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說清楚

日復一日,光耀城的範圍內幾乎有三成的人都與這些黑暗交易有聯繫,這還是阿爾法伯爵強力打壓下的結果。 像其他幾個沒有王室伯爵坐鎮的小城,幾乎全城都在大商團的控制下,明目張膽地走私。

“所以,這些村鎮名義是屬於王國的,但實際還不如說是屬於商團和獸人的,對嗎?!”修斯越聽越氣,臉色鐵青,再也壓抑不住心的憤怒,惡狠狠地打斷了納爾科的敘述。

講故事的納爾科同樣面色沉重,作爲蓋爾子爵的心腹手下,他知道不少內情。剛剛所講得,不過是深遂黑幕的冰山一角而已。人類的醜惡,哪裡一兩句話講得完的。

“也不能這麼說,周圍幾家有王室身份伯爵坐鎮的大城要好得多。王家對這種貿易的惡果看得還是很清楚的,打擊也很嚴厲。但您知道,當金幣數目多到一定程度,是再驕傲的貴族也會爲之折腰。”

修斯狠狠一抖馬鞭,鞭梢兒在空炸出清脆響聲。

“我父親鎮守的邊界,真的這樣不堪嗎?”修斯虎着臉,在心暗問自己,卻難下決斷。

納爾科人老成精,大約掂摸出了少年的煩惱,眼睛一轉,笑道:“不過我們光耀城不一樣,因爲是崗格魯堡之後最大的抵抗心,城市所屬區域,一直由行省第一劍士團親自守衛。在子爵大人的領導下,這一片基本沒有強大到百人左右的黑暗商團,只有些二三十人的流賊小販經常偷雞摸狗,乾點小買賣。”

修斯聞言沒有說話,但臉色卻好了不少,他用一句恨恨地咒罵結束了這次不算愉快的談話,“真是一羣該殺的東西,等我學成歸來,一定要他們好看!”

罵完之後,修斯首先提起速度,馬匹休息的時間足夠了。還有三十多公里的路,他們必須緊着趕一趕。既然聽侍衛講了這麼多不利的情況,修斯已經深明其害,要是還執意要在野外夜營,那他根本沒資格再當子爵家的繼承人。

“再趕三十里路,午找個小村子吃點熱飯,補充體力。這總沒問題吧,我親愛的納爾科大叔!”修斯的聲音被前方的風聲帶來,納爾科和拉姆對視一眼,笑着追了去。

一陣策馬狂奔,在不體恤馬力的條件下,剛剛到午,三騎已經到了納爾科選定的午休村子。

村子叫夏爾村,因爲村長一直由姓夏爾的一家人擔任,至今已經傳了三代人了。

夏爾村被一圈粗實高大的木柵欄圍住,裡面還有四座箭塔,面還站着哨兵。這種防禦水平,已經是這50公里的村子首屈一指的了,與那個七百人的鎮子也只是相差彷彿。

村子口的大木門已經關,柵欄後邊的村民們拿樣各式各樣的武器嚴陣以待。

修斯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只好由初級劍士納爾科出面交涉。初級劍士的身份在鄉下還是很好使的,更別說納爾科已經算是貴族家的人了。

很快,三人被仍有些警惕的村民引進了村子裡面。

“他們的臉色都有些不善啊?”修斯觀察仔細,低聲問了納爾科。

“我也不知道,但恐怕沒什麼好消息,等會問一下夏爾村長吧,他認識我。”納爾科也低聲回答。劍士的本能,讓他們三人感受到了村子裡隱隱的敵意,這讓他們納悶不已。

三人被引到村子央最好的院房跟前,得到通知的夏爾老村長已經等在那裡了。

“納爾科,竟然是你來了。”夏爾老村長在看見人高馬大的納爾科的一瞬間,眼睛立馬亮了,一臉笑容,主動往這邊迎來。

“老夏爾,過得還好嗎?”納爾科給了對方一個大大的擁抱,哈哈大笑着問候道。

老夏爾歡喜道:“本來不太好,可你來好了!我們進去說。馬魯,告訴大家,救星來了,叫他們不用再擔心。”

納爾科停了一下,面色微有不愉,但還是隨之走進了屋子。

一進來,老夏爾便陪着笑道:“納爾科,不要生氣,我們村子需要你的名聲來度過難關。”

納爾科掃了修斯一眼,眼睛一瞪,罵道:“放屁,別以爲拍馬屁能讓我出手幫你。實話告訴你,我這次有任務,根本無法停留。”

“什麼?竟然是這樣?”老夏爾一下泄了氣,軟軟靠在椅子,臉色極難看。

修斯見狀不忍,主動問道:“老夏爾,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不說我們怎麼能幫你呢?”

村長撇了修斯一眼,見說話的纔是個毛頭孩子,頭立即又耷拉了下去。這付看不起人的樣子當即刺激到了少年修斯,他的眼角不停地亂跳。

還好納爾科及時的插話,要不然修斯恐怕會暴發,直接把自己的身份說出來。

“別裝可憐,老夏爾,你這付樣子我見得多了,你是騙那些愣頭青傭兵騙癮了吧,對我也用這一招?”納爾科不客氣的斥道。

在下一刻,令修斯瞠目結舌的情況出現了。老夏爾竟然真得擡起頭,那張臉哪有之前一點點垂頭喪氣的樣子,完全是一個樂呵呵的老頭兒面孔。

一時間,修斯心頭無名火起,臉色忽紅忽綠,嘴角頻頻抽動,手都已經按了腰間的劍柄。

納爾科急忙碰了修斯一下,又對老夏爾低吼道:“開玩笑也不是這樣開的,還不把事情說清楚!”

納爾科可是明白,若真讓修斯撥出了劍,那自己的老友夏爾恐怕要吃大虧了。

修斯的真正身份可是子爵繼承人,而夏爾不過是鄉間有名望的平民老人,兩者之間天差地別。戲弄貴族的罪名如果落在他頭,老夏爾不死也要脫層皮。

納爾科的吼聲無疑讓老夏爾明白了什麼,他緊緊盯着漲紅着臉的少爺修斯,心閃過不祥的預感。老夏爾騰地站起來,走到修斯面前,恭敬地行了個禮,誠懇道歉:“對不起,這位少爺,鄉下人不懂規矩,還請您不要介意,老頭子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修斯鼻氣咻咻,努力壓抑了好一會後,才重重地哼一聲,別過頭去,不再看他。甚至,他還狠狠地盯了納爾科一眼。

納爾科總算鬆了口氣,他又用眼神阻止了臉色同樣不善的拉姆,纔對已經變色的老夏爾斥道:“去準備飯菜,我們吃完要趕路!”

老夏爾再次深深看了修斯一眼,唯唯諾諾地退了下去。雖然他是鄉下人,但人老成精,見得世面多了,自然能分辨局面對自己有利還是不利。而剛纔老友納爾科臉色都變了,顯然是對自己觸怒對方,深感擔憂和不滿。

納爾科可是6級劍士,受到蓋爾子爵的重用,能讓他擔憂的少年,至少也是位騎士家的少爺。而算是再落魄的騎士家族,也不可能是他這種無權無勢的平民能惹得起的。

一想到這兒,老夏爾一頭冷汗,忙不迭地催促家人們趕快做飯,突然覺得,能早一刻把那貴族少爺送走,都是好的。

房間裡,修斯不滿地質問納爾科:“他是你什麼人?你這樣維護他!”

納爾科向修斯少爺低頭道歉:“對不起,少爺,老夏爾曾經幫過我,他是個好人,是性子鬆散了些。還請少爺不要記恨他。”

“記恨?”修斯冷笑,“一個平民罷了,他有資格讓我記恨嗎?不過,你最好讓他明白,激怒一位貴族,會有什麼樣的下場!我不會忍他第二次的。”

“感謝您的寬宏大量!”納爾科心裡一鬆一喜,自覺地對修斯行一個劍士禮,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哼!”修斯轉頭對拉姆吩咐道:“拉姆,去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竟敢瞧不起我,我要他知道我的厲害!”拉姆領命而去。

在村長的催促下,飯菜得還是很快的。黃麪包,粗陋的烤魔豬肉,肉湯……色澤和味道完全沒什麼可讚美的,只是分量還算足。修斯看了看,覺得自己勉強吃得下去。

這時拉姆也回來了。

飯菜是女人們端來的,那個老夏爾大概覺得自己再出現,也是一件礙眼的事,所以完全沒有露面。這種識實務的行爲總算讓修斯對他的怨念小了一點兒。

“一起吃,拉姆,順便說說你發現了什麼。”修斯第一個坐下,並招呼其他兩人。納爾科道謝,面色還算平和,而拉姆則顯得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

“好的,少爺。事情是這樣的,村外最近兩天來了夥騎馬的盜賊,大約有十人左右,來村裡搶了兩次,所以這裡的人很警惕,不喜歡陌生的面孔進來。”拉姆沒敢先吃飯,而是直接彙報情況。

“十個人的盜賊團!”修斯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他放下手用黑麥粉和小麥粉摻起來做的黃麪包,重複道,語氣很驚喜的樣子。

納爾科立即皺了皺眉頭,朝拉姆使眼色,但是仍處於激動的拉姆根本沒注意到。

“是的,少爺,只有十人,我跟好幾個人確認過。”

“戰神護佑,哈哈,納爾科,十個人,我們三人應該可以幹掉吧。正好幫平民們一個小忙!”修斯用力握拳,狠狠揮動一下,馬翻過頭詢問自己的侍衛的意見,總算還沒樂昏頭。

納爾科面有難色,他遲疑着,直到少爺再次催促時,他才板着臉反對道:“雖然只有十人,但我們並不清楚其是否有強大的劍士,敵情不明的情況下,我以保證您的人身安全爲第一責任,不允許有任何差錯。”

正興奮的修斯無疑是被兜頭沷了盆涼水,他立即拉長了臉,不快道:“納爾科,我們的實力並不弱小,在這麼小的村子搶掠,算有十人,他們的劍術又能強到哪去!我們可是兩個初級劍士,一個九階見習劍士,力量不小了。”

納爾科見少爺少見的生起氣來,心踟躕。此去王都,他還要保護少爺三年呢,彼此間良好的關係是他任務成功的關鍵。他可不想蓋爾大人的嫡子在他手,因爲對立和不聽話,出現什麼問題。那樣,他愧對子爵的賞識和幫助。

在場面將要僵住的情況下,原本躲在外面的老夏爾突然走了進來,臉帶着謙恭的表情。

“納爾科,”他先是看了老友一眼,然後又低頭朝修斯說道:“這位少爺,我們村雖然人少,但二十個強壯的男人還是能湊出來的,您可以領着他們一起去消滅盜賊。我們知道他們的落腳處。”

修斯大喜,連之前對這老頭的不滿,都忘到腦後,他啪地一拍桌子,高聲道:“這樣辦!二十名男人已經抵得二名初級劍士了,沒道理不成功。納爾科~?”

修斯故意拉長聲音問他,雖然年紀尚小,但與生俱來的那種高貴和威嚴的氣息,從聲音已經可初見端倪,納爾科心頭沉了一下,無奈點頭答應。

“那趕快吃,吃完了去找他們的晦氣。”修斯大喜,連鄉下粗陋的飯也不覺得難以下嚥了,一陣狼吞虎嚥。反觀納爾科吃得不快不慢,嚼得很細。每一絲肉條都用牙磨得粉碎。作爲一個過戰場的戰士,他非常明白,當急速奔跑時,胃裡卻有一團團硬物在來回撞,那種感覺,有多麼難受!

當他覺得吃得差不多時,修斯已經在外面收拾馬匹了,很是興奮的樣子。

他悄悄把老夏爾拉到一旁,向對方發了火:“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失敗,你知道你給我出了多大的難題嗎?”

老夏爾手一攤,裝傻充愣:“難題?少爺剛也說了,五個初級劍士,對付十個毛賊,手到擒來。納爾科,你難道對自己沒信心嗎?”

納爾科一陣無語,只好冷笑:“五個初級劍士?你可真會算!你又不是沒當過傭兵!難道二十個普通人真能當二個初級劍士用嗎?那個才九階的小子能算一個初級劍士嗎?萬一你的情況有誤,我們都會死。夏爾,我明白地告訴你,如果那位少爺有事,你們整個村子都可能陪葬!你不要後悔!”

老夏爾臉色大變,他印象老友極少說這種重話!他立馬拉住轉身欲走的納爾科的衣角,急忙問道:“全村陪葬!納爾科,你不要亂說話,他是什麼身份,說清楚了!”

“四十個青壯!過了四十歲的不用領過來了,最好都練過劍!”納爾科哼了一聲,不答話卻反而趁機敲詐。反正他是知道,在老夏爾說出那番話時候,他已經勸不住激動的少爺了。與其鬧一個不歡而散,不如聚集最大的力量,幫少爺提前體驗一下殺人的感覺。況且,這裡離光耀城不過25公里,不太可能有太過強大的盜賊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