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朕便加封巴圖爾,讓你們兩人儘快完婚,連喜公主,朕會派人去祁國向你父皇提親……”
“不用啦。”連喜見巴圖爾答應了,開心地站起來,當衆便挽住了他的胳膊,喜不自勝:“我來南秦之前,便和父皇說好了,這一次選婿,全都由我自己作主,所以不需要經過他們同意,我只希望可以早些和巴圖爾完婚,婚後我在南秦再住些日子,便帶他去祁國拜見我父皇。”
連喜的驚人之語讓在座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沒有想到祁國的國風如此開放,一位堂堂的公主,竟然可以將婚姻看得如此草率,而且滿口說的便是嫁人,毫不矜持。
可是連喜卻蠻不在乎,她知道這些人的心裡都在想些什麼,自己身邊的巴圖爾也是面紅耳赤,於是,擡高了自己的下巴,有些驕傲地揚聲說:“我知道你們南地的人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新人在成親之前連面都沒有見過。可是,在我們北國根本就不在意這些,我們那裡的姑娘,只要是自己看上的男人,都可以大膽地說出來,可以自己去爭取幸福,所以,我們北國的姑娘生活要美滿得多,這並沒有什麼不好的,所以,諸位也不必對我的舉止有所驚訝,做人開心就好啦,我不是那種因爲在意別人目光就放棄追求自己終生幸福的人,喜歡就是喜歡,我就當作這是你們對我的羨慕。”
她的這席話,說得鏗鏘有力,幻遙帶頭鼓起掌來:“說得好,朕很欣賞你這種敢愛也敢說出口的姑娘,我們南國的女孩子如果有你這樣一半的勇氣就好了。朕祝福你們!”
連喜彎腰謝過了,然後跑到顧青蔓的身邊,拉着她的手,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條線:“皇后姐姐,其實我可以帶巴圖爾立即回國的,可是我捨不得你,所以決定留下來在這裡成親,你給我主婚如何?”
“當然好啦!”顧青蔓無限感概,她這樣的勇敢,一定會得到幸福的。
“其實我好喜歡你,想把你帶回祁國去,然後長長久久地和你在一起,可惜——”連喜瞥了一眼幻遙:“皇帝一定不會答應的。”
幻遙笑看着在顧青蔓懷裡撒嬌如同孩子一般的連喜,不由地笑道:“那是自然,朕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奪走青蔓的。”
顧青蔓聽了,只是苦笑了一下,替懷裡的連喜理了理頭髮。
有了皇帝的金口玉言,連喜公主和巴圖爾的婚事也便這樣定了下來,宮裡開始熱熱鬧鬧的準備起來了,幻遙看中巴圖爾,連喜又和皇后親如姐妹,這場婚禮雖然倉促卻絕對不會馬虎。
顧青蔓親自給連喜繡蓋頭,繡的是鴛鴦戲水的圖案,她的繡工越來越好了,就連宮裡的司衣坊也自嘆不如,顧青蔓想不出有什麼可以送給連喜的,唯獨這份心意,還算拿得出手。她在繡的時候,連喜便坐在她的身邊看着,看着她將金絲銀線一一穿透那薄薄的紅緞,一針一線繡得密密麻麻
,然後,一副鴛鴦戲水的圖案便已經初見端倪了。
“你們成親,通常不都是繡的龍鳳呈祥嗎?爲什麼姐姐你要送給我鴛鴦戲水的蓋頭呢?”連喜啃着蘋果,有些不解地問。
“龍鳳呈祥的確是好,但是我卻覺得鴛鴦戲水更加能夠表達一對愛侶的繾綣之意。”顧青蔓繡了很久,有些累了,將花繃舉過頭頂,對着陽光看了看,十分滿意:“我們也有一句話,叫做只羨鴛鴦不羨仙,可見做一對鴛鴦是多麼逍遙自在的事情。”
連喜有些似懂非懂的樣子,凝神想了一下:“那你和皇上難道不是這樣嗎?其實有一句話我藏在心裡很久了,不知道應該怎麼和你說,我一直覺得,姐姐你好像不開心的樣子,其實你根本就不喜歡皇上,是不是?”
她說得直率,無遮無攔的,幸好身邊只有秋桃在伺候,沒有其它人,而秋桃呼到這樣的話題,也趕緊藉口去烹茶下去了,可見這樣的話題是不方便在一邊聽的。只是連喜卻是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
顧青蔓沉默了一會兒,連喜雖然心直口快,卻也有細心的地方,否則也不會看出這樣細微的內情來,她的確是不喜歡幻遙的,但是對幻遙卻有一種很複雜的感情,說恨,她恨過,卻沒有辦法真正地去恨他,畢竟他救過自己,爲自己付出了太多,可是,讓她這樣一直留在他身邊,她卻是萬萬難以心安的,就算是幻遙這一輩子都不侵犯她,讓她過着這樣現世安好的日子,她的心也絕對不會甘心囚禁在這深深的宮闈之中的。
“你有自己喜歡的人,對嗎?”連喜坐在顧青蔓的身邊,敏感地察覺到了她神色的黯然:“我的好姐姐,難道你連我都不肯說嗎?”
“不是不肯說,只是說了也沒有什麼意義。”顧青蔓終於開口了,這對她而言,並不算是什麼大秘密,只是亙於心頭太久太沉重,她已經習慣了不去深思,徒添煩惱罷了。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皇上已經對你這麼好了,你心裡爲什麼還會想着另一個男人,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皇上也是應該知道的吧?”連喜盯着她的眼睛不放:“他是誰?”
“他——”顧青蔓的思緒一下子就被拉得很遠很遠了,那個遙遠的雪山,那段再也不可能回去的記憶:“他叫良宴!”
“良宴?”連喜皺起了眉頭,眼睛裡閃過一絲不信:“你說的是——良宴?是崑崙山的良宴?”
顧青蔓的心狠狠地一震:“你認識他?”
“我們祁國的人,沒有不認識他的,因爲崑崙山就在祁國與你們南秦的邊界限啊,那裡的人,都將良宴和他的師父崑崙老人奉爲神靈,十分的尊敬呢,不過,見過他們的人卻非常的少,我有幸,小的時候父皇帶着我見過一次崑崙老人,那個時候,良宴就在,我印象十分深刻,他是一個很帥氣——但是又很憂鬱很孤獨很冷漠的一個人,似乎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會放在眼裡
,放在心上,那個時候,我還在想,這個大哥哥白長得那般好看了,卻是這樣冷冰冰的不討人喜歡。”
“原來你真的認識他!”顧青蔓喃喃地念着,嘴角卻不自覺地露出了一抹微笑:“他的確就是這樣的人,對別人的事情都不怎麼有興趣,其實他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內心純真得像是個孩子……”
顧青蔓的話突然就打住了。
是的,良宴的確是純真得像個孩子,否則也不會一味地爲自己付出,最後連性命都差一點丟掉了。
只是,現在的他,受過了那樣心身的傷害之後,恐怕不會再是自己口中描述的這樣了吧?原來的他對任何人都是冷漠的,但至少對自己還是熱情的,現在,可能這最後的一點熱情也會泯滅了,這都怪她。
“對呀,我父皇和崑崙老人還有一些淵源的。”連喜很興奮:“你想見他嗎?我可以帶你去找他,就算他師父在,我也一定可以帶你穿過死亡之谷,見到他的。”
顧青蔓的神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下來,她不是不想去找他,只是不可以——
“不、不用了。”她淡笑着:“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知道,你要爲你的侍女報仇嘛!”連喜明白她的心情,只是她也沒有想到,顧青蔓心裡愛的着人竟然是良宴:“良宴是雪山的守護神,多少人對他崇拜敬仰,沒有想到他也會動了凡心,姐姐,你能不能將你和良宴的故事說給我聽呢?”
顧青蔓點了點頭,連喜就好像她的妹妹一樣,對她,自己願意毫無保留地,將心裡的話統統地說給她聽,就當作是一個樹洞也好,讓她好好地傾述。
於是,她從和良宴的相識開始講起,講到他們相處的每一點每一滴,講到她當初的迷惘無知,講到如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講到不堪回首的那一夜……
一直講到後來,她已經是淚眼神婆娑了,而蹲在她膝前細心聆聽的連喜,也跟着哭紅了眼睛。
“沒有想到你們之間竟然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回到雪山的良宴一定很傷心!”連喜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纔好,這個故事裡,誰都沒有錯,可是,誰都受了傷,這纔是最讓人唏噓感概的:“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如此複雜的情感,以前的我,覺得愛就愛了,愛一個人就應該勇往直前,可是,原來命運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往往讓你不盡如意。”
顧青蔓低頭看着手裡的那副鴛鴦戲水,已經繡得差不多了,只是那兩隻鴛鴦上,被她剛剛滴下來的淚水打溼了一片,她輕輕地撫摸着,內疚着:“就算是他這一生都不肯原諒我,我也無話可說。”
“那——至少你也應該去見見他。”連喜提議着:“或者他還會原諒你一次也不一定。”
顧青蔓何嘗不想,至少也要看看他是否安康,他受了那樣重的傷,就算平安回到了雪山,也不知道現在有沒有恢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