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沒人喜歡實話

修斯微笑着點點頭。!

艾麗西婭這纔去敲門,從敲門聲,一樣可以聽出,這個門板所用的材料,實在是太差了,而且絕對非常薄,頂多兩指厚。

“艾麗西婭導師?”片刻之後,門被打開,門縫閃出一位個頭魁梧,濃眉大眼,還長着絡腮鬍須的藍衣大漢,對方顯然對於艾麗西婭這位女導師的來到非常詫異。但一愣之後,他立即笑着打開門,走到一邊,對着艾麗西婭和修斯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您好,亞瑟大人。”艾麗西婭拉着修斯的手,對着亞瑟導師笑道,她把修斯拉到身前,向對方介紹,“這是我的侄子修斯,他非常崇拜您的強大,所以央求我帶他過來見見您,冒昧打擾,希望您不要見怪。”

“快請進,”亞瑟導師笑容很爽朗,把兩人請到客廳的沙發,“怎麼能說打擾呢?艾麗西婭老師可是我這裡的稀客,您能來我非常高興。你的侄子也是一樣。兩位想喝點什麼?”騎士作勢要去取沙發對吧酒櫃的紅酒,不過修斯和艾麗西婭都看見,那櫃裡僅僅只有兩瓶而已,而且其一瓶還空了半截。他們互相對視一眼,連忙對騎士說不必了。

“您不用忙,我這侄子是您的仰慕者,他想和您聊聊天,有關騎士的事兒,呵呵,您知道,少年都喜歡風一樣的奔跑,騎馬那可更帥了。”艾麗西婭笑着摸摸修斯的頭,又把胳膊圈在他的肩,非常親暱的樣子,“亞瑟導師,您看您有時間嗎?”

亞瑟導師想必也知道自己家的尷尬之處,他略微起了起身,順勢又坐了回去。

“當然,明天是休日,今天已經沒什麼事了,我的閒時間挺多,呵呵。少年,你叫什麼名字?”亞瑟很爽快地答應道。

“您好,大人,您可以叫我修斯,見到您我感覺非常榮幸。”修斯微笑着站起來向騎士行了一禮。

“很高興認識你,修斯,現在很少有少年喜歡聽騎士的事了,不知你想了解點什麼?嗯是這樣,騎士的話題聊起來,三天三夜都說不完,我們最好選一個主題。而且……”亞瑟想了一下笑道,他看向艾麗西婭,“你的姑姑今天可還是很忙的,如果我們能目標明確長話短說,也能給艾麗西婭導師節省不少時間。”

艾麗西婭聞言呵呵笑着擺手道:“亞瑟導師不用管我,這小子既然來了,不談個夠怎麼可能願意跟我回去呢?您跟他好好聊聊吧,滿足一下這個孩子旺盛的好心。至於我的作用,是把修斯引見給您認識,之後的事,我不參與了。而且,您說得沒錯,我手確實還有工作沒完成,所以現在要回去。不打擾你們了,祝有個愉快的談話。”

說完話,艾麗西婭站了起來,她確實還有工作沒完成,而且本也沒打算一直呆在這裡陪他們聊天。騎士的事她既不懂也不想關心,她只是完成父親的吩咐送修斯過來。況且,身爲一位著名大劍師的女兒,如果在亞瑟這位不受其他大劍師們歡迎的人家裡呆久了,恐怕會使人對盧卡斯對於騎士職業的態度產生疑竇。這是她不願意見到的。

修斯連忙站了起來,對着艾麗西婭慚愧地說:“艾麗西婭姑姑,很抱歉,我耽誤了您的時間,不過我真的不知道……”。

“好啦,舉手之勞,不用在意。修斯,好好抓住這個機會向亞瑟大人多瞭解一騎士的情況,知識知道的越多,你會越明白自己的道路。呵呵,不用管我,我走了,你們聊,亞瑟導師,我可愛的小侄子交給您了哦。”艾麗西婭伸手輕輕按住修斯嘴,笑意盈盈地阻止修斯的道歉。除開利益的關係,這個很懂禮貌的脣紅齒白的英俊小侄子她還是很喜愛的,在合理的範圍內幫個小忙,她非常樂意。

“既然這樣,您放心吧,我會幫您照顧他的,呵呵。”亞瑟導師若有所思地看了修斯一眼後笑着對艾麗西婭說道。

“那麼,再見!”艾麗西婭點點頭。

“再見(姑姑)!”亞瑟和修斯把艾麗西婭送到門口,朝她揮手,目送她遠去。

“你好,小夥子,咱們重新認識一下,我,亞瑟?阿斯托利,大騎士,呵呵最後這個是我自封的。”

“您好大人,我叫修斯?霍頓,是今年的新生。”

兩人回到屋內,互相對視一番後,都笑了,很輕鬆的樣子。

剛纔艾麗西婭在時,氣氛明顯較壓抑,修斯心有所想卻不便問,以免讓這個便宜姑姑看出問題,她本來有疑心。亞瑟同樣有所顧忌,他跟艾麗西婭的關係可不算好,頂多點頭之交而已。事實,亞瑟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因爲那些偏愛劍士職業的大劍師們搞得鬼,盧卡斯伯爵當然也是其之一。

現在,艾麗西婭這個精明的女人不見了,兩人間自然能有一番更順利的交流。

“請坐,喝點什麼,不好意思,我這隻有今年的‘燃燒’。”亞瑟此時的臉色很輕鬆,一個小孩子,而且與艾麗西婭的關係看起來並不深,那他沒什麼可防備的,反正,除了院裡的工作,他已經沒什麼不能捨棄的外物了。

修斯現在也有機會仔細地觀察着這位曾經名震王都的大騎士。

亞瑟說起來並不能算美男子,他的膚色微黑,眼睛是橄欖綠的,兩道粗長濃密的眉毛,眉鋒直入額角髮際,大鼻子,厚嘴脣,外加一臉絡腮鬍。

但他的全身都收拾得非常乾淨,不像大多數沒有老婆的年男人那樣,凌亂的頭髮,糾結的鬍鬚,滿身燻人酒氣,到處是褶皺的衣服,還有一個髒亂邋遢的家。

一切都很乾淨,很整齊。從這裡很容易看出,這個高大魁梧的男人其實也是一位細心且自律的男子漢。王國對他的不公並沒有讓他頹廢,掛在牆的半胸甲依然一塵不染的鮮亮,房間飄蕩的淡淡香氣,這些情況都證明,他仍然對自己充滿信心,並時刻準備着再次向世人證明自己,證明騎士之路的正確!

亞瑟將將酒端了過來,遞給修斯一杯。這酒杯的體積可不算小,連早已把喝酒當成習慣的修斯都有些咋舌。

“您不覺得我年紀還小嗎?”修斯接過酒杯後笑着問。

“小嗎?不小啊!你身體常年鍛鍊,筋骨堅實,肌肉有力,完全鞏固的5級修爲,這麼一杯‘燃燒’,對你沒什麼影響。”亞瑟向修斯舉杯示意,然後輕啜了一口。

“說吧,小夥子,找到我想知道些什麼?騎士有多瀟灑?多能吸引女人們的尖叫?雖然我知道你肯定會這麼問,雖然我已經回答過很多次了,但我現在仍然願意回答你!呵呵,目前看來,你所見的只有落魄,但在不遠的將來,騎士必然會成爲大陸最有力量的職業。小夥子,你相信嗎?”亞瑟舉杯問道。

“相信!”修斯斂去笑容,用平淡卻堅定無疑的口吻回答。

“卟~”,亞瑟剛剛喝進口的酒頓時噴了出來,還好他反應快,迅速將頭扭向旁邊,否則修斯恐怕會很尷尬。

亞瑟顧不得擦去嘴角的水漬,他湊近修斯仔細打量着他的眼神和表情,對於修斯的表現,嘖嘖稱。

“哈哈~,我多久沒聽過這麼讓人舒服的話了。一個月?二個月?還是八個月?你真會讓人開心,小夥子,雖然你說得並不可笑。”亞瑟大笑着重新灌了一口酒,修斯分明看見,對方杯的酒立刻少了一半。

修斯沒有接話,仍然靜靜地看着亞瑟,與他的目光相接,沒有絲毫顫抖,沒有絲毫躲閃,清澈而純粹,那是執着和凝聚所產生的力量。

如果這種目光只是曇花一現,那麼它絲毫不能引起大騎士的慎重,因爲這種情況他成名以來見得太多。到他這裡來,並且擁有這種目光的人,半途而廢已經是好的結果了,更多的人,喜歡在沒能收穫成果的羞惱之下反咬一口,把騎士這個職業貶得一不值。

但是修斯不同,一分鐘,兩分鐘……一刻鐘,兩刻鐘……整整一個小時,修斯那樣安靜地坐在那裡看着渾不在意、不停喝酒的大騎士,安詳而鎮靜。

亞瑟在即將喝完第三杯酒的時候,突然產生一個想法:或許,我應該給這個年青人一個機會,讓他說明自己的來意?

亞瑟一仰頭喝光杯酒液,放下空酒杯卻沒有再次添置,他擡手把自己的亞麻色的頭髮攬到腦後,用細繩打了個結,這樣,他的面孔一下清爽起來。

他對着修斯笑道:“好吧,小夥子,你精神頭不錯,那麼,談談你的來意?你不會是真想作一個騎士吧?”

修斯心長長鬆一口氣,平靜被打破,臉的笑意盪漾出來,眼神蘊含一絲絲喜色。

“爲什麼不?我既然來這裡,是爲了向你請教騎士的奧義,不要看我小,其實我已經練了近十年的劍了。手掌繭子是明證。”修斯說話時還舉起了自己的手,他非常自信,繭子在一定程度能證明他的刻苦和堅持,而對於一個希望走未知路途的年青人來說,堅持無疑是最重要的品質。

亞瑟的目光聚集在修斯的手,他很仔細地觀察了一番,突然,他滿意地笑了,把身體放鬆,靠回了沙發的靠背。

“很漂亮的繭子,看來你有一個好師傅,繭子位置和大小證明你接受的訓練嚴謹而正確。爲什麼不繼續練下去,雖然你的資質並非天下第一,但如果能堅持下去,三十年內,你很可能成爲一個人人尊敬的大劍師,這並非難事。而且……”,亞瑟頗有深意地笑着說道,“騎士,可不是光會用劍行的。”

修斯啞然,他沒想到這位大騎士說話如此直白,把他這樣的天之驕子的資質說成“並非天下第一”,聽到這句話時,他不僅有點尷尬,其實還有些想笑。

“沒人喜歡聽實話,我也不例外,呵呵。”修斯在心自嘲道。

“理由很多,但在您面前,我似乎不用一一列舉出來,”修斯思考了幾秒鐘回答道,“只說一條我認識到的最根本的道理吧。劍士的路,雖然筆直而光明,但那條並不寬的路面已經行走着千千萬萬的人,並且一直不斷增加。而騎士的路,雖然在大騎士之後仍然一片黑暗,但目前看來,走在面的人很少,並且其不乏沒有信心想要轉向的傢伙。”

這句話顯然引起了亞瑟的注意,他很詫異,這種簡單卻深含哲理的話,並不應該從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口說出來。不過,這更引起了他對修斯的興趣,他心微微興奮起來。

沉默片刻後,大騎士忽然問道:“殺過人嗎?我是指戰鬥!”

修斯愣了一下,點點頭承認:“當然殺過,還不止一個!”

“什麼?”亞瑟這回真的有點震驚,他可不是在說殺那種無法反抗的奴隸或者犯人,他說的是戰鬥,非常明確。連他自己都沒有想過一個十四歲的孩子會陣殺敵。現在可不是一千年前了,人類統治整個大陸,光明教庭保證着大陸的基本和平,國家間並沒有太多的紛爭,當然,除了與各個異族。

“你說是你在這個年紀已經殺過至少一人以?”

修斯笑了,他喜歡對方不敢置信的眼神。

“沒必要騙您,大人,在個月來王都的路,我和我的侍衛,領着一幫村民,殺掉了七個人,其至少有兩個可以完全算在我的頭,我親手砍掉了他們的腦袋。”修斯對亞瑟講道,講這事時,他的表情仍然平靜,事實,對於殺人的陰影,在他心已經洗涮的差不多了。一開始確有噁心和噩夢,但幾天之後,他已經適應了殺人者的身份。並非他太狠毒無情,而是他明白什麼人該殺。

亞瑟靜靜地盯着修斯,他有些看不明白麪前這個少年了。說他年少,但他的講話條理分明,表現也很沉穩,甚至所說的內容居然有深度。前兩者一個優秀的貴族傳承是可以教會他的,但最後那種深度,唯有對經過對大量經驗的解析才能得來,並非什麼貴族子弟都能擁有。因爲,深度即意味着高度!而處在金字塔尖的,永遠只有那麼幾人!

“如果心理的年齡和肉體的年齡相符,我會更看好他一些,可是……”,亞瑟思考了好一會,最終在心裡搖搖頭,他與修斯相處時間太短,此間的觀察,並不足以讓他認定修斯是屬於騎士職業的真正金種子。修斯還是太年青,給人一種妖異的不正常感。如果有人費盡心機設下圈套的話,這種話並非教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