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很快就把餘子清送到了天珍樓。
下了車,站在街上透過沿街玻璃窗可以看到,天珍樓客朋滿座,幾乎每一桌上都擺放着一盤熱氣騰騰,上面灑滿鮮豔紅椒的千島湖魚頭。
一個個身材略顯豐滿的服務員端着盤子來回穿梭,很是忙碌。
生意爆好!餘子清臉上不禁露出一絲淡淡自得的微笑。
“餘先生您來啦,先去包廂裡,我馬上通知廚房。”門口,一位面容周正,身材同樣略顯豐滿的服務員見餘子清來,滿臉笑容地迎上來,微微躬身道。
天珍樓,有一間佈置格外溫馨典雅的包間,不管天珍樓的生意多麼火爆,這個包廂一直都是空着。
“嗯!”餘子清朝服務員含笑點了點頭,心裡卻想,雖說沈胖子的審美觀稍微比別人誇張了點,不過還別說,豐滿點的女人笑起來似乎給人一種格外甜美和親切的感覺。
心裡想着,餘子清步入了天珍樓,目光微微一掃,有些驚訝道:“咦,小張,他們兩人呢?都在樓上忙嗎?”
那位叫小張的服務員自然知道餘子清是問沈世通和朱麗珍,聞言眉頭微微一皺,嘴巴一撅道:“今天有街道工商所一幫人來我們這裡吃飯,通哥和麗珍姐都在包廂裡呢。這些人也真是的,見我們這裡生意好,這兩天老往我們這邊跑,這次還非要麗珍姐陪他們喝兩杯。”
沈世通和朱麗珍雖然是天珍樓的大小老闆,不過兩人對員工都很好,這裡的服務員都很親熱地叫他們通哥和麗珍姐,而不是老闆、老總。
小張話音剛落,突然感到一陣寒意襲來,扭頭一看,卻見平時斯文溫和的餘子清此時臉色陰冷。小張只看了一眼,就莫名感到心臟似乎都要停止了跳動,遍體生寒,竟是不敢再看他一眼,聲音發顫地道:“要不要我去告訴麗珍姐一聲,說您來了?”
“不用了,我自己去!”餘子清語氣平淡地回道,腳卻早已邁上臺階,一步步朝樓上走去。
小張見狀,急忙壓下心頭莫名的寒意,搶上幾步在前面帶路,心裡卻暗道,奇怪,剛纔我爲什麼突然覺得餘先生很可怕?
事實上,餘子清又何需她帶路,不過他卻懶得解釋,只是沉着臉跟在小張後面,臉上再也沒了絲毫笑意。
包廂裡,一張十人位的桌子邊,坐着七個身穿制服的人,坐在上首者赫然就是從市局副局位置上下來的秦賓白。此時他正端着酒杯,雙眼泛紅地盯着一襲白色OL職業套裙裝,看起來無比嬌豔迷人的朱麗珍,一臉不滿地道:“老闆娘,來來我再敬你一杯。”
朱麗珍略微有些泛紅的俏臉微微一變,露出一絲猶豫爲難的神色。朱麗珍的酒量並不好,剛纔已經喝過一杯紅酒,再喝恐怕就沒辦法工作了。
“呵呵,秦所,我嫂子的酒量有限,再說外面的生意還要她忙着張羅呢,這樣,這杯酒我代她喝了。”沈世通胖臉堆起討好的笑容,也不待秦所長回答,直接給自己倒滿一杯,一邊仰頭喝酒一邊朝朱麗珍使眼色。
“秦所,還有各位,很抱歉,我外面真的有事就先告辭了,你們慢慢用餐。”朱麗珍見狀立馬面帶歉意地說了一聲,然後轉身朝門外走去。
啪!酒杯重重落在桌上的聲音突然在包廂裡響了起來。
“怎麼,不給我秦賓白麪子是不?”秦賓白拍桌而起,滿嘴酒氣地說道。
政斧有明文規定,公務員中午是禁止飲酒的。雖然不少時候,還是有不少公務員視政令如無物,照樣下館子飲酒,但終究不再敢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如今秦賓白不僅喝酒,還非要鬧些事情來,在坐不少人的神色就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只是礙於秦賓白的面子和位置,又見他滿臉怒火的樣子,大多數倒也不想去觸黴頭。
只有一位看起來年紀稍微有點大,坐在秦賓白身邊的男人,眉頭微微皺了下,伸手拉着秦賓白的手臂,笑着低聲勸道:“秦所,算了,算了!”
“算什麼算!”秦賓白卻把胳膊一甩,掙脫了那人的手,叫囂道:“不就喝杯酒嘛?想當初別人求着來跟老子喝酒,老子還不鳥他們呢!”
衆人見秦賓白說起以前,神色都變得越發不自然,那人乾笑兩聲,猶豫了一下低聲道:“那是,那是,不過秦所現在是中午,您這樣萬一……”
“萬一什麼?”秦賓白把兩眼一瞪道:“老子現在只是個小小街道工商所的所長,老子還怕個鳥!不就中午喝點小酒,難道他們還能把老子再往下貶嗎?”
自從上層領導經過一番較量,最終因唐永嚴莫名其妙出奇強硬的態度,秦賓白這個昔曰市工商局副局長,正處級幹部,差點被一貶到底,成了天珍樓所在街道工商所的一個小小所長。秦賓白這一貶,仕途前景自然算是徹底沒了希望。從昔曰手掌全杭臨市工商大權到今曰的只管着街道這屁點大地方的工商小事,再加上再也沒有任何上升的希望,可想而知秦賓白心中的落差是何等的大。所以自從秦賓白到了街道工商所之後,就壓根沒想搞什麼政績名聲,只知道吃吃喝喝,玩玩樂樂。他心裡清楚得很,只要自己不要搞出什麼大事情來,上面是不可能會再搞自己。畢竟,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遊戲規則,政治也不例外。唐永嚴再強勢,他也得顧慮其他領導的面子,而秦賓白以前所倚仗的那一派系領導,再退讓卻也是有底線,否則真要寒了人心,誰還敢跟他站同一條線。
朱麗珍身子僵在原地,臉上閃過一絲屈辱,很想當場發作,但一想起這飯店是餘子清投資的。雖然他看起來似乎並不在乎這些錢,可朱麗珍心裡卻總覺得自己一直以來虧欠拖累了他,不想連這點事情也做不好。
朱麗珍緩緩轉過身來,臉上已經重新掛着迷人的微笑,朝秦所長舉起手中的酒杯,道:“都是我酒量不好,掃了秦所長的趣,這杯酒我喝了,還請秦所長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見識。”
“嫂子!”沈世通見狀有些擔憂地低聲叫了聲。
“沒事!”朱麗珍朝沈世通搖了搖頭,使了個眼色,然後緩緩舉起酒杯。
看着朱麗珍緩緩舉起酒杯,沈世通神色黯然,但只是默默看着。隨着年齡的增長,生活閱歷的沉澱,沈世通早已不再是以前的那個精蟲上腦,只知道吃喝玩樂不求上進的胖子。他很清楚,做生意要和氣生財,很清楚,哪些人可以得罪哪些人是不能得罪的,更清楚,有時候人是要忍氣吞聲,需要低下頭來過曰子。
這就是小人物的生活和無奈!
“慢着!”就在朱麗珍準備強顏歡笑喝掉杯中酒,就在沈世通身爲一個小人物只能無奈地看着哥們的女人端起酒杯喝酒時,包廂裡突然再次響起了秦賓白的聲音。
朱麗珍身子微微一僵,隨即再次勉強堆起一絲笑容,不解地看向秦賓白。
沈胖子眸中的怒色一閃而逝,隨即還是堆着一臉的肥肉,笑眯眯道:“秦所長,您這是?”
“沒什麼,我這人敬人酒時都喜歡倒滿杯的。”秦賓白瞟了朱麗珍酒杯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秦所長,這……”沈世通臉上的笑容變得比哭還難看,細小的眼珠子掩藏着不可名狀的怒火。
倒是朱麗珍卻面不改色地淡淡一笑,道:“既然秦所長這樣說,那我就倒滿吧!”說着扭頭朝門口的服務員招了招手,示意她拿酒過來。
“嫂子,要不”沈世通見朱麗珍果真把酒杯倒滿,臉上的肥肉不禁抽了抽,咬了咬牙,露出一臉豁出去的表情,低聲道。
“沒事!秦所長的面子當然是要給足的!”朱麗珍擺了擺手,阻止沈世通繼續說下去。
“老闆娘果然是個爽快人,哈哈!”秦賓白見狀,很是得意地哈哈笑了起來,泛紅的肥臉在透窗射進來的陽光下,顯得格外的猙獰,讓人憎惡。
“爽你媽的頭!”門被重重踹了開來,門口響起冷冰冰的粗話。
“他媽的,你敢罵……”秦賓白聽到有人踹門進來,還爆粗口,馬上拍桌而起,指着門口張嘴就罵,只是話纔講到一半,渾身情不自禁一抖,本是通紅的肥臉霎那間變得蒼白無血色,伸到一半的手指再也戳不出去,停在半途顫抖着。
這張年輕斯文的臉,秦賓白就是死也不可能會忘記。別人或許不明白,唐永嚴市長爲什麼突然莫名其妙地非要拿他秦賓白開刀,而且態度還格外的強硬,但當事人秦賓白心裡卻再清楚不過是因爲什麼。
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可以說秦賓白現在已經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不怕當官的,也不怕沈世通之類的小老闆鬧騰,但他就怕餘子清這張小白臉!
因爲這個小白臉不僅有通天的手段,可以因爲自己對浙海珠寶老總動手動腳,逼她多喝點酒,驚動唐永嚴市長親自對他出手,更可怕的是,他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當着堂堂市公安局副局長的面,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敢對他一陣狂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