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來就像個小孩子嘛!”顧青蔓笑着,他的真誠,他的孩子氣,其實還真蠻難能可以貴的:“其實我覺得這個風府還蠻好的,在這裡當下人,很輕鬆也很愉快,這裡,是一個遠離紛雜的世外桃源呢!”
這種說法倒還蠻新鮮的,阿秋就是看不懂爲什麼顧青蔓明明還很年輕,可說起話來的語氣就好像經歷了千山萬水似的。
“這裡哪裡算得上是世外桃源呢?只不過,倒還算安穩,風爺對我們這些下人也是厚愛有加,你這個丫頭之前是遇到過什麼樣的不幸,纔會這麼容易滿足的?”
顧青蔓也說不上來,從百里山莊到京城,到進了皇宮,再輾轉和夏一達去了草原,她覺得自己的這幾年時間真的好忙,呆過的地方那麼多,卻沒有一個是她的家,對於一個漂泊慣了的人,對現下的安穩就已經很知足了。
如果告訴阿秋,她曾經是皇后,那麼阿秋一定會嚇死吧。
“知足者常七,我覺得這樣就蠻好的。”顧青蔓吐了吐舌頭,衝着阿秋做了個鬼臉,覺得和他聊了一陣,身體已經好多了,方纔胸悶氣喘的症狀也緩解了很多。
“你沒事了吧?”阿秋仔細觀察着她的氣色,放心了一些:“你要懂得照顧自己纔是,不能做的事情就不要去逞強。”
“你很囉嗦哎。”顧青蔓不滿地白了他一眼,揮了揮手:“好了,我要去找素兮了!”
看着她的背影,阿秋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喃喃自語道:我又不是對每一個人都這樣囉嗦的。
晚上良宴回來的時候,阿秋再一次向他提到了顧青蔓,還有她的病症。
良宴正在看賬本,所以聽得有些漫不經心,只知道阿秋說的那個女孩子,便是前幾日用利刃割喉救人的那個丫鬟,於是很隨意地問了一句:“她的醫術應該不錯纔對,怎麼自己有病不會看嗎?”
“我也知道,她說她並不會治病救人,而且就算會,她的病症也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夠治好的。”阿秋很是擔心:“我今天看到她發病了,很痛苦的樣子,好像下一刻就會因爲氣喘不息而死掉一樣,看了真的讓人很揪心,所以,阿秋纔會斗膽前來求風爺,風爺您醫術高明,是不是能給那個丫頭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治!”
“哮喘,是不是還伴有心悸?”良宴的注意力終於回來了一些,從書本中擡起頭來,看着阿秋,這些年來,他一直都在研究這個症狀,可是卻沒有什麼特別好的藥能夠根除,沒有想到這個姑娘也這麼倒黴,得了和顧青蔓一樣的病。
阿秋很殷勤地爲良宴倒了一杯茶,小心地遞了上去:“是啊,風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就救救她吧!”
良宴看賬薄看得有些累了,接過了那杯熱茶,輕輕地揭開了茶蓋,用蓋子將浮在上層的茶葉輕輕地推開了一些,又吹了吹,清澈的茶湯泛起了微微的漣漪:“她叫什麼名字。”
“啊,是了,說了這麼久,我都沒有和風爺說過
她的名字,她姓顧,叫顧青蔓!”
良宴聽了,手猛地一顫,手裡的茶湯潑了出來,燙紅了他的手:“你說什麼?”
阿秋以爲只是他的不小心,於是連忙上前接過良宴手裡的茶碗:“風爺,您沒事吧?都怪我,將茶砌得太熱了。”
“我沒事。”良宴這才發覺自己的失態,連袖子都溼了一大片,他還從來都沒有這樣狼狽過,連忙輕輕地拍打了兩下,振了振袖子。
真的是太沉不住氣了,說不定只是同名同姓而已,那個顧青蔓她怎麼可能會出現在自己的府邸呢?
“沒事就好,您看您手背都燙紅了。”阿秋有些奇怪,風爺做事情一向穩重而冷靜,爲什麼今天會連茶碗都捧不穩了呢?
良宴卻陷入沉思之中,反覆揣測着這個顧青蔓是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如果真的是她,那麼她怎麼會到自己的府邸裡來?是無意中的相遇還是她特意來找自己的?
“風爺?”阿秋見良宴失了神,於是小聲地提醒他:“您會不會答應阿秋的請求,明天抽空去看看那位姑娘的病呢?”
良宴點了點頭,內心卻猶豫掙扎着:“好!”
“謝謝你,風爺,我這就去告訴青蔓,她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阿秋得到肯定的答覆,開心極了。
良宴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顧青蔓,是他所有不快樂的根源!
夜深人靜。
素兮和顧青蔓忙了一天,沉沉地睡去了,房間裡不大,但是收拾得很乾淨整潔,被褥軟軟的,房間的用具一樣都不會缺少。在風府當下人,每兩人都可以分到一間這樣的房間,所以待遇還是相當好的。
窗戶虛掩着,偶爾有晚風吹來,輕輕地晃動着木窗,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但是卻沒有驚醒牀上睡得像死豬一樣的兩個人。
良宴小心地打開窗戶,輕巧地跳了進來,無聲地落在地上,他穿着一身青白色的衣衫,長衫落地,衣角繡了幾絲青竹,爲他平添了幾許書卷氣息,就是這樣看上去斯文又俊帥的樣子,卻偏偏做了偷門溜鎖的偷窺者。
站在顧青蔓的牀前,看着她蓋着被子睡得好香,良宴好像一下子就被人施了魔法一般定在了原地。
是她——是她——是她——
他已經不會思考,滿腦子裡都是這兩個字。
牀上的顧青蔓,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淺淺的,像是羽毛落在心上,癢癢的,說不出來的一種感覺。
她出現在這裡,是得知他在這裡,所以纔會特意潛進來接近他的?還是根本就不知道他 就是風爺?良宴猜一定是後一個,因爲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衆人對風爺雖然好奇,可是卻沒有人認得他。
那麼,應該如何去面對她,便是良宴最想知道的答案了?
第二天早上,良宴像平常一樣起牀,阿秋進來侍候的時候,卻早了很多,端了洗臉水,拿好了布巾,恭恭敬敬地站在簾子外面,
等着主人走出來。
昨天宴答應過他,會幫忙替顧青蔓看病,說不定她這個困擾許久的難題就會迎刃而解了,他爲自己能夠爲顧青蔓分擔憂愁而暗暗開心着。
可是,良宴從帳幔中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穿戴整齊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袍上面有着天然的淺淺的紋路,本應該很容易起皺褶的麻料穿在他的身上卻異常的平整,說不出來的瀟灑自然逸。
“風爺,您早啊,早飯已經準備好了,吃過早飯,您是不是——”阿秋有些心急地問着。
可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良宴打斷了:“今天我不在家裡吃早飯了,港口有些事情需要我去看看,我必須早一些過去。”
他絲毫沒有提替顧青蔓瞧病的事情,彷彿已經將他的囑託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雖然失望,不過阿秋卻並不是不通情理的,顧青蔓的舊疾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既然風爺說他有事,那麼便再等一等吧,如果風爺真的將這個件事情忘記了,他再提醒也來得及。
但是風爺似乎真的徹徹底底地就將這件事情忘記了。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都沒有想起來,阿秋就算是有心想要提醒都找不到機會了,因爲突然間他變得忙碌了很多,有時候要巡視鋪子,在裡面呆很久才能夠回家,一回到家便吩咐阿秋做這個做那個,看到他這一段時間真的很忙,阿秋也不好意思提醒他顧青蔓的事情,只好安慰自己再等一等好了。好在這些日子裡氣候也還算是穩定,沒有再見到顧青蔓犯過病。
府裡的日子單調而重複,不過,這些小丫鬟們卻不是安穩的,常常苦中作樂,前幾日拿了月例錢之後還一起約了出去買胭脂水粉,這幾日便商量着要去看花燈了。
一年一度的花燈節是沐城特有的節慶,在十一月十五的這一天,家家戶戶都會在門前張燈結綵地掛燈籠,各式各樣的燈籠讓主人們都絞盡腦汁,希望自己家的燈籠可能更加別出心裁一點。而白天的市集會一直持續到晚上,無論大人孩子都會在入夜之後提着燈籠出門,或者去城中的莫愁湖去放河燈,或去集市上看錶演和雜耍,總之這一天熱鬧極了。
這樣的日子誰都不想錯過,尤其是顧青蔓,她也很想去看,所以白天裡做事情特別的積極,希望早一點將自己份內的事情做完,管家說了,無論是誰,只要做完自己的事情,今天就會給他放假去看花燈。
“青蔓,今天晚上我想穿那條桃紅色的裙子,你覺得是不是顏色太鮮豔了一些呢?”素兮一邊忙着手裡的活,一邊問顧青蔓,似乎很苦惱的樣子。
“不會啊,我覺得很好看,年輕的女孩子就是應該穿得鮮亮一點纔好看啊?何況今天晚上花燈一定特別的多,燈光的掩映之下,紅色最好看了。”顧青蔓一絲不苟地表達着自己的意見。
好不容易纔有一個晚上的假期,可以出去玩,也可以不用穿風府統一的衣服,大家都很開心,自然會換上一身自己最喜歡、最豔麗的衣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