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很嚇人

“少爺,少爺!”

熟睡的修斯正作着美夢。

在夢,他身高萬丈,光輝四射,傲然立於雲端,用威嚴的目光俯視着極下處蒼茫大地,心泛起微微喜悅。

無數人在塑着他的像的神殿誠心祈禱,難以計數的、或淺或深的銀色信仰之力在半空匯聚在一起,形成如長江大河一般的信仰洪流,帶着無盡的喜悅和尊崇源源不斷地貫入他腦後匯聚的璀璨金色神輝。

他的力量隨之不斷增加,託着他的神軀不斷升,離那天空極處的星辰越來越近。甚至,他已經能夠看到星輝籠罩的宇宙,而腳下的世界,也正在他眼漸漸顯出真正的形狀。

終於,在整個世界都開始爲他吟唱,無數生靈向他奉獻自己的信仰和祝福之時,他的神性也熾熱到了極點,走到質變的最後一步,而他身周散發的神光,甚至已經觸摸到了天空與宇宙的界限。

“在世界與宇宙的見證下,我,修斯?霍頓,將收穫世界的承認與喜悅,得到生靈的尊奉與信仰,從此刻開始,立於天頂,化身星辰,執世界的權柄,行神明的職責,從此之後,我的道行於地如同行於天,我的光籠罩天地沐浴萬民,我的意願便是天地的意願、不可違抗,如此,讓天地與宇宙作證,我在此刻升座爲騎士之神,除非世界毀滅,否則永存於星辰大海。”

神明的宣示如同震天的雷鳴,在大陸的空滾滾而過,所有的生靈都在此刻匍匐於地,用額頭緊叩地面,虔誠齊聲吟唱:“神恩如海~!神威如獄~!”

“少爺,少爺,快起來吧,否則夫人要生氣了!”而在此刻,一個神明和萬民的聲音都更具穿透性的聲音,竟然蓋過天地的雷聲順利地傳入修斯的耳朵,儘管,此時他已是世界的神明瞭。

“是誰?敢打斷神明的喜悅!”神明修斯憤怒了,他猛地從天頂之的王座起身,轉身向後看去,試圖找出干擾他封神的罪人。

“是誰?敢打斷神明的喜悅!”與此同時,房間里正歪七扭八爬在大牀之的修斯猛得跳了起來,一睜眼憤怒地大喊大叫,連口邊連着的口水都沒感覺出來。

“少爺,你……”一個小侍女驚恐地縮在一邊盯着修斯。

“是你!呃……,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在這裡?我應該在天的……呃,唉,原來是一場夢,真沒意思!”修斯此刻總算是看清了周圍的情況,愣了一下,紅暈立刻爬臉龐,極不甘心地咕噥了兩句。

“嗨,雪莉,是你啊,沒嚇到你吧,剛纔少爺作了個夢,動作大了點,不要害怕!”

看見少好像恢復正常,雷莉這才慢慢靠過來,不過看她躲躲閃閃的樣子,顯然剛纔修斯的咆哮把她嚇得不輕,眼睛裡都有淚花了,而且小手也不停揪着衣角。

“沒事,少爺,不過你剛纔真的好嚇人!”雪莉臉帶戚容,撅着小嘴,一付很委屈的樣子。

修斯這時也感覺到了口角處的冰涼,心頭一陣慚愧,連忙遮掩着把口水擦乾,然後強裝着微笑的樣子對雪莉道:“沒事,不要怕,只是個夢而已,對了,你過來叫醒我幹嘛,父親不是說過今天早晨不訓練嗎?”

一聽這話,雪莉更加委屈了,她伸手指指修斯的身後:“少爺,現在已經正午了,夫人叫我來請您去吃飯!”

轉身一看,太陽真的明晃晃地掛在外面天空的正,修斯傻眼了,“啊~”一聲怪叫之後往門外跑。

“慘了慘了,誤了吃飯的時間,又要被母親罵!”邊跑邊罵自己,修斯一臉的沮喪,昨晚的成功突破的喜悅和今早的封神美夢此時都早已煙消雲散,他腦子裡剩下的只有母親貝蒂夫人嗔怒的表情。

“抄寫貴族用餐禮儀一百遍,哦天哪,戰神你救救我吧!”一聲悲嚎之後,修斯跑得更快了!

“少爺,你的衣服還……”在修斯已經跑過長廊拐角時,嬌小柔弱的小侍女才衝出房門,對着少爺的背影大喊大叫。不過,她也僅喊出半聲便無奈地停下了,只對着已經空無一人的走廊目露同情地搖搖頭。

餐廳間一張長達十米的超長木桌的北端,蓋爾子爵和妻子貝蒂夫人分主賓位正襟危坐,他們面前已經了不少菜,除了香氣誘人的各類烤肉外,麪包、甜點、紅酒和餐後湯也佔據了他們面前桌面的很大一部分。

香氣飄散,蓋爾子爵抽抽鼻子,喉頭也滾動了一下,不過,在餘光看到夫人仍然十分耐心地端坐後,蓋爾還是壓下的腹內的強烈的飢餓感,仍然堅持不動。

不過,夫妻連心,他的小動作早已被貝蒂夫人看在眼裡,她微笑着看着丈夫,眼閃過如水的溫柔,輕輕道:“今天是兒子的大日子,我們再等一會吧。”

蓋爾的臉微紅,尷尬地點點頭。

正在這時,餐廳的門從外面被猛得推開,“咚”,一聲悶響在屋內迴響,蓋爾和貝蒂同時不滿地轉頭看去。

“對不起,親愛的父親和母親,我來晚了!”修斯一進門正迎着母親不滿的目光,心跳當即停了一拍,一臉菜色,臉苦得都能扭出汁來。

貝蒂看到原來是兒子來了,心不滿立即消去了一半。

沒看見人時她還以爲是堡哪個冒失鬼下人的莽撞行爲,正準備訓斥一番,卻沒想到是兒子。至於兒子爲什麼如此莽撞,她心一動便明白了,無外乎是因爲起晚了,害怕怕誤了餐點而受到自己的懲罰。

貝蒂心暗樂:這父子兩個真是一模一樣,都是怕寫字怕到死,一個小小的抄寫能讓他們怕成這樣!

這時修斯已經走近飯桌,貝蒂眼神突然凝在兒子的身,緊接着,連蓋爾的目光也定定停在兒子身,皺起眉毛,這讓剛準備坐下的修斯又是一陣心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膝蓋半彎着停在那裡,十分辛苦。

“有什麼…事嗎?”修斯仔細觀察着父母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主位的蓋爾看着妻子蹙眉傷感的表情,哪還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是自己,在看見兒子竟然還穿着昨晚的那件髒破衣服時,心底都不由泛起一陣心疼。

兒子太累了,累到連衣服都不及換下倒在牀睡着了!這讓作父母的情何以堪!

貝蒂夫人快速把頭別過去擦了下眼角,然後又轉過來,已是一付微笑的表情,她拉住兒子的手,輕輕拉他坐下,然後又對旁邊的侍女吩咐:“去取水盆和毛巾來。”

修斯聞言立即往下看,粘滿塵土、破破爛爛的褲子,黑黢黢的雙手,再往身看,原本白色的襯衣黃黑交雜,竟沒有一點白色露出來。

這下,他也明白怎麼回事了,不由尷尬地對父母笑笑:“抱歉,忘了換了!”

這時,侍女把水盆端了過來,她倒也有眼色,當下伸手要幫少爺洗淨。可是,這番動作卻被貝蒂夫人攔住。而在修斯驚訝、溫暖和感激的目光,貝蒂夫人親自將兒子手握住,浸入水輕柔地搓洗了起來。

旁邊蓋爾子爵眉頭挑了挑,悄悄嘀咕句話,卻被聞聲轉頭的妻子沒好氣地瞪了一眼。

“謝謝你,媽媽!”修斯心情激動,竟不想放開母親的手,反而還想爬在母親膝痛快的流一次眼淚。

都多少年了,修斯自己都不知道已經多少年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他曾經不止一次怨恨過父母的嚴厲,但在生死之間走了一回後,他卻再次重溫了父母的深重愛意。同時,他也深深感受到,在兒子被嚴格訓練的同時,作父母的心也一樣不好受,甚至自己更加難受!

稍稍釋放了壓抑許久的感情,貝蒂終於還是收住了疼惜的情緒,她輕拍兒子的手背,微笑着說:“雖然你很累,但仍然不該這個樣子出現在餐廳裡,不過,因爲有特殊原因,這次我不罰你抄寫貴族禮儀原則了,但下不爲例!”

“是的,母親!”修斯紅着臉同意。

“好了,開始吃飯吧!”蓋爾子爵眼欣慰之情一閃而過,用極少出現的溫和聲音下令開飯。侍女們如同穿花蝴蝶,手的銀盤如同流水一般快速出現在桌面。很快,僅僅是子爵他們附近的桌面都不夠用了,而菜餚還在不斷送來。

“母親,今天是什麼日子,太豐盛了一些吧!”修斯數了數菜數,驚訝地問,聲音有許多歡喜。桌面許多菜品都是他最喜受的,但平日裡很少能吃到。因爲持家有方的母親平日裡都不會無限止供應罷了。

如修斯身前那份做得金黃流油、香氣撲鼻的烤魔熊掌,光是材料要二十個金幣!根本不是能天天吃到的美味佳餚,甚至,修斯記憶,長這麼大,他也只在每年的重要節日裡才能吃到。

貝蒂夫人聽兒子這麼問,與丈夫對視一眼,開心地笑了:“只要修斯喜歡好,今天可是個大日子,來,讓我們爲你成爲一名真正的初級劍士而乾杯!”

望着同時站起身的父親和母親,修斯的眼睛紅了,他終於再忍不住激盪的心情,哽咽着舉杯道:“謝謝你們,我敬愛的父親母親!謝謝你們!”

這一頓飯,一家人吃得其樂融融,遠超過平日裡吃飯的時間,以至於,修斯的父親蓋爾不得不先離開,而稍後母親貝蒂夫人也因爲其他貴婦的邀請而不得不去收拾穿戴,以便赴約。

最後,偌大的餐廳裡只剩下修斯一個人仍然在大吃特吃,不過,此時此刻,修斯一點都不覺得這大房間很空蕩,因爲,僅僅是父母關愛兒子的那份溫馨已經滿填他的心房。

酒足飯飽,修斯打着飽嗝兒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發現自己的小侍女雪莉正在替自己燒洗澡水,熱得滿頭大汗。

修斯笑道:“怎麼現在才燒,雪莉小丫頭,你又偷懶了吧。”

雪莉嚇一跳轉過身來,看見是少爺,立即撅起嘴巴委屈道:“少爺,這已經是第二次燒水了,我可不知道你能吃這麼長時間。”

“呃……”修斯被這句話噎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打個哈哈轉移了話題:“哦,那很好,對了雪莉,我昨晚睡覺時有沒有大喊大叫,說些怪的話?”

雪莉聞言臉色變得很詭異,眼睛裡閃過絲絲不解與驚恐,她遲疑着不知如何說纔好。

修斯見雪莉的臉色心一沉,他本是玩笑着轉移話題才問的,可沒想到自己的親近侍女竟然是這樣的反應,顯然,一句玩笑話竟然真的發生了。

這可不是開玩笑,他昨晚做得夢全部是有關神明的,而且還牽扯到了光明神,一些不敬的話如果因此傳了出去,那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修斯心思電轉,努力回憶着昨晚可能的舉動,看看有沒有什麼印象。同時,他又十分溫和地笑着安慰侍女雪莉:“呵呵,我說了什麼了讓你害怕,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不過是做夢說夢話而已,算是在埋怨父親,想必他也不會怪罪的。”

修斯聰明的問話顯然起了作用,小侍女臉色好看了許多,她囁嚅着開口回答修斯:“少爺是說了不少,不過…不過很多話並不適宜讓信仰光明神的人聽見,否則可能會惹來懲罰。”

修斯臉色變了,心暗罵自己:“果然是得意忘形,幸虧只是雪莉知道,要是在外面喝醉酒也這樣亂說一通,小命都要賠掉!”

“呵呵,那真是該打,我會去神殿懺悔的!不過……”修斯微笑着,同時不着意地仔細觀察着小侍女的表情,問道:“不過,我想我還不至於說些太過放肆的話吧,頂多只是被責罵一通,對嗎?”

小侍女被修斯輕鬆的表情影響了,歪着頭想了想後終於露出笑意,輕快地回答道:“應該是這樣,呵呵,您只是做夢想修煉成偉大的神明罷了,雖然光明教典說凡物不能成神,但我想這也不算是對教典的褻瀆吧!”

雪莉光顧着笑,卻沒發現,隨着她的話,修斯的額頭早已沁出汗水。

“呃……原來我的夢話是這個,真是慚愧,不過有這樣的心情也是因爲對偉大光明神的崇敬吧,並沒有別的意思,呵呵!”修斯假裝尷尬地笑着,仍然時刻緊盯着小侍女臉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直到發現她確實已經完全放鬆下來,估摸着小姑娘已經把這件事拋到腦袋後面去,才總算鬆了一口氣。

雪莉嘻笑着把修斯往浴室拉去:“少爺快去洗一洗吧,您現在的樣子又髒又臭,要是被勞爾管家看到,他又要訓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