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安安靜靜。夏可愛幾乎聽得到自己和容點點的呼吸聲。
但是陽臺門那邊，卻什麼聲音也沒有，靜得讓夏可愛懷疑，那邊是不是真的有一個大活人存在。
正說着，外面傳來腳步聲，和護士的說話聲：“需要給病人例行檢查了，請病人家屬迴避。快點！”
在護士的催促聲中，醫生責難的眼光中，夏可愛不得不中斷談話，牽着容點點起身。
“我帶點點先回避一下。”她道，“北瀾，你再好好想想。我希望，下次我們見面時，兩人能心平氣和的和我好好談談。”
說完，在醫生和護士趕人之前，夏可愛轉身向外走去。
“爸比再見！”容點點揮舞着小手，戀戀不捨地一步一挪地往外面走。
容北瀾沒有迴應。
走出消毒室，夏可愛還來不及回頭，已被人緊緊關上。
隱約，似乎傳來醫生和護士忙亂的腳步聲。
看來，果然情況不太好。
“媽咪——”容點點悄然扯了扯夏可愛的裙襬，“爸比會好的，對不對？”
“對。”她說。凝着容點點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她心裡一酸，緊緊抱住，“當然會好。”
“媽咪，你會傷心嗎？”容點點問。
會傷心嗎……夏可愛好一會都找不到答案。最後，她道：“看到寶寶不開心，媽咪會傷心。”
小傢伙到底小，不會執着着一件事太久，說了幾句，容點點的注意力，又再度回到緊閉的病房。
“可愛，我來抱點點。”江和婉不知什麼時候過來了，伸手向容點點，“瞧你都有黑眼眶了，是不是趕飛機趕得緊，一路上沒有休息，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容點點十分乖巧地撲向江和婉。
“還好。”夏可愛隨意應着。
實話有點累，因爲心裡有事，自然睡不好吃不好，橫渡太平洋回來，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讓自己還如此意志堅強地站在這裡。
意味深長地看着夏可愛，江和婉嘆息了聲，卻不再多言。
自然，江和婉本來也不是個多話的人。
三人都默默坐到外面長廊裡的椅子，各有心思地瞪着面前緊閉的門。
但見醫生護士腳步匆匆，不時會進去一兩個。
顯然形勢不太好，纔會讓醫生增援。
“寶寶，別怕。”江和婉在旁輕聲哄着容點點。
“奶奶，我沒怕。”容點點說。
祖孫兩個的閒聊，驚醒沉思的夏可愛，她默然凝着優雅的祖孫，眸子有些潮。
她稟着只要孩子過個愉快的童年，向來不給容點點太多壓力，不逼着她學音樂學舞蹈。但在江和婉半年傾心的教育下，小傢伙儘管眼睛紅紅的，卻滿有點優雅的氣度。
這就是幾代貴氣之家才能遺留下來的尊貴，很容易薰陶孩子。江和婉輕易就能讓點點變成一個優雅的名門千金……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夏可愛終於按捺不住，起身來回踱步。
走得雙腿發軟時，門終於開了。
“醫生，情況怎麼樣？”夏可愛大步走過去。
爲首的醫生一指辦公室方向：“過去談。”
看着醫生謹慎而凝重的神情，夏可愛心裡咯噔了下。她轉過身來：“江阿姨，你帶點點在這裡，我和醫生過去一會。”
“媽咪我也去。”容點點立即雙手雙腳齊用，要從江和婉懷中掙扎出來。
“乖，媽咪馬上回來。”夏可愛將滑到地板上的容點點重新抱上江和婉的膝頭，“媽咪一會就過來了。”
一邊說，夏可愛一邊暗暗朝江和婉使了個眼色，示意江和婉好好管住小傢伙。
容點點果然被江和婉安撫住。
夏可愛跟着醫生進了辦公室。還未站穩，她便道：“我要知道容北瀾的病情。”
醫生脫了防菌服，坐下喝了點茶，這纔看向夏可愛：“你想聽真話還是聽假話？”
夏可愛差點氣笑：“這是醫院，我當然要聽真話。醫生，說吧。如果是錢的問題，不用擔心，我相信我能承擔得起。”
“你承擔？”主治醫生錯愕地瞪着夏可愛，像被嚇到，“……容先生應該承擔得起。而且，你應該是容太太吧，我不覺得你和容先生會分得這麼清楚。”
“……”夏可愛默然。
她真是大腦欠費，纔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的確，容北瀾哪怕再怎麼樣，都不缺錢。哪怕京瀾財團比起四年前縮水N倍，但他現在一個手指頭就抵她整個百貨公司。
“容太太，你看看這個。”主治醫生一指電腦，“這是美國方面剛剛發過來的電子資料，也就是容先生送過去的檢查結果。”
順着主治醫生的指尖，夏可愛看過去。
“……”她一愕。
電腦上面滿滿一屏幕英文，以她的英文水平，應該難不倒她。可是隻看了兩行，夏可愛便咬牙放棄。
不時來幾個醫學用語，不是專業的醫學生，哪能看懂。
她退後一步，真誠請教：“請醫生直言。”
“美方確診，這是米勒費雪症候羣晚期，美方能確定病因病態，但無法治療一個晚期患者。”醫生緊緊凝着夏可愛，“這對於該病來說，是個不好處理的個例。容太太，情況緊急，我希望你們家屬能忙商量一下，看是決定保守治療，還是最後一博……”
夏可愛眼前一黑：“最後一博的成功率是多少？”
“沒有成功率。”主治醫生冷聲迴應，“只是推遲幾天的壽命而已。而這個過程，就如癌症晚期患者，就算能處長几天壽命，也是個痛苦的過程……”
“那……”她的聲音顫抖了，“保守治療的話，他還有多長時間？”
主治醫生凝着臉色刷白的夏可愛，似乎有些不忍，好一會才道：“不超過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夏可愛喃喃着，“難道世上就沒有高明的醫術，治療這個病。”
“很遺憾，真沒有，因爲實在太晚了。”主治醫生道，“容太太，病情我已全部告訴你了。請你回去和家人商量商量，看要怎麼選擇……”
夏可愛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醫生辦公室的。
等她回過神時，只見容點點正抱着自己雙腿，眼睜睜地仰頭瞅着她這個媽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