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的雷聲劈天裂地般砸向大地,灰黑色的雲團翻滾着,道道閃電擊亮雲團一隅,如怪龍一般扭曲着身軀自雲團間飛速降落,雨幕瓢潑也似,伴隨着狂風大作,樹冠在風雨中飄搖不定,枝葉零落,雨水在地面上砸落出無數小碗似的水坑。
寅時,按摩館內尚水一家人已早早起身。他們昨晚便已將池子的管道拔開,以防下雨積水,按摩房和藥房的門窗也已關死。今日雨勢這般大,想來是不會有客人光顧的,他們一家也難得地休上一日。
尚水一家住在大堂左側分出的三間房內,兩間住人,一間盛放雜物,房門皆朝向東。
因爲下雨無事,尚水便坐在桌邊就着一盞清油燈的燈光撥着算盤珠子,將這開業來半個多月的賬目又算了一下。銀錢倒是沒少賺,是他們以前賺的好幾倍不止,只是大多是莫黛按摩以及賣點心和童衣之類的賺來的。
尚水不由地感慨,難怪莫黛要將之前單一泡湯的客棧改成按摩館,做按摩纔是最來錢的,按摩一個便是一兩銀,而泡湯的話,則需一百來人才能賺一兩銀,除非是秋冬生意好時纔會每日達到上百人來泡湯,正常根本不會有這麼多人。
尚仁尚義坐在尚水身旁湊着燈光做些針線活,時不時地與她聊些家常。
尚水說:“上回莫姑娘找我,問尚達尚同願不願意跟着她學按摩,若是學成了,男湯這邊便也可以建一間按摩房,專爲男子按摩。莫姑娘還說,若是他們學會了按摩,每按摩一個所得銀錢四六分,莫姑娘得六,他們得四。”
尚仁回道:“我看着可行,莫姑娘是個仁厚的,我本以爲會是按月發工錢呢!而且莫姑娘開的月錢也不低,開給你是五兩銀一月,開給達兒同兒和我們各二兩銀一月,她每月就要支付我們一家十三兩銀呢,若是專靠人來泡湯賺錢,莫姑娘壓根兒就是虧錢的!”
尚義也說道:“少有像莫姑娘這樣的好主家,那泉湯客棧的小二孃不過才八百文一月。”
尚水嘆了口氣:“是啊,以往我們自己經營,都是無需支付別人工錢的,即便如此所賺的銀錢也是不多的。我們得承莫姑娘的人情,要替她看顧好這家按摩館!”
尚仁尚義皆點頭稱是。
“前些日子,莫姑娘似是有意撮合蕭姑娘和我們家的達兒同兒,我們當時顧慮到達兒同兒的心情,都沒表態,有時想起來都覺得我們當時的態度甚讓人不舒服的,難爲莫姑娘主動說起!”尚仁忽然又想起之前的事,隨口便提了出來。
“我們當然是沒意見的,端看達兒和同兒如何想了!”尚義說。
“誠實說,近來與蕭姑娘相處,我也覺得她是個好姑娘,心眼直,善良,日後會是個對相公好的,只是當時不太瞭解,怕是薄了莫姑娘的好意了,此事不提也罷!”尚水嘆氣道,她的兩個相公也跟着嘆氣,有些後悔他們當時的眼皮子淺,只看了眼前,可能白白錯失了一次替兒子找妻主的好機會。
此時的尚達和尚同則在房間內用細竹片編竹筐,尚同編乏了,便拿出一隻用木頭雕成的吉祥鳥把玩着,尚達見了,便問那吉祥鳥是哪兒來的,尚同吱唔着說是蕭笑給的,尚達便不說話了。
尚同有些不安,過了良久才猶豫着問道:“哥,你是咋想的?你還是歡喜莫姑娘嗎?”
尚達手上的動作不由地一頓,隨即便有些臉紅:“別瞎說,我怎會去肖想莫姑娘?”
“你就別瞞着我了,我還不知你?莫姑娘固然好,但她不會看上我們的!我一早便沒了那份心思,對了,哥,你覺得蕭笑如何?我,我有些中意她,她爲人直爽,心眼不壞,笑起來也甚是明快好看……”說到最後,尚同的聲音已然比蚊蚋大不到哪裡去了。
尚達擡眼看他,眸光深深,嘴角泛着苦笑:“我也覺得蕭笑是個好姑娘,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像我這般粗獷醜陋之人居然會歡喜莫姑娘,真正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哥,你不妨多看看蕭笑,她雖然傻乎乎的,但她踏實肯幹,手也巧得很,出活比我還快!”尚同說着臉便紅了。
尚達抿了抿脣,許久,好似下定決心一般說道:“阿同,我不會託你後腿的,我會死心的,只是請再多給我一段時日!”
“哥,這事急不得的,你無需強逼着自己去死心,咱們順其自然,一切隨緣吧!”
尚達感激地看了尚同一眼,而後站起身拉開門,外頭的天色依舊黑漆漆的,時不時劈下的閃電,擊亮瓢潑似的雨幕。
莫府後院,蕭笙的房間內。
蕭笙早已醒來,癡癡地望着懷裡熟睡的莫黛。房外時不時亮起的閃電,映得她裸露在外的白皙肩頭如玉一般光滑潤澤,他不由地便想要伸手去觸碰,且一觸再觸愛不釋手。
鼻間飄來她身上的馨香味道,似一隻無形的手誘引着他靠近再靠近。他不由地想起昨晚他們之間的顛鸞倒鳳,從不知自己會如此地渴望着她,也從不知明明在他們面前靦腆害羞的她會如此得瘋狂,但瘋狂的同時也溫柔得令他想哭。
蕭笙雖然因爲想事情而發呆,但摩挲着莫黛肩頭的動作卻一直未停下,是以莫黛被他騷擾醒了,睜開朦朧的睡眼,一把捉住他的手放在脣邊輕吻了一下,帶着仍未睡醒的慵懶嗓音柔聲道:“天還未亮,再多睡會兒。”
蕭笙的臉瞬間爆紅,身體也陡然僵硬如石。莫黛察覺到蕭笙的異樣,又不禁睜開眼問道:“怎麼了?是否身體不適?痛嗎?”問出口的同時,自己也被自己的話雷得徹底清醒,她從未想過這樣的臺詞有朝一日會從她的口中說出來,可想而知她昨晚有多麼得禽獸。
蕭笙搖搖頭,臉更紅了,以往聽流崗鎮的老人說過,男人與女人的第一次都會有些痛的,不過還好,因爲莫黛是個溫柔的好妻主,一想到這些他的心裡就倍覺甘甜。
“那就好!”莫黛也尷尬了,但她昨晚也是被自己被觸發的**給嚇住了,好在這回她沒有失去理智,但正因爲有理智在,是以她忍得甚辛苦,第一回知曉女尊世界裡的女子,其身體裡是潛藏着獸性的,一旦被喚醒,後果不堪設想,矜持什麼的早已成過眼雲煙。
房外有一道炸雷響起,蕭笙下意識地就將莫黛又朝懷裡攏了攏,聽着那雨勢貌似是更大了。
“妻主,今日雨大,你還要去按摩館嗎?”蕭笙問。
“不去了,今日偷懶。”莫黛索性又朝蕭笙的懷裡偎了偎,她發現蕭笙似乎習慣性地會去照顧身邊之人,估摸着是因爲自小與蕭笑兩人相依爲命,他不得不堅強起來以撐起那個家的緣故,想至此,她心裡對他的憐惜便又多了幾分。
寅時二刻左右,蕭笙欲起身,莫黛好似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伸手攬着他的腰不讓起。
“妻主,你再多睡會兒,我要起來做早飯了。”蕭笙有些好笑地望着莫黛,拍了拍她的肩,但再一次被那細膩如凝脂的手感而誘惑住,擱上去便拔不開。
莫黛又賴了會兒牀,腦子裡卻在想着今日雨天空閒她正好可以將之前買回來的可可豆和咖啡豆炒一炒研磨成粉,或許能夠調出咖啡和可可奶茶來當全家人早飯的飲品。不過這二樣均是要加入牛奶的,她記得早前從莫家村帶來的煉乳也早就吃完了,今日可能還做不出這二樣來。
想至此,莫黛便有些沮喪,不過她還是下意識地問了蕭笙:“阿笙,家裡還有牛奶煉乳嗎?”就好似非得從蕭笙的口中再得到一回否定答案她纔會徹底死心一般。
豈料蕭笙卻回道:“煉乳嗎?當然有啊!”
莫黛一喜,猛地自牀上坐起身,被子便滑落至腰間,正好又一道閃電擊下,將她窈窕的身材展露無疑,蕭笙忽然有些不敢直視,雖然那美好的起伏,細膩的肌膚,以及所有的一切他昨晚都統統用手用脣膜拜過,但那些都是在黑暗中進行的。
莫黛倒是未察覺到蕭笙的尷尬與不自然,再一次確認道:“真的有嗎?不是早就用完了?便是沒用完,留到現下也壞了吧?”
“早前帶過來的自然是早就用完了,不過我那回外出採買做點心的材料,又發現了一戶人家養的公牛正在產奶,我便買了下來,現下家裡尚有三壇煉乳放着呢,我都擱在陰涼通風處了,一時半會兒壞不了!”
“阿笙,你真是個能幹的相公!”莫黛真心讚道,同時還在蕭笙的脣上啄吻了一下,而後便下牀迅速穿衣並整理好髮絲,衝着蕭笙笑道,“阿笙,你再多睡會兒,今日我來做早飯,用時可能會有些久,不過左右今日無事,你且耐心等着,我給你們做好吃的!”
聞言,蕭笙的心都甜得醉了,想他每日裡做飯與一家人吃,且以做飯爲樂趣,見家人吃得舒心他看着也歡喜,不過卻有這麼一個人笑着對他說,她要做好吃的與他吃,沒人能夠體會到他此刻是多麼得高興又感動,這時候他慶幸自己嫁與她了,他感謝姐姐當初死皮賴臉爲他求取的這樁好姻緣,老天待他不薄,他理當感恩,日後的祭拜點心,他定然會更加用心去做。
又一道炸雷響起,似是老天在迴應他的心聲一般,蕭笙笑了,梨渦深深,一臉的幸福滿足。
竈房內,莫黛忙碌開了。
早飯她打算做牛奶鬆餅搭配油煎荷包蛋並一杯香濃咖啡或是可可奶茶。這裡可沒有現代的專業工具,一切只能自己嘗試着來做,便是最後不成功,用奶茶代替飲品也尚可。
她先將咖啡豆和可可豆洗淨晾乾水分而後放入鍋內炒熟,而後再用石臼將其搗碎各自盛放在乾淨的陶盆內,再用研磨工具研磨成細膩的粉,又用紗布細篩細細地篩慮了兩遍備用。
接着莫黛洗淨手,也用紗布細篩將白麪粉細細篩進乾淨的陶盆內代替鬆餅粉使用,而後將牛奶煉乳加入溫水調成純奶濃度,倒入麪粉內攪拌成麪糊,由於蕭笙在做煉乳時是加了蔗糖的,是以這回莫黛便沒有再次加糖進去。按照面粉的量,莫黛打了五個雞蛋在大碗裡,用筷子快速攪動,直到將全蛋液攪勻出細密的泡沫再倒入麪糊內攪拌均勻,最後再次攪拌,直到麪糊不出現任何小疙瘩爲止。
莫黛將大鍋小鍋皆刷乾淨,大鍋燒上水,小鍋煎鬆餅。
莫黛先在小鍋內刷入一層菜籽油,小火將油燒至四五成熱時舀入麪糊,待表面凝固並出現甚多蓬鬆的小泡泡時,翻面繼續煎熟即可。煎完鬆餅,莫黛便開始煎荷包蛋,煎完了所有荷包蛋,水也燒開了,莫黛刷淨兩隻茶壺,一壺沖泡可可奶茶,一壺沖泡咖啡。
當莫黛將早飯做好端進正廳內時已是卯時二刻,一家人也全都起身洗漱完畢坐到飯桌前了。
丸牛和兩個小的早已聞到了牛奶鬆餅的香味以及另一種奇怪的香味,這會兒正眼巴巴地等着吃呢。
莫黛分別嘗過咖啡和可可奶茶的味道,自我感覺不錯,於是爲大人倒上咖啡,爲孩子和丸牛倒上可可奶茶。
吃着香香軟軟的甜餅,丸牛美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再嘗一口香甜的可可奶茶,豬生足矣。兩個小的也吃得甚歡,莫黛知曉他們是因爲第一回吃,新鮮,每人都吃了兩塊餅,一個荷包蛋,另喝了一小碗可可奶茶,撐得不行,可眼睛還是捨不得離開鬆餅。大人們則節制多了,規矩地每人吃三塊餅,兩個荷包蛋,並一杯咖啡。
莫黛見他們似乎也對孩子們喝的可可奶茶有些興趣,於是又分別爲他們倒上小半杯可可奶茶,最後,除了莫無風和莫無輕更喜喝可可奶茶以外,其他人似乎更中意咖啡。
早飯過後,一家人皆飽足地坐在飯桌旁閒聊說笑着,廳外雨聲未停,而廳內則飄着咖啡的濃濃香味。
與莫黛一家的和樂融融不同,水泉鎮上的某間客棧內,趙英姿一臉焦躁地在房內來回踱步,走得厭煩了便又坐在桌旁用手指百無聊賴地敲打着桌面,敲着敲着便覺得渴了,伸手去摸茶壺倒茶,卻發現茶壺是空的,心情登時又壞了幾分,不耐煩地喚道:“烈,讓小二孃端茶上來!”嘁,就這樣的服務水準也能叫好客棧?真是想念帝京的大客棧啊!
不多會兒,小二孃便端了茶水上來,烈就站在門旁,一臉呆板地望着那小二孃,小二孃心裡不由地一怵,進門時便被門檻絆了一記,雖然人未摔倒,但托盤內的茶壺卻是滑落在地,“當”一聲摔成幾半,茶水也濺了一地。趙英姿的臉黑了。
小二孃一見心裡慌了,急忙想走上前鞠躬致歉請求寬恕,卻不知怎麼的,她愣是在平地上左腿絆右腿那般將自己給絆倒,身體直直前趴在趙英姿的腳下。
趙英姿的臉更黑了。如此笨拙愚蠢的小二孃她還是首回見到,晦氣!
“烈,走,去按摩館!”趙英姿戴上黑紗斗笠走出房門。
“是,主子。”烈跟在後頭替她披上蓑衣。
然而,等他們冒雨來到按摩館時才發現按摩館今日歇館,莫黛並未來。趙英姿的心情壞到極點了,索性呆在大堂不走了。尚水一家人知此人不好惹,遂急忙端茶倒水,並將莫黛昨日帶過來未吃完的點心雙手奉上,然後聰明地說了一句:“趙姑娘,這點心是莫姑娘親手做的,雖然隔了一夜,但我聞着未壞,味道還是滿好的!”
原本趙英姿一瞅見尚水是從櫥櫃裡拿出的一油紙包點心時,心裡甚是反感,居然拿陳的點心與她吃,真是豈有此理!不過尚水說那是莫黛親手做的,趙英姿於是皺着眉頭捏了一塊放進口中細嚼,果然不錯,長得美,會按摩又會做點心,她越來越中意她了。
“你是說莫黛今日不會過來?”趙英姿一邊嚼着點心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
“是的,趙姑娘,您瞧着這外頭的雨勢如此大,莫姑娘肯定是不會來的!”
“嘁!身爲老闆娘居然如此閒散,不過是下場雨便不來了,她還想不想賺錢了?”趙英姿不悅地抱怨道。
尚水在一旁小心地陪着笑。
“告訴我莫黛家住哪兒,我找她去!”趙英姿斜睨着尚水,眼裡有着威脅之意。
尚水不由地頭冒冷汗:“趙姑娘,我確實不知莫姑娘家住哪兒啊!”
“嗯?”趙英姿厲眸一瞪。
尚水跟着一抖,但她確實不知,瞪她也沒用。
“你是怎麼當掌櫃的?居然連主家住哪兒都不知?老糊塗!”趙英姿又開始罵尚水。
烈在一旁默默立着,主子查探不到案子的線索,眼瞅着在此呆得時日變長,主子想來是急上邪火了吧!除了那個莫黛,她似乎看誰都不順目,逮誰燒誰!
趙英姿正一肚子瀉火無處發泄之時,大堂門口忽然奔來一匹駿馬,那騎馬之人是個女子,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蓑衣下是一身黑色勁裝,與趙英姿倒是有幾分相似,只不過那女子略顯發福,且是五短身材,比趙英姿差了十萬八千里。
那女子是疾奔而來,在的大堂門口才用力拽拉繮繩停住馬匹,馬蹄騰空,帶起的泥水濺進大堂內,烈忽然自趙英姿面前閃過,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那些泥水。而那女子絲毫沒有濺人一身泥水的自覺,也不下馬,直接坐在馬上高聲道:“聽說這裡有位神醫,神醫在哪裡?”
尚水急忙開口道:“今日下雨,神醫不在,還請多多包涵!”
“哼!沒騙我?”女子斗笠下的眼神透着森森殺氣。
“小人萬萬不敢!”尚水趕緊抱拳作揖。
那女子又將眼神朝趙英姿及烈身上瞄了瞄,好似察覺到自己與對方之間的氣場懸殊太大,鼻子冷哼一聲揚起馬鞭抽在馬身上,那馬一聲嘶鳴跟着便撒開四蹄奔跑起來,很快便消失在雨幕中。
趙英姿直覺剛纔那人不是善茬,不過那人好在有自知之明,但凡她再多有一丁點想要鬧事的意思,趙英姿必然將她拿下。
尚水抽出帕子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心道,好險,若非有趙姑娘和她的屬下在,那凶神惡煞的女子必然會進到按摩館裡來大肆搜查一番,屆時她一個心情不爽,那鞭子一準逮誰抽誰。
想至此,尚水便對趙英姿有了幾分感激之意,招呼起來便愈發熱情了。
而這廂的莫府後院內,莫黛一家人仍然呆在正廳內。蕭笑跟着許韶林學編竹匣子,蕭笙和莫無雲三兄弟做繡活,沐千澈捧着一本醫書看,丸牛和兩個小的則圍在莫黛的身旁聽她講故事。
蕭笙正繡着一個花樣,忽然就感覺到有人在看他,擡眼一瞧竟是莫無風,遂笑道:“無風,你看我作甚?”
莫無風被發現後有些尷尬,但還是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這才說道:“蕭笙哥,你今日的氣色看起來甚好,髮絲也變好了,前些日我還見到你的髮尾發了叉,可是現下你瞅瞅,變黑變順了,”莫無風說着還順起一縷髮絲放在鼻間嗅了嗅,“還有香味!”莫無風沒說的是,此香味與妻主身上散發的體香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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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莫無風這麼一說,莫無雲和莫無輕也不禁看向蕭笙的髮絲,而蕭笙自己也發現了,不但是髮絲,他前些時日切菜時不小心劃拉到左手食指,那裡昨日還有道結了痂的黑紅傷疤的,可是現下食指居然完好如初了,就好似從未被傷過一般。
蕭笙忽然想到一個原因,臉立時便紅了起來,而莫無雲三兄弟也想到了,臉色也便跟着不自然起來。
莫黛只顧着說故事與兩個小的聽了,並未注意聽蕭笙和莫無雲他們的對話,丸牛在她腳邊專心睡大覺,而蕭笑和許韶林正編得投入,自然也未聽到。
不過蕭笙四人說的話卻一字不落地落入沐千澈的耳內,不是他非要偷聽,只是耳力太好沒辦法。沐千澈也猜到了原因,他知曉的可是比蕭笙和莫無雲三兄弟要多得多,聽到莫無風提出質疑的一瞬間,他的直覺反應是要保護莫黛,不能讓外人發現她的秘密,下一秒才又想到那四人並非外人,說到底,其實他纔是個外人。
想至此,沐千澈下意識地就轉臉看向莫黛,縱然是隔着黑色面紗,莫黛依舊是察覺到了,她跟着就擡眼看向他,嘴角邊綻放出明麗笑容。
沐千澈即刻移開視線,心跳加快,若是他的臉未被毀過,那也絕對是滿臉爆紅。
沐千澈正自尷尬之時,忽然便聽到有人在砸莫府的大門,他趕緊站起身說道:“有人敲門,我去瞧瞧。”說着便走出正廳,拿起靠在門廊處的一把油布傘撐起走入雨中。
莫黛此時也聽到了,她覺得蹊蹺,遂也撐起傘跟着走進雨裡。
來人是一名年約四十的中年男子,雖然頭戴斗笠,身披蓑衣,但身上的衣服還是溼透了,臉上的雨水也不時地朝下流,見到沐千澈的一瞬間,他的腿忽然一軟跌趴在泥水裡,焦急道:“阿澈,你,你豐姨被人綁走了!”
“叔,你快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沐千澈扶起中年男子,雨聲太大,他不由地大聲問道。
中年男子便簡單說明了情況。原來因爲雨大,豐收今日去千藥館便遲了些,卻不想有一輛馬車直接駛到她家門口,馬車兩旁還跟着三個騎馬的女子護着,一見豐收出門二話不說便將她綁起來扔到了馬車內,說是有人急病,需要豐收去醫治。豐收便說醫病需帶藥箱,她的藥箱在千藥館,那些人便驅車趕往千藥館去了,而這廂豐收的相公之一才超近道跑來找沐千澈,那幫人看着就不是善茬,他知沐千澈是個懂武的,危急時刻自然便想到了他。
沐千澈聽後二話沒說,接過莫黛遞給他的蓑衣便朝千藥館飛掠而去,那中年男人也衝莫黛點點頭後又深一腳淺一腳地跑了回去。
莫黛其實也想跟去看看情況,但她忽然便有了一種危機感,她可不能丟下這一家老小不顧,而且她去了也只會拖沐千澈的後腿。
這日的平和閒適也因沐千澈的離去而被打破,一家人坐在正廳內,雖然還是做着原來的活計,但心裡卻隱隱有些不安。兩個小的也敏銳地發氣氛的變化,乖巧地依偎在莫黛的身旁不動,丸牛則是絲毫沒有危機意識,依舊將短嘴擱在莫黛的腳面上睡大覺。
不多會兒,又有人來敲門,蕭笑噌地躥起身:“我,我去瞧瞧!”
等蕭笑再回來時,帶回三個人來,趙英姿,烈,以及泉湯客棧的小二孃李二丫。
莫黛感到疑惑,這個組合是怎麼一回事?李二丫又是如何與他們混到一起的?
蕭笑將李二丫帶到後院大門的迴廊下等着,而趙英姿則直接踏入後院朝正廳走來。
“小黛黛,我總算是見到你了!你可知,我今日去按摩館卻未見到你時的心情有多麼沮喪嗎?唉,老天有眼,讓我遇到李二丫,這才找到你住的地方!”
趙英姿在門廊處伸開手臂任烈替她解去身上的蓑衣併除去頭上的黑紗斗笠,身上的黑色勁裝已溼透,貼在身上,愈發襯托出她身材的高挑妖嬈,被雨水打溼的劉海尚滴着水,伏貼在額頭上,就像抹了一層頭油,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少了一些狂野危險的氣息,看起來甚是滑稽可笑。
趙英姿對莫黛的稱呼讓許韶林、蕭笙和莫無雲三兄弟有些接受不良,他們不知這看起來就非池中物的女子是誰,又是打哪裡來的?莫小羽和莫小翼兩個小的也緊緊地抓着莫黛的衣袖,大眼睛卻是戒備地望着趙英姿。丸牛則是睜開眼將趙英姿從頭至腳打量了一遍,待沒有感覺到危險的氣息後,便又閉上眼繼續睡覺了。
趙英姿這時才發現廳裡的情形有些不對,呃,這麼多男人是怎麼回事?那兩個小的是怎麼回事?還有那頭小粉豬又是怎麼回事?
這時隔壁忽然傳來莫小滿的哭聲,莫無輕趕緊放下手中的針線跑到隔壁去,不一會兒便抱來一個四五個月大的小奶娃。趙英姿的視線停留在小奶娃粉粉嫩嫩的小臉上,嘴角抽了,敢情除了昨日被她當衆親吻的怪物男以外,莫黛其實已經有了五四個相公三個孩子了?呃,其他四個的姿色年齡倒是與莫黛有些相配,只是那個坐在椅子上腿腳貌似還不利索的老男人是怎麼回事?雖然姿色尚可,但也忒老了吧!
怪物男再加上這個老男人,嘖,莫黛的喜好還真是耐人尋味呢!
“莫黛,這位是?”許韶林忍着腿痛,拄着柺杖站起身時,趙英姿的臉便成一個“囧”字。
“爹,這是趙姑娘,是按摩館的客人。”莫黛說道,“爹,你帶着阿笙他們先回房吧,趙姑娘好似找我有事相談。”許韶林點頭,領着蕭笙和莫無雲三兄弟並兩個小的外加一頭豬離開了正廳。
趙英姿的囧臉立時便恢復正常,原來是“爹”啊,真是嚇了她一跳!
當丸牛撲扇着大耳朵搖晃着小尾巴跟在莫小翼身後經過趙英姿身旁時,趙英姿忽而擡腳擋住丸牛的去路,丸牛猛地擡眼瞪向趙英姿,鋒利的小白牙齜了齜:臭女人,居然敢擋老子的路,找死!
趙英姿難得地從豬臉上看到了憤怒的表情,興趣隨即被勾起,彎腰伸出兩指想要捏住丸牛的大耳朵扯上一扯,卻不想丸牛張嘴就是一口,直咬到她手指出血。趙英姿從始至終都未吭一聲,而是嘴角勾着一抹邪笑看着拼命咬她手指的丸牛。
“丸牛,快鬆口!”莫黛喝道,丸牛恨恨地又磨了磨牙,這才鬆開口,而後瞪了趙英姿一眼,完了又回過頭瞪了莫黛一眼,終於解恨了才又晃着小尾巴走出正廳。
趙英姿愈發覺得不可思議了:“原來它叫丸牛啊,它好像能聽懂你的話,好有靈性,小黛黛,將這小豬崽兒送與我行嗎?”
尚未走遠的丸牛一聽趙英姿喊它“小豬崽兒”,立時又憤恨地奔回來一口咬上趙英姿的褲腳一陣猛撕狂扯。趙英姿也不在意,繼續對莫黛說道:“小黛黛,我好喜歡這頭小豬崽兒,求求你,就送與我吧!”說着居然還兩手合十衝莫黛撒嬌。
烈在門旁默默地立着,就好似一尊木雕似的,對於自家主子的各種丟人現眼的行爲一律視作清風浮雲。
莫黛甚是無語地撫向前額,有些無奈道:“拜託,你不要稱呼它爲小豬崽兒,你要叫它丸牛大人,它的豬尊心甚是強烈。”
趙英姿驚訝地看向莫黛,試探地叫了聲:“丸牛大人!”
丸牛一聽,立時鬆開口,先將兩隻前蹄擡起朝趙英姿的褲腳上擦了擦,繼而又將後蹄也擦了擦,這才高昂起豬頭雄赳赳氣昂昂地離去。
趙英姿傻眼了,趕緊坐到莫黛身旁去,還未開口,莫黛便替她說道:“別問我丸牛爲何這麼靈性,那是我在雲姆山撿的,你若想要,你也去撿一隻來,不要妄想跟我要丸牛。言歸正傳,你今日冒雨來我家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趙英姿摸了摸鼻子,嘀咕了一聲“小氣鬼”什麼的,而後才正色道:“今日有一兇巴巴的女人上門要找神醫,我替你趕跑了,特來邀功!”
莫黛的嘴角抽了抽:“那李二丫又是怎麼回事?”
“哦,那人也是上門來找神醫拿藥的,說是她家老孃腰閃了躺在牀榻上起不來,掌櫃的說神醫不在,她便立時說要到他家去找,我一聽便跟着她來了!”
聞言,莫黛剛想出去對李二丫說沐千澈不在時,沐千澈卻朝後院走了過來。
沐千澈顯得甚沒精神,聽了李二丫描述的病情後,便到前院拿了些藥包好遞給李二丫,好在府裡有備用的藥,否則今日李二丫便是白跑一趟了,李二丫付了銀錢後便離開了莫府。
待沐千澈重新回到後院正廳時,還未等莫黛問起,他便主動說道:“豐姨被綁走了,我未趕得上,也不知她被帶到哪裡去了,叔他們快急瘋了!”
莫黛從置物櫃裡拿出兩條幹帕子,一條遞給沐千澈,一條遞給趙英姿,讓他們將頭臉上的雨水擦一擦。
趙英姿拿着帕子,有些受寵若驚但又有些哭笑不得:“小黛黛,你終於肯關心我了,不過,我是順帶的吧,爲何剛纔不拿給我?”
莫黛不理趙英姿,只與沐千澈道:“剛纔趙姑娘說有人到按摩館去找你,見你不在才離開的。”
沐千澈一聽,心裡登時便有不安:“這麼說他們是未找到我,是以纔去找豐姨的嗎?”
“嘁!你還真以爲自己是神醫呢?剛纔我和烈查探了一下,除了你以外,這鎮上大大小小的大夫郎中全都被抓了,不管有沒有你,千藥館的豐大夫都會被抓,估摸着是什麼人病重了,那人便只要是大夫統統抓去一試!這人如此猖狂,絕非尋常百姓,這回說不準我之前查探的案子便能破了!”
莫黛見趙英姿說得煞有其事,於是問道:“你究竟是何人?你將自己的秘密說與我們聽沒關係嗎?而且,你不去查你的案,跑來我這裡作甚?”
沐千澈也定定地看着趙英姿,不過他卻是知道她的,當今宰相趙武娘之女,與女皇關係甚親密,一直在爲女皇暗中辦事。
“哈哈,小黛黛你現下已經知曉我的秘密了,你害怕嗎?”趙英姿邪肆地伸手挑起莫黛的下巴,卻被莫黛一巴掌拍開,她也不甚在意,繼續道,“他們不是要找神醫嗎?我便在神醫這裡等着他們!”
莫黛和沐千澈不由地相視一眼,各自的眼裡都閃過一抹戒備的神情。
他們談論的聲音不大,烈一直站在廊外把守着。
趙英姿猜得沒錯,午時過後那幫人果然找上門來了,而帶路的仍然是李二丫。看着李二丫一臉愧疚的表情,莫黛也感到無語,沒辦法,那幫人想必是威逼着她帶路的。
來人亦是三個騎馬的護着中間一輛馬車,馬車內傳出一道低沉的女聲:“神醫可在?”
趙英姿當仁不讓地站到大門口:“我就是!”
“怎麼是個女的?不是說神醫是個男的嗎?”馬車內的女子感到疑惑。
外頭騎馬的一名女子立即挨近馬車邊回道:“回二當家的,據說確實有個女的,是一男一女,一個神醫一個藥童,只是不知神醫與藥童哪個是男哪個是女!”
“這樣嗎?”女子於是問趙英姿,“你的藥童呢?”
趙英姿一把拉過一臉呆板的烈,故作誠惶誠恐地回道:“他便是我的藥童!”
“……”馬車裡的女子似乎被身材高大的烈給嚇了一跳,莫黛聽到裡頭傳來一句,“嘁,好嚇人的藥童!”
“請神醫和藥童跟我們走一趟!”女子又道。
“是!”那馬上的三名女子立時跳下馬,拿着繩子過來捆綁趙英姿和烈,而就在這時,又一匹駿馬由遠而近奔來,那馬上的女子剛巧正是趙英姿之前見過的那位。
趙英姿不由地皺眉,嘖,壞事,這回假冒不成神醫了!
果然,那人一到,便挨近馬車對裡頭被稱爲二當家的女子一陣耳語,隨即,那二當家的便怒道:“居然敢騙老孃,找死!”她話音一落,那四名馬上的女子便拔出腰間的大刀朝趙英姿和烈看過來。
趙英姿暗自冷笑,嘖,敢在姐面前稱老孃,找死的是你們!
說着便與烈一齊動手,烈對付那四個馬上的女子,而趙英姿則直接扎進馬車內與那二當家的過招。
從始至終,莫黛和沐千澈都站得遠遠地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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