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趕集日,流崗鎮的整條街上皆擺滿了各式賣東西的小攤,各類吆喝聲不絕於耳,但見那些前來趕集的行人,揹筐的,挎籃的,獨行的,結伴的,拉拉雜雜,說說笑笑,好不熱鬧。然,此時的隨記點心鋪門前卻是冷冷清清,半天也不見一個人上來買糕點。
隨老闆娘百無聊賴地坐在櫃檯前,手裡拿着個竹子做的長條形鏟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打着櫃檯。但凡有人朝她的櫃檯瞄上一眼的,她便立時站起身高聲招呼道:“哎呀,客人,要買些點心嗎?隨記點心鋪的點心絕對是甜而不膩,美味無窮,包你吃了還想吃,而且價格公道……”不過,大多行人皆是普通的鄉下莊稼人,他們壓根兒就沒有多餘的閒錢來買糕點這樣的奢侈品。
隨老闆娘甚是鬱悶,近來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早先還有幾個固定的大客戶定時來買點心,可不知怎麼的,這幾日他們不再出現了!
“隨老闆!”
聽到有人喚她,隨老闆娘擡頭瞧向來人,見是白家雜貨鋪的白小老闆白巧玲,因爲心理仍然記恨着那日他們家嫁兒子的喜點不是從她這裡買的,隨老闆娘便沒了好臉色待白巧玲,只冷冷淡淡地應了聲。
“喲,是白小老闆啊。”
“隨老闆近來生意可好啊?”白巧玲也不介意隨老闆娘不冷不熱的態度,笑着問道。
隨老闆娘索性不理了,直接招呼另一個看似想要買糕點的客人:“啊,客人,來看看糕點啊,甜而不膩,美味無窮,包你吃了還想……嘁,土包子一個,不買糕點朝老孃這瞅什麼瞅?”一見那人也只是瞅了一眼便匆匆離開了,隨老闆娘心裡來火了,不甘心地罵道。
“噗!”白巧玲忽然笑了。
隨老闆娘更火了,啪地一下將手中的鏟子摔在了櫃檯上:“白小老闆今日是來砸老孃場子的麼?”
“咳咳!隨老闆莫氣,我知你還在爲之前我家兄弟出嫁時的喜點不是從你這兒買的而感到生氣,唉,那是我家老孃擅作主張從別處買的,若是我,我肯定是來照顧你的生意了,得,今日再給我包十塊點心來,還是我以往常吃的那種!”白巧玲收斂笑容說道。
隨老闆娘一聽白巧玲要買點心了,這臉瞬間便笑開了狗尾巴花:“好咧,我這就幫您包上,我瞅着白小老闆今日氣色愈發得好了,怎麼,好事將近了?”
白巧玲的嘴角邊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啊,三日後我便成親了。”
“哎喲,那恭喜恭喜,是哪家的俊俏公子哥啊?”
“呵呵,不提也罷!對了隨老闆,你可知你這點心生意近日來爲何會如此冷清嗎?”白巧玲輕巧地帶過自己的話題,轉而說起隨記點心鋪的生意問題。
“哼!定然是他們不識貨,老孃的點心向來甜而不膩,美味無窮,包你吃了還想……”隨老闆娘一說起自己家的點心,那便是當仁不讓的維護態度,哪個敢說她家點心不好吃的,她一準跳腳罵街。
“打住!”白巧玲打斷隨老闆娘的自賣自誇,眼裡流露出來的鄙夷不屑一閃而逝,轉而湊過頭來別具深意地瞧着隨老闆娘,“隨老闆,據我所知福滿堂近來推出的一款福星兔點心賣得甚是紅火……”
“哼,他們那不過是附帶零賣的點心,豈能與我隨記點心鋪的點心相提並論!”隨老闆娘相當不屑地打斷白巧玲的話。
“唉,既然隨老闆固步自封聽不進人勸,那我也無話可說了,放心吧,我日後還會來光顧你家點心鋪的,總不能讓你這裡一整天的也沒個人來買不是?我看着都覺得冷清啊!”白巧玲搖搖頭,付了錢,拎上那包點心就要離開。
隨老闆娘心裡不舒服了,白巧玲是個啥意思?怎麼覺得她話裡有話?
“啊,白小老闆請留步,我給您倒水,咱坐下來慢慢聊,呵呵呵……”
此時,福滿堂的大堂內,每隔七日的福星兔售賣又開始了。
莫黛一身淡紫長衫,髮絲高束,整個人顯得精神奕奕。蕭笑亦穿着她那身黑白相間的短褂布裙,髮絲亦高束齊整,一臉洋溢着喜氣。
莫黛本以爲今次的售賣會簡單些,至少故事她可以不用說了,畢竟這回的一百隻福星兔已然在上回被客人們悉數預定完了。然而,她錯了,那些客人可不願吃虧,更或者說,他們正是衝着那個故事纔來買這福星兔的,一致要求莫黛將故事從頭至尾再說一遍,各種情感醞釀,氣氛營造什麼的,該有的,一樣不能少。
莫黛的嘴角抽了抽,不經意瞄見房凌正幸災樂禍地瞧着她笑,莫黛不甚在意,原本這說故事便是售賣過程中的重要一環,是她抱有僥倖心理了,這對前來購買福星兔的客人們是一種不尊重的表現,是以她鄭重地衝着大堂內的諸位客人鞠了一躬表示歉意,而後正了正神色進入說故事的最佳狀態。
蕭笑已是 第 057 章 ,自己說時也不過就那一句概括總結,然,當這個故事由莫大溪述說出來時,那感覺就是不一樣。
當然,並非蕭笑一人有此感受,在場的客人也在莫黛的述說中一片靜默,完全不似 第 057 章 咔咔作響,臉上哪裡還有半分和善,分明一副陰險狡詐的兇相。
莫阿春家的兒子出嫁之後,莫黛發現自己在莫家村的名聲忽然變好了,尤其是在孩子們的心目中,她的呼聲更高,這些全是莫桂花家三隻貓的功勞,是他們將她溫柔和善做東西好吃的好人名聲發揚光大起來的。
以往村裡人尤其是孩子們見到她全都像見到了大壞蛋,現下卻不同了,大人會熱情地同她打招呼,孩子們會怯怯地喊她大溪姨,在得到她和善的微笑後,便會呼啦一下圍在她身旁問東問西,當然,大部分是問吃的。
在離福星兔 第 057 章 。
事實上,最近兩日,莫黛都沒有到鎮上的福滿堂去,而是在家裡帶娃偷閒,權當是給自己休假了。
那日莫八斤從莫大溪家離去後,隔日便真的將莫大溪家小秧田裡的地重新整完了,莫黛隨莫無雲去看過,莫八斤是種田好手,整出來的地精細平整,出苗率向來比別人家的高,不過她卻攤上那樣兩個相公,只能說她命不好!
地整好了,莫無雲和莫無風也將稻種灑下去落好谷了,接下來就是等着出秧苗,待秧苗長到七八寸長時便可以插秧了。當然,麥子要在插秧之前收割完,農忙時節也快到來了。
莫黛正畫着童衣的圖樣,忽而聽到莫無輕的房內傳來小滿的哭聲,她便擱下筆走了出去。此時,許韶林依舊在編竹匣子,莫無雲和莫無風也依舊在繡荷包,兩個小的不在家,跟着莫桂花家的三隻貓玩耍去了。
莫黛推開莫無輕的房門,見莫無輕正手忙腳亂地將胸口的衣衫扣住,而他懷裡的小滿仍舊張着小嘴幼貓似地哭着。
“無輕,小滿是餓了吧,你不喂他奶嗎?”莫黛有些不解地看着莫無輕。
“當然要喂!”莫無輕羞惱地瞪了莫黛一眼。
莫黛忽然就明白了,也有些尷尬:“那個,你喂吧,我,我出去了!”莫黛有些留戀地望着小滿粉粉嫩嫩的小臉,忒麼想親一口之後再出去,但貌似她的磨磨蹭蹭讓小滿他爹誤會她想那啥了,天可憐見,她只想親親小嬰兒而已,真沒那些齷齪心思。
莫黛走出去順手把門帶上,正想走回自己房間繼續畫圖樣時,忽聽大門外傳來一道熟悉的女聲:“大溪,你在嗎?”
蕭笑?她怎麼來了?
莫黛趕緊走過去開門,門外站着的正是蕭笑本人。
“蕭笑,你怎麼來了,快請進來!”莫黛笑着說道,這是她蓋新房以來,蕭笑第一回登門。許韶林、莫無雲和莫無風也紛紛出門同蕭笑打招呼,之後便又各自回去做活。
蕭笑一進門便左瞧右瞧,嘴巴里不時發出讚歎聲:“大溪,你果然將你心裡想的房子蓋出來了,真了不起!”
“這是石墨帶人蓋的,了不起的是他!”莫黛一邊說,一邊進竈房擰了閥門倒了碗溫開水給蕭笑。
聽聞石墨這個名字時,蕭笑有一瞬的閃神,不過很快又笑着說道:“那也是要你先想出來才成!是你了不起!”
莫黛不與她爭辯,雙臂自然交疊於胸口,覷着她道:“今日你特意來找我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當然!”
“哦?”
“我,我是來看你家小嬰兒的!”
“呵呵。”
“你笑什麼,我說真的,看,我還帶禮物來了,可得讓你家小嬰兒喊我一聲乾孃才成!”蕭笑說着便遞上一包點心,並將手裡的碗放到一旁的置物臺上,從袖袋內摸出三條紅繩編的手鍊,手鍊上綴着用杏核雕刻的連心鎖,“呶,這是送給三個孩子的,連心鎖是我刻的,紅繩是蕭笙編的,他琢磨了好久才編出來的,雖然不值什麼錢,但這是我們的一片心意!”
莫黛瞧着那小小的連心鎖,雕刻得甚是精細逼真,沒想到蕭笑還有這麼一手絕活!還有那紅繩,編法也甚是特別,好似前世見過的手鍊編法,居然被蕭笙琢磨出來了,當真是位心思玲瓏的男子。
“多謝你們了,這可比我前些日子買的玉石墜子要好得多!”莫黛真心讚道。
“嘿嘿嘿!”蕭笑摸着頭傻笑,莫黛又將置物臺上的水端給她,她端過來一飲而盡,而後放下碗說道,“帶我去見見小嬰兒吧!”
莫黛瞄了一眼莫無輕的房門,犯難了,拉着蕭笑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小聲道:“你可知產夫甚是可怕,稍不留意便會被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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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是嗎?”蕭笑看着莫黛小心翼翼的模樣不由地覺得好笑,同時愈發覺得若是哪個男子能夠嫁給莫大溪,一準會過得幸福。
“當然,不過,小滿現下在吃奶,等會兒我再帶你過去瞧他。”莫黛挑眉說道,讓蕭笑坐到炕上後,忽然一改之前嬉笑的表情定定地看着她。
蕭笑被盯得甚不自在,結結巴巴道:“怎,怎麼了?”
“說,到底是何事?”
“沒,沒有,我,我真的是來看小嬰兒的!”
“說。”
“我,我真的……”
“蕭笑,我認識你可不是一兩日了,你若當我是朋友便如實說清楚,否則——”
“我說還不行嗎!”蕭笑沮喪地垂着頭,忽而又擡起,一臉愧疚又無助地望着她。
蕭笙從溪口村取牛乳回來的路上便覺有人在跟蹤他,他不動聲色地朝前走,青天白日的,他倒是不怕那人對他起歹意,只是這麼被人跟着甚不舒服。
路過一處廢棄的草房,蕭笙徑直走了過去,然後躲在草房背後,捧着牛乳罐子的手微微用力,心道,這回只能捨棄你了。
那跟着蕭笙的人是個瘦瘦矮矮的女人,約摸三十來歲的模樣,長得普通,只是那一雙精光四射的眼顯露出她絕不是個普通的鄉下農婦,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隨記點心鋪的隨老闆娘,名叫隨雲,但因身邊熟識她的人大都喊她隨老闆,是以她真正的名字倒是少有人知。
這隨雲可是一路跟蹤蕭笙來到溪口村的某戶農家,而後便見蕭笙捧着一罐子東西出來,她本想進那農戶家問問蕭笙取的是何物,卻忽然聽到裡頭傳來一聲牛發出的哞叫聲,小時候被牛用角差點捅死的隨雲對牛有着深深的恐懼感,是以在聽到牛叫聲後嚇得趕緊縮回脖子繼續跟蹤蕭笙。
此時,隨雲見蕭笙走到一處廢棄的草房後面,不知他要作甚,難道是小解?隨雲猥瑣地笑了笑,也跑到草房的另一邊靜靜地等着。
那日白巧玲與隨雲說起福滿堂售賣的福星兔點心一事後,她便開始留意福滿堂的小二孃蕭笑。白巧玲說那做點心的人便是蕭笑的弟弟名叫蕭笙,隨雲也見過的,早前蕭笙時常會拿些自己從山上尋到的野蜂蜜賣與奇貨店的老闆娘,偶爾還會從武宅接些刺繡的活兒做做。
隨雲卻是想不起蕭笙是誰,直到前些日子蕭笙到雜貨店買蔗糖,她才見到,且一眼便認出他正是那日被風吹走一塊青布的男子。
白巧玲給隨雲出的主意便是讓隨雲娶了蕭笙,如此,會做點心的蕭笙便能爲隨雲帶來財運,屆時福滿堂也要仰仗隨記點心鋪。而且蕭笙沒有兄弟,娶回去也只是多添一雙筷子而已,隨雲家的三個相公還能多個新人使喚。
隨雲動心了,前日便託媒公去向蕭笙提親,卻被蕭笙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昨日她又讓媒公去提親,還是被拒絕了,而且媒公回來說那蕭笙已心有所屬莫大溪,莫大溪不日將會來迎娶蕭笙。
隨雲哪裡肯罷休,於是在今日見蕭笙獨自朝溪口村去時,她便將點心鋪子交與相公暫時看管,自己則鬼使神差地跟蹤過去,心道,若是讓她發現蕭笙的秘密,她便可以以此要挾他嫁給她,屆時,呵呵呵呵……
隨雲正暗自想美事笑得開懷之際,忽然“咣噹”一聲,她感到後腦勺猛地一記鈍痛,伴隨着她聽到的瓦罐破碎的聲響,乳白色的液體澆了她一頭一臉,最後她暈倒在廢棄的草房旁邊,臉上尚保留着她暈倒之前的猥瑣笑容。
蕭笙看着暈倒在地的隨雲,拍了拍手,挑眉道:“找死!”再一瞧地上破碎的瓦罐,蕭笙一臉肉痛的表情,嘖,浪費了!
蕭笙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又倒退回來,將那瓦罐的碎片撿起埋到土裡,又扯了坍塌房頂的幾把茅草將那隨雲仔仔細細蓋了個嚴實,做完這些才又朝流崗鎮走去。
這廂,莫黛在聽了蕭笑的述說後,半天輕飄飄地問了句:“你說我不日將去贏取蕭笙?”
“嗯……”蕭笑頭低得不能再低。
“你還是對那個嘴巴特別碎的媒公說的?”莫黛的聲音更飄了。
“嗯……”蕭笑的身體跟着一僵,猛擡頭道,“大溪,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心急了才說出口的,你又不是不知那隨記老闆娘尖嘴猴腮的模樣,我家蕭笙哪裡能嫁給她呀?”
莫黛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沒出聲。
蕭笑拉着莫黛的胳膊晃了晃,說道:“大溪,你別不說話呀,你這樣我甚是害怕……”
莫黛便隨着她晃:“不,你錯了,蕭笑,你這樣我才甚是害怕。”
蕭笑又晃了晃莫黛的胳膊,問:“大溪,那你到底是娶還是不娶啊?”
莫黛一把甩開她,閉上眼,良久吐出一字:“娶。”
蕭笑噗通一聲從炕沿滑跌在地,緊接着便啊地尖叫一聲,並像個瘋子一樣一把將莫黛打橫抱起轉圈圈。
許韶林、莫無雲和莫無風被蕭笑的尖叫驚了一跳,趕緊跑到莫黛的房間,一把推開門,見到的就是蕭笑打橫抱着莫大溪,而莫大溪則攬住蕭笑脖子的親密畫面……
難道說大溪近來一直不肯與自己相公那啥啥,是因爲好上女色了?一瞬間,許韶林、莫無雲和莫無風呆掉了……
------題外話------
我來了,萬更~
雖然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