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寅時初,莫黛醒來,見兩個孩子正擠在她的懷裡睡得香甜,她不由地勾脣淺笑。
輕手輕腳地爬起身穿衣,正欲離開西耳房,裙角突然被某物扯住,莫黛低頭一瞧,一頭粉紅小豬正死命用牙撕扯着她的裙角,邊撕扯邊哼唧:女人,你這回休想丟下老子獨自一人去吃香的喝辣的!
莫黛拉回自己的裙角,白了丸牛一眼:你的理解有誤,我是去做工,不是去享受!
丸牛不依:老子不管,老子就是要跟着你!
莫黛聳聳肩,彎腰抱起丸牛:“好吧,既然你執意如此,那我便帶着你去,不過,可別怪我沒事先警告你,福滿堂的大廚子最喜歡也最擅長的菜式便是脆皮乳豬!”
聞言,丸牛頓時一僵,下一秒便掙扎着要從莫黛的懷裡下去:老子想好了,還是呆在家裡替你照顧兩個小的吧!
莫黛依言將它放下,它腳一沾地,便跑到炕前,噌地跳上小板凳,再噌地跳上炕,老實地趴在兩個孩子的身邊閉眼睡覺。這時,小羽的胳膊忽然朝外一甩搭在了丸牛的腦袋上,嘴巴還動了動,囈語着:“……嗯,好吃……喊不粗來……嗚嗚……”
莫黛走上前,將小羽的胳膊塞進被子裡,忍不住又親了親他的額頭。這一親,小羽模模糊糊地睜開眼,見莫黛正笑望着他,並不是像夢裡那樣對他凶神惡煞地爆吼,他忍不住就小嘴一撇,哭了起來。旁邊睡着的小翼也被吵醒了,見到哥哥哭了,小傢伙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跟着哭起來。
“怎麼了?怎麼哭了?”莫無雲突然掀開布簾匆匆走了進來,一陣風似的越過莫黛,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走到炕前掀開被子查看兩個孩子的身體是否有恙,分明是在懷疑莫黛打了他們。
莫黛不在意地笑了笑,轉身走出西耳房,剛掀開布簾就見到許韶林、莫無風和莫無輕全都站在正堂內朝西耳房這邊看。
“爹!”莫黛笑着說。
“哎,大溪啊,昨晚兩個孩子沒鬧騰吧!”許韶林見莫黛沒有發脾氣的跡象,鬆了一口氣。
“嗯,沒有,挺乖的。”
“那就好!大溪,你現下就要去鎮上嗎?”
“嗯。”莫黛應了聲,便出了正堂朝竈房走去,不一會兒便將自己之前從谷裡帶回來的草筐提了出來,掀開蓋子,指着裡頭剩餘的香蕉葡萄柿子橘子說道,“爹,這些果子你們儘快吃,不要留到最後爛了可惜!”
“哎!”許韶林應着。
“而這些直接吃會酸死人,若是切成片泡水喝倒是好的,常喝這個對身體也好!”莫黛最後又補充了一點,“爹,咱家的果子莫要叫外人看見,否則又要鬧出事端!”
莫無風見到那些青黃色的果子時,眼神亮了亮,隨即便又低斂下眼睫,靜靜地站在許韶林的身旁。
莫無輕嗤笑:“哼,能鬧出什麼事端?當誰都稀罕這些野果子呢,你能採得到,別人就採不到嗎?莫非這些果子比那野豬肉還金貴?”
聞言,莫黛一時愣了愣,她一直以爲莫大溪的家人從不過問她從哪裡弄來的野果子是自覺守禮的表現,但真相其實是他們壓根兒就沒將這些野果子放在眼裡嗎?
“無輕,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許韶林見莫黛沉默,以爲她被莫無輕給氣到了。
“哼,我說的本就是實話!”莫無輕不服氣。
“呵呵,”莫黛忽然笑了,“可不是嗎?這些野果子真的比那野豬肉還要金貴呢!這些可是我從懸崖底下采來的,若是有人知道了野果子生長的地方,一個個都跳崖去採,屆時鬧出人命來我可擔待不起!”
“噗……”莫無風突然被逗笑,趕緊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莫無輕狠狠地瞪了莫黛一眼後又嗔怪地瞅了他二哥一眼。
莫黛這回去鎮上什麼都沒帶,出了院門時,天色只才微亮,放眼望去,遠處被一團青黑模糊所籠罩。莫黛瞅了瞅院門外的老槐樹一眼,想着一月之後,老槐樹應是滿樹翠綠了。
“妻,妻主……”
莫無風的聲音怯怯地自背後傳來。莫黛轉身,便見他手裡拎着個布包,眼神左右亂閃依舊不敢看她。
“無風,有事嗎?”
“這,這個,是我替你收拾的衣服,你帶上吧……”莫無風將手中的布包遞給莫黛。
莫黛有些詫異地接過布包,她沒想過莫無風會主動替她收拾衣服,畢竟他怕莫大溪怕得要死。
“謝了。”莫黛將布包斜背在背上,並在胸前打了個結,“你回去吧,外頭冷!”
“嗯。”莫無風聽話地轉身進院子,莫黛也再次轉身離開。
“妻主……”莫無風忽然又叫了一聲,莫黛這次沒回頭,只聽他說道,“是你醫好了我的病對嗎?”莫黛沒出聲,繼續朝前走。
“妻主……”莫無風第三次出聲時,莫黛有些不耐煩了,這孩子還有完沒完啊?罷了,不理!
“妻主……”莫黛唰地轉過頭來,嚇得莫無輕脖子一縮,但下一秒又逼迫自己看過來,“你,你路上小心,早,早點回來!”說完,便像只見了老鷹的兔子一樣,嗖地一下閃進了院子,並“咣噹”一聲關上了院門。
莫黛抽了抽嘴角,然後摸了摸下巴,莫大溪長得也不錯啊,真的有那麼可怕嗎?
到達福滿堂時,樓裡尚未開始營業,小二孃們纔剛洗漱完,陸陸續續來到大堂內將桌子凳子抹一遍,準備迎客。
白胖子一瞅見莫黛,就很不屑地別開臉,鼻孔朝天,活似莫黛欠了她幾百文錢。而瘦高個的蕭笑則笑着同莫黛打招呼:“大溪,你來了,正趕上咧!”
“嗯,我可是掐好時辰的,遲不了!”莫黛笑着迴應,“我先將包袱放到後院住處,等會兒就來!”莫黛說着就朝後院走。
“啊,大溪,等等……”蕭笑想喊住莫黛,最後皺皺眉跺跺腳也跑回了後院。
後院西邊的一排房子是供小二孃和雜工住的,莫黛和白胖子一間,蕭笑和吳蓮一間。
吳蓮專門負責二樓的說書場地,此人與房掌櫃有些遠親關係,工錢也要多一些,自恃甚高,平時與莫黛甚少往來。蕭笑是負責二樓的包間,相較大堂的工作輕鬆些,不過她爲人熱情,時不時地就會來大堂幫上一把,與莫黛的關係很好。白胖子和莫黛是負責大堂的,工作雖然多,但說說笑笑的,不若二樓來得拘謹,倒也做得愉快。
只是這白胖子自莫黛初進樓那日就將莫黛給嫉恨上了,平日裡沒少給莫黛使絆子,不過通常都是她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莫黛並不把白胖子放在心上,但她愈是淡定,白胖子就愈是抓狂,活似莫黛就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欲拔之而後快!
莫黛一推開門,便見自己的榻上堆滿了盆盆罐罐的雜物,而自己之前蓋的被子,枕着的枕頭全都被扔在了地上,上頭還有被人的大腳丫子踩過的痕跡。
追過來的蕭笑一見莫黛愣在門邊,急忙對她說道:“昨日你走後,大廚子指揮人將一批用舊的盆盆罐罐搬進庫房,只是庫房堆滿了,白胖子就說自己屋裡空着,可以堆放,於是大廚子就讓人把那些盆盆罐罐搬進了這間房。我當她的房間真有空地呢,誰曉得她竟讓那些人把東西直接擱你榻上了!”
莫黛笑了笑,退出門外,並將門關好,回頭對蕭笑說:“我的包袱暫時放你房間好了!”
“當然可以,只是你晚上怎麼就寢?”
“這天還早,不急。”莫黛淡淡地說道。
蕭笑可急了,大溪不會被氣傻了吧,住的地兒都沒了,能不急嗎?據她所知,這後院已經沒有空房子可住人了,這可咋辦?要不晚上跟她擠一擠?雖然那榻只夠睡一個人的,但摟抱在一起應該還是能夠睡兩個人的吧!
一想到自己要和莫黛摟抱在一起睡覺,蕭笑的臉詭異地紅了紅,她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臉,暗罵自己沒出息,莫大溪又不是男人,臉紅個鳥啊!
辰時,酒樓正式營業,陸續有有錢的主兒進來喝早茶,吃早點,開始一天的悠閒生活。而莫黛他們則是抹桌抹板凳,笑臉迎客,開始一日的操勞工作。
掌櫃房凌今日來得晚了些,巳時末纔到酒樓,待她一進酒樓,莫黛就走上前衝着她鞠了一躬:“掌櫃的,我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