,柳條在白胖子的裝備店給他物色了這面新的旋龜盾,品質比原來的更好,就是價格也很嚇人。
這盾能當飛輪使用,甩擲出去的時候自動收圓爲旋龜甲,邊緣鋒利如刀,有旋轉切削之能。敵人一個沒躲好,很容易攔腰變成兩截。
旋龜盾飛了一圈又回到主人手中,重新變成橢圓。
這一擊雖未見血,但對手的陣形和節奏都被打亂,衆衛士在賀靈川手下配合已久,這時就抽出武器默不吱聲衝上去。
胡旻更是很陰險地一擡手,送對面的敵人一發袖箭。
他掐的時機很準,對手正忙着躲避旋龜盾,沒留意巨盾挪開的瞬間,袖箭就到了。
嗤一聲輕響,他嘴上被捅穿個洞。
這一箭很缺德,從他左頰穿入,右頰透出,痛得沒法張嘴大叫。
傅天霖沒料到這羣人起手這麼狠,見門板又舉盾去砸人,他手腕微動甩出兩道白光,叮叮摔在門板的大盾上。
賀靈川眼力好,一下看清這居然是兩個冰球,砸在硬物上立刻碎成了八瓣兒。
擊中點立刻冒出白霜,並且迅速向盾面蔓延。傅天霖再向衆人彈出幾道冰球,大夥兒都連忙躲過,然而擊中點也都冒出一道道霜花,緊接着霜越長越厚,凝成了冰。
寒氣一下就冒出來了。
衆人置身寒氣當中,手足好像都不聽使喚,就好像冬天捱了凍,身體僵硬,做什麼都是反應慢半拍。
戰鬥中這樣,可是會死人的。
門板遇到的麻煩更大,無論他怎麼砸,盾面的堅冰都不碎,並且越凝越厚,越掛越重!
更糟糕的是,冰霜已經越過盾面往後方蔓延,很快要傳遞到他手上。
他只好棄盾而戰。
也就十幾息工夫,旋龜甲居然凍成了一個大冰坨子。
門板邊打邊罵:“死胖子,又坑我錢!”
蘊珍島的白胖子賣這旋龜盾給他時,可是拍着胸脯保證,盾牌不僅堅硬,而且抗拒多種神通法術。
品質上乘的盾牌都有這種“阻斷”能力,否則盾面沾染的神通都能蔓延到盾後去,還叫他們怎麼以盾拒敵?
這廂傅天霖直奔賀靈川而去,中途有盤龍衛士衝去阻攔,卻悶哼一聲,抱住右臂急退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