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劍上的狐狸沈鴻影綠色的眼眸微暗,他心知山林境地的變異大多與靈墟派有關,可多半是自己身不由己。當年他將凡人引入這山林境地而被紅狐一族的族長趕出了這裡,爲了不讓它再回來甚至奪取了它的雙目。但三千年過後,它依附着天宗門門主的力量取回了雙目,將山林境地的事情全盤拖出而換來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不知道靈墟派將此處變得如何的寒慘,只是這山林境地的每一隻妖都恨透了人類的事實永遠不會改變。進來一個便全力以赴殺掉一個,這是紅狐一族所有的仇恨與報復。
有時候沈鴻影覺得自己很矛盾,不知自己該站在何處,他是人亦是妖,只是他又恨透了自己是人亦是妖,因爲這具身體逼着他自己走到了今天這一地步,依附人而生存將自己狐妖的臉面盡失。
他小小的狐狸身體蹲在水劍之上望着地下那一灘泥沼,他害人害己,若是跳下是否該好些?心裡想着身體忽然被玄日拎了起來,揉了兩揉,縛妖索一綁將它丟在自己的肩膀上。
沈鴻影忽然一陣感動,狐狸眼閉了起來,覺得玄日忒有人情味。
白明溪的心思倒是沒放到沈鴻影身上,聽霜寒讓自己離開,她眉宇微皺,問道:“爲什麼讓我們走,你呢?”霜寒莫名其妙進了這妖界,白明溪很擔心啊!
霜寒將目光望向遠方,她說:“不滅靈墟派,難平我心頭之恨。”霜寒的恨意從眼中流露了出來,白明溪從未見過這樣的霜寒,眉宇緊皺,目光冰冷,她記憶中的霜寒是個善良的女子,行俠仗義,很講義氣。
白明溪深知霜寒是有秘密的人,就如同她有不爲人知的秘密一樣。
霜寒道:“我苟活到今日,便是爲了滅了靈墟派。明溪,這裡到處都是鬼魔之族的邪氣之物,你不該來此,還是快些出去與衆派人士匯合。”
白明溪道:“你仍心繫於我,亦知我擔心着你。如今衆派中了靈墟派的陷阱,便是要藉此處來消滅衆派精英,你冒然闖入這危險重重的境地,有多少條命能活?”
霜寒眼眸黯淡說道:“我即來此,便未打算活着出去。不見靈墟派毀滅的那一天,我到死都不會甘心的。”
白明溪擔憂道:“霜寒!”卻見那被仇恨矇蔽了雙眼的少女再也不理會她,驅動着劍徜徉而去。
她正要追着前方那道身影,玄日卻拉住了白明溪道:“那小姑娘仇恨入骨,即便你再追去也不能喚回她的心智。仇恨往往能讓人無比的執著,你去了也未必能勸得住她。”
白明溪道:“即便勸不住,我也不能讓她送死。靈墟派的邪魔最能毀滅人心,她的仇魔入心定會讓邪魔趁虛而入。”
沈鴻影睜開了眼睛,嘆了口氣道:“人情冷暖,你又很苦趟進別人的渾水之中,換做是我,纔不會如你這般執著。”
白明溪低下頭道:“就是因人情冷暖無常,我纔不能看着她送死。”霜寒是她唯一的朋友,朋友有難即便她不能拔刀相助,也不能讓朋友奔赴刀槍火海。
沈鴻影還想說什麼,卻被玄日按住了腦袋,玄日道:“她去意已決,不必再多說了。”他轉而對白明溪道,“若在不走,恐怕你會追不上那小姑娘了。”
白明溪瞭然點頭,隨即御劍追去。
玄日站在白明溪的身後,沈鴻影豎起了爪子站在他的肩膀上,沈鴻影鼓着眼睛道:“靈墟派之中的人都是一些冷酷無情之輩,而且毀滅靈墟派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那少女要滅靈墟,當真亦是恨之入骨的。你還讓白明溪去,不是也讓她送死麼?他們的最終目標到底還是她呢。”
玄日道:“去就去吧,有我在她死不了。看她的眼睛便是那種堅定了什麼事情不做便不會回頭,做長輩的只有站在小輩的身後爲她們擦屁股的分,管她想做什麼,只要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大事。”
沈鴻影“哧”地一笑,冷言諷刺道:“別人的孩子讓你給擦屁股,你心裡的滋味好受麼,你又得到了什麼?”
玄日眼中的溫度頓時驟降,他冷言道:“有些事情你既然知道便不要多嘴多舌,哪天我高興起來便割了你這狐狸舌頭拿來燉湯也說不定。”他冷麪忽然一暖又笑道,“不過我這個人向來脾氣很好。人活得久了,什麼都看得開,就算你想挑釁也不能如你所願。”
沈鴻影從狐狸嘴裡發出一個蔑視的聲音,便乖乖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白明溪御劍追着前方霜寒那微弱的靈息而去,而等她趕到時霜寒正與天上的幾隻邪魔纏鬥。霜寒被幾隻邪魔團團困住,力量終是不敵,從劍上摔下來。她倒是越挫越勇,御劍將自己接住,對着邪魔散了不少藥粉。然而那些邪魔也異常害怕,頓時竄入地底消失了。
白明溪御劍攔在霜寒的面前,不讓她再前往。
她道:“霜寒,單憑你一個人如何能滅了靈墟派?何況這裡是妖界,混亂不堪不說,而且靈妖居多,你再不離開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危險。”
霜寒道:“明溪,你別攔我,即便再危險我也要將靈墟派碎屍萬段。你如何得知他們做盡傷天害理之事,爲奪我神農百草一族的秘術,毀我家族,殺我親人。我自拜入洞庭水宮門下便是爲了有朝一日能報仇雪恨,我將靈墟派惡事全盤拖出,告知他們與天宗門勾結聽命於天宗門門主,可是掌門聽說由天宗門操控一切之後便將此事一壓再壓,讓我忍辱負重,不能衝動。”
霜寒恨聲道:“天宗門,修仙界四大修仙家族之一。掌門即便相信我的話,也不敢得罪於天宗門,一直想打消我的復仇焰火。我心知掌門不會站出來主持公道,便一直在洞庭水宮中隱忍。如今衆派討伐靈墟派,我不想再忍了即便死我也要與靈墟派同歸於盡!”這多年來的仇恨一直隱藏在心底,她如今是不想再隱藏下去了,她過得好苦,苦得不是滋味。
霜寒苦笑地望着白明溪,道:“明溪你是不會理解的,這個修仙界中人人自危,豈會管他人死活。再拜入洞庭水宮之前,我走訪過多少門派,可是卻對靈墟派之事不聞不問。即便告知他們靈墟派的所做惡事,他們皆是不關己事而不理。”
玄日忽然想起什麼,驚道:“這幾年倒是聽說修仙界各派法寶被靈墟派奪走的消息,弄得不少門派人心惶惶。”這個修仙界的門派,若是沒有鎮派至寶便是要被別人看低了去,若是寶物走失一定會弄得門派大亂。可是修仙界中到處都有各派至寶走失的流言。
霜寒諷刺道:“那些門派被靈墟派搶去了寶物,都是敢怒不敢言,把消息一再壓下,唯恐自己的門派在修仙界中失去了威望。我想這些流言放出,就是想激發他們對靈墟派討伐的決心。”
玄日放眼打量這個洞庭水宮的女弟子,只覺得她甚爲普通,然而眉眼之間那如火的眸子倒是讓人深刻。
他問道:“你是從何得知的這些消息?”
霜寒說:“我弟弟便是靈墟派弟子之一。”說起弟弟,霜寒的目光變得悲傷起來,“我們神農百草一族的秘術,被靈墟派窺伺。他們便抓走我弟弟將其納入門下,只是我弟弟天生體弱多病,並不適合修仙。他們強硬讓他修習靈墟派的心法,靈墟派的術法雖然晉級甚快,可是甚爲傷身傷神。可我弟弟入派之後,那些弟子都是些欺弱怕強的東西,我弟弟不堪欺負活活被他們逼死!如今家族門丁凋落也不剩下幾個人,害我家破人亡的仇,我必須要想靈墟派討回來!”
白明溪眼神黯淡,低下頭去。這樣的深仇大恨,白明溪如何還能攔得住,只是她從不知道霜寒會有這樣的苦楚。她那樣爽朗的少女,竟能深埋住那一層仇恨。
霜寒道:“因此,明溪別攔我。”
白明溪身邊劃過一陣風,霜寒御劍已經前往了遠方。
白明溪擡起頭,看着那道迅速離開的身影說:“也許我沒資格插手你的事情,只是……人始終不能靠着仇恨而活着。”
玄日讚許地摸摸白明溪的腦袋道:“說得好。我們追上去,別讓她去做傻事。”
白明溪疑惑地說:“你不是說勸不住麼?”
玄日笑道:“勸不住也有別的方法,仙人自有妙計。”
沈鴻影瞥了他一眼,冷笑道:“真是一個好長輩,孩子都大了還要擦屁股。”
玄日冷然一眼,掐着沈鴻影的尾巴說道:“不似某人活着五千年,連人情事理都不懂,枉費着五千年的壽命。”
那紅狐吃痛,身子軟得沒有力氣說話,只是報復地伸出爪子,掐進了玄日的血肉裡。
白明溪以更加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們兩個,問道:“你們是老相識嗎?感情看起來這般好。”
一人一狐竟異口同聲道:“自來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