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五月十五,萊陽縣,流崗鎮。

巳時,隨記點心鋪的隨老闆娘站在自家鋪子的櫃檯前熱情吆喝着。

“客人,來嚐嚐我們隨記新推出的一口酥點心,吃到嘴裡包你一口酥到底,齒頰留香,入喉回味無窮,吃了還想吃!嘖,鄉巴佬,窮光蛋,一輩子也吃不起一塊點心,呸!”

“啊喲,公子,點心好吃喲,真的,我店裡的這款一口酥,近來是賣得最火的,鎮上大戶人家的公子都愛吃,便宜不貴,只要十文一塊……爹的,買不起看什麼看?國字臉,狗屎眉,塌鼻樑,大腸嘴,醜死了,這樣的也敢上街來瞎逛,也不怕嚇死人!”

“啊,歡迎光顧隨記小店,夫人,您想買點啥?我跟您說,這種一口酥最是好吃,我家那口子一氣能吃二三十塊!跟您說點掏心窩子的話,男人啊就得寵,他們可是爲我們女人生女育兒,拾掇家務事,我們做女人的總得體貼一些,您說是吧?來吧,夫人,買些點心送相公,保準讓他們感動得流眼淚!啊,您要買一斤綠豆酥啊,好咧——夫人您真是位好妻主啊,還要別的點心不?一口酥來十塊是嗎?嘖嘖嘖,夫人就是大方仁慈啊,您家相公能有您這樣的妻主真是幾世修來的福啊!……”

常言道,江山易改稟性難移,想當初隨老闆娘被蕭笙一罐子砸下去蔫了好些時候,如今再次生龍活虎了,那嘴巴一如當初那般好使,好話與貶低損人之言串串朝外蹦,都不帶重複停頓的。

隨老闆娘送走一位客人,一邊哼着曲兒,一邊喜滋滋地拿着木鏟子將櫃檯上的點心碼放整齊,完了之後,眼睛不由地瞄向左前方對門的白家雜貨鋪,不屑地哼了聲。

此時的白家雜貨鋪冷冷清清的,若非那店鋪的門面房是他們自家的,這會兒早關門了。

這就是報應!白巧玲不是能幹麼?不是號稱英俊瀟灑麼?瞧瞧現下怎麼樣了?刀疤臉醜死了,人醜也就罷了,還忒麼的狼心狗肺,連自家爹都敢打死,真他爹的不是東西!可憐她那幾個小相公啊,瘦得跟桑國難民似的,走路都打擺子,唉,這就是命啊!

隨老闆娘想着又哼起曲兒來,左右不干她的事兒!

福滿堂。

小二孃白胖子正窩在大堂的一個偏僻角落喝着客人剩下的好茶,一邊喝一邊美美地眯起眼,啊,真他爹的享受!

“白胖子,你這遭瘟的死豬,你他爹的又在偷懶了,當心我告知房掌櫃趕你滾蛋!”大廚子河微在竈間咆哮着。

“啊,來了來了!”白胖子一氣將剩下的半壺好茶灌下肚,抹抹嘴火速去竈間端菜。

二樓的包廂內,房凌正與史夕顏在飲酒,說書場內傳來說書先生略顯沙啞的說書聲。

史夕顏兩頰潮紅,明顯已有醉意,但仍然自斟自飲着。

“表妹,莫要再喝了,喝多傷身!”房凌攔下史夕顏的酒杯,史夕顏甩開房凌的手,又一次一飲而盡。

“表姐,你讓我喝吧,你不知我這心裡的苦,嵐兒她居然撇下我們一家子消失了,我怎麼找都找不到!嗚嗚……”史夕顏說着,居然哭出聲來。

房凌皺眉,不知該如何勸她。

誠實說她理解史嵐知曉真相時的感受,史家做得不地道,雖然史夕顏沒有直接傷害到莫大溪,但見死不救也算是幫兇了,包括她自己直到現下仍然心有愧意。

而且,見死不救也就罷了,偏偏史夕顏還想發死人財,逼迫她將莫大溪生前寫下的話本子翻譯成雲國文字,並印刷成冊,註上史嵐的名字拿到書店去賣。雖然她身爲商人也做過投機取巧之事,但像這樣的,連她都覺得無恥了。

莫大溪不在了,福滿堂的生意也便恢復往常那般不好不壞,日子一成不變,總讓人提不起精神來。

房凌想至此,也將酒杯裡的酒仰脖喝盡。此時史夕顏已經醉得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莫家村。

莫大溪大堂嬸莫阿春的三個兒子莫浩、莫瀚和莫然三兄弟今日又一次回門,莫阿春和她的女兒莫大海明擺着不歡迎他們。

在妻主家過得相當落魄的三兄弟早已練就比城牆還厚的麪皮,在孃家雖然不受待見,但好歹能吃到飯,也不用受到妻主毒打。有時他們被白巧玲打得狠了也曾想過不如一死了之,但他們始終沒有勇氣去了結自己,就這麼死乞白賴地活到今日。

已經到午時了,莫阿春和莫大海強硬將莫浩三兄弟趕出家門,在她們的觀念裡,嫁出去的兒子等於潑出去的水,再回孃家蹭吃蹭喝簡直豈有此理!

三兄弟身無分文,他們的妻主白巧玲將銀錢抓得死緊,有時他們自己編筐到集市上賣來的銅板也會被白巧玲搶去,一旦發現他們藏有私房錢,白巧玲便會朝死裡毆打他們。

近來幾個月,白巧玲的行蹤變得神神秘秘的,三兄弟不敢過問,在家時儘量勤快乖巧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仍時常被白巧玲揍,偶爾白巧玲的娘白豐之也會對他們拳腳相向。

三兄弟有氣無力地坐在村東頭的大樹下,日光暖暖地透過樹冠投射在他們那綴了不少補丁的長衫上。

“大哥,我好餓啊!”莫然說道。

“別叫了,煩,又不是你一人捱餓!”莫瀚拔起身旁的一撮蒲公英,捋捋上面的灰塵塞進嘴巴里拼命嚼着,苦味讓他的臉皺在一起,但他強行吞嚥了下去,眼淚控制不住地向下流。

他們現下過的這叫什麼日子啊?比這蒲公英還苦啊!

莫浩眯眼朝遠處的田間小道上望去,因爲長期受虐待外加吃不飽,他的顴骨瘦得突出來,面色暗沉蠟黃,嘴脣乾裂脫皮。

忽然一個人影出現在他的視野裡,他的拳頭攥緊,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般對兩個弟弟道:“你們想吃飽飯嗎?”

莫瀚和莫然奇怪地望着莫浩,他們當然想吃飽飯,問題是他們現下壓根兒就沒辦法吃飽。

“想吃飽飯就聽我的,活到我們這般田地的,什麼尊嚴節操都他爹的去死吧!”莫浩的眸中閃過一抹狠戾,莫瀚和莫然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

莫浩冷笑着掃了一眼自己的兩個弟弟:“你們等着,我去去就來!”

莫瀚和莫然不曉得莫浩要做什麼,當莫浩將莫如帶過來時,他們才意識到他們將要面對的是什麼。莫如比一年前更胖了,臉上交叉兩道傷疤讓她整個人顯得獰猙醜陋。

“只要你們將我伺候得舒服了,我自然會讓你們吃飽飯!”莫如的目光淫邪地在三兄弟身上掃來掃去,莫浩早已經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頭,眼神暗淡,而莫瀚和莫然則害怕地發起抖來。

“隨我走吧!”莫如淫笑着朝曬穀場上走去。

事畢,衣衫不整的三兄弟面對莫如扔過來的九個黑麪饅頭,一邊大口朝嘴巴里塞,一邊痛哭流涕。

三兄弟吃完饅頭漫無目的地朝村西頭逛去,他們見到莫大溪家的高牆大院依舊顯赫地矗立在那裡,供奉莫大溪的祠堂裡擺着各種吃食果子,香爐內供奉的煙火不斷。三兄弟忽然痛恨起莫大溪來,憑什麼她一個死人卻可以享受到這般待遇,而他們這些活人卻必須靠出賣肉體來換取乾巴巴的黑麪饅頭?

三兄弟發了瘋似地衝進莫大溪的祠堂內,推倒香爐,砸斷牌位,並脫下衣衫網羅貢品,不過他們還未來得及帶着貢品逃走,便被村人發現,被揍了個半死扔在溝渠邊。

饒是如此,三兄弟仍然未死,拖着殘破不堪的身體朝鎮上的白家走去,總歸那裡纔是他們名義上的家。

傍晚,他們回到家時,莫浩不小心踩到了一樣東西,聽到某物發出吱唧一聲慘叫,莫浩身體不穩慌亂中伸手抓住兩個弟弟,結果致使三人一同摔趴在地上。他們想爬起身,卻不想下一秒便被一隻大腳踹飛,這一踹最終結束了他們那短暫而可悲的一生。

夕陽已漸漸沉下去,山林間,莫桂花與莫粟蝶正急匆匆地走着。莫桂花肩上揹着兩隻野雞外加兩隻野兔,而莫粟蝶不僅背了三隻野雞、三隻野兔,居然還有一隻肥膘的梅花鹿。

“粟蝶嬸,咱們今日可算是大豐收,回頭我讓相公宰兩隻野雞燉了,今日帶上你們家兩位弟弟到我家來吃飯吧!”莫桂花說道,語氣裡有掩飾不住的喜悅。

自打莫黛將許韶林和莫無雲幾兄弟接走後,莫桂花便與莫粟蝶一同看守莫大溪家的房子,定期清掃,田裡的活兒也做得妥妥的。而莫桂花也與莫粟蝶混熟了,農閒時便跟着莫粟蝶去山間打獵補貼家用。

“不了,你也累了,回去洗洗好生歇着,明早我來找你去集市上將野物賣了!”莫粟蝶笑着拒絕,黝黑的面容上一雙眼瞳精爍深邃,渾身透着一股沉穩內斂的女子氣概。

“也好,回頭我讓大貓端些雞肉給你們送過去!”莫桂花憨憨地笑了笑,越是與莫粟蝶深交,她就越佩服莫粟蝶,心裡覺得莫粟蝶纔是真女人。

“不用了,你們自個兒吃吧,我家大兒莫高想是做好晚飯等着我了!”莫粟蝶說着便加快腳步,莫桂花有些吃力地跟在後頭。

莫桂花擡眼看向莫粟蝶的背影,硬朗矯健,走起路來虎虎生風,行了這麼久面不紅氣不喘輕鬆異常,反觀自己則是累得直喘大氣。莫桂花有些自慚形穢,她也是常年不斷做農活,自認身體好得沒話說,但同莫粟蝶一比可就差遠了,她甚至懷疑,自己比莫粟蝶還要年老。

莫桂花回到家,大相公孫喜急忙將她肩上的野物卸下來,見收穫不少,眼裡閃過喜悅的神色:“妻主,今日可是順利?”

“嗯,今日滿順的!”莫桂花就着井邊的涼水洗手洗臉,接過二相公孫陽遞來的巾帕擦乾臉上的水漬,呵呵笑着,“一進山,就被我逮着一隻山雞,呶,就是這隻,夠肥吧!”

孫喜和孫陽朝莫桂花指着的一隻肥大的山雞瞧去,兩人臉上皆洋溢着笑容:“確實夠肥!”

“妻主,大哥二哥吃飯了!”三相公孫宏端着最後一碗菜進堂屋,衝院內的三人喊道。

莫桂花答應着,忽然覺得家裡有些冷清,這才發現三隻貓不在:“三個小子哪裡去了?”

孫喜道:“甭管他們了,他們去八斤家找一心一意玩去了,餓了自然會回來!”

莫桂花皺起眉頭:“這怎麼行?近來他們好似每日都朝八斤家跑,八斤老實,每回都留他們吃晚飯,她現下一人帶兩個娃,難着呢,咱可不能佔她便宜,回頭送二十個雞蛋過去!”

孫喜孫陽雖然有些捨不得,但妻主說得在理,他們自然不會反駁。

莫桂花和三個相公剛在堂屋的飯桌前坐下,三隻貓便風風火火地跑回來了。

三隻貓一瞧見院裡放着的山雞和野兔,立時高興地歡呼起來。

大貓:“娘,你好厲害,獵到這麼多山雞和野兔!”

二貓:“娘,我們明日吃山雞好不好?”

三貓:“娘,我想吃山雞!”

莫桂花也是高興,原本就打算將兩隻山雞宰了吃的,於是痛快的應聲道:“好咧,明日就讓你們爹做來吃!”

三隻貓一聽再次歡呼起來。

這時,大貓忽然想起晌午發生的事,便對莫桂花道:“娘,今日有人去大溪姨的祠堂搗亂,被打跑了!”

莫桂花一聽立時來火:“哪個膽大包天的居然敢來搗亂!”

孫喜道:“大貓不提我倒是忘了說了,是莫阿春家裡嫁出去的那三個小子,可能是在妻主家裡遭了罪,心裡悶着火便到大溪祠堂裡來鬧事,被我們和八斤打出去了!”

莫桂花攥着拳頭,咬牙道:“這種人活該遭罪,自己沒本事反抗,倒是怪到大溪頭上來,被揍也活該!”

孫陽道:“大溪的妹妹不是說會回來祭拜大溪嗎?再過兩個月應該會回來吧!”

莫桂花點頭:“應該會回來的!”

一家人說到這個話題,氣氛便顯得有些凝重。

大貓忽然說道:“娘,小羽和小翼也會回來吧,太好了,我們又可以一起玩了!”二貓和三貓也跟着附和。

莫桂花笑着道:“那你們可要好生護着他們,莫讓別的孩子欺負他們!”

大貓拍着胸脯保證:“我會保護他們的!”

“還有我!”二貓急忙道。

“我也是!”三貓也不甘示弱。

莫桂花和她的三個相公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因爲有四名孕夫在,馬車行得慢,原本一日半可到達的路程,莫黛一家人行了三日,於五月十七傍晚纔到達莫家村。

當兩輛馬車停在莫大溪家的大門口時,莫粟蝶正在灑水清掃院子。今日輪到莫粟蝶來清掃,晨間她到山上打獵,是以這會兒纔來清掃。

莫粟蝶走到門外,愣愣地看着從馬車上下來的數名俊美男子,而其中一個竟是她日思夜想的人,他的腿醫好了,人也比一年前來得年輕好看,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與他是兩個世界中的人,他是那麼好,而她卻如此卑微渺小。

“是粟蝶嬸嗎?”莫黛笑着看向莫粟蝶。

“啊,啊,我,我是……”莫粟蝶忽然覺得口舌乾澀說不出話來。

“這一年來辛苦您了!”莫黛說道。

“哪,哪裡……”這是她心甘情願的!

莫粟蝶仍然有些不適應突然見這麼多好似天仙一般的人物,當許韶林朝她走過來時,她的心臟差點因跳得太快而爆掉,整個人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會褻瀆了許韶林。

“粟蝶妹子,好久不見了!”許韶林笑着同莫粟蝶打招呼。

“是啊,許,許大哥,好久不見了!”莫粟蝶忽然覺得胸口一緊一緊的,說不出的感覺,難受至極。

“我們進院子再說吧!”許韶林倒是不像莫粟蝶這般緊張,於他來講只不過是重返老家,而且因有莫黛這麼個能幹的女兒,他們這也算是衣錦還鄉了。

“啊,好,好……”莫粟蝶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將大門推開到最大。

莫黛先將一輛馬車趕進院子,而沐千澈也準備趕着馬車跟着。莫粟蝶見俊美飄逸的沐千澈在趕車,看不過去,於是走上前說道:“這位公子,還是我來吧!”

沐千澈有些詫異,但也沒說什麼,直接跳下馬車讓位:“那就麻煩粟蝶嬸了!”

莫粟蝶穩穩地將馬車趕進後院。

石墨走在沐千澈身旁,神秘兮兮地笑道:“這個人不錯,很有女子氣概!”

沐千澈斜了他一眼:“你沒機會了,她已心有所屬。”

石墨挑眉:“別說得那麼難聽,我對莫黛可是一心一意的,我這是純欣賞懂不懂?”說着又壞笑道,“你有沒有覺得她對咱們的爹……”

沐千澈瞪了石墨一眼:“你可別跟着瞎摻和,爹自己有主意。”

“嘁!你當我石墨是什麼人了?”石墨也跟着瞪了沐千澈一眼,“你這個男人什麼都好,就是悶,什麼事都悶在心裡,我可跟你說,這樣的男人會讓女人覺得沉重,你小心哪日妻主會厭惡和你在一起!”

石墨本是故意說來氣沐千澈的,卻不想沐千澈的臉色忽然一僵,隨即便從石墨身旁快步走開,幫忙從馬車上卸東西。石墨覺得無趣,摸摸鼻子去找蕭笙、莫無雲和莫無風說話,畢竟他們現下都是孕夫,有共同語言。

莫小羽和莫小翼對這個家尚有印象,在大人們忙着搬東西時,他們便在院子裡與丸牛一起跑鬧玩耍。莫小滿仍然只能走幾步,跟不上哥哥們的速度,乾脆手腳並用在地上爬來爬去。

莫桂花和她的三個相公也很快過來,且將家裡的雞蛋以及很少會吃的白米白麪拿過來。孫喜和孫陽在同許韶林聊天,孫宏則替他們燒了一大鍋開水。

莫桂花比莫粟蝶還要緊張,尤其是同莫黛說話時,好似直接退化成莫小滿的級別。她帶着莫黛在前後院查看了一遍,基本與莫黛他們離開前一樣,東屋的糧倉內也堆着不少糧食。莫黛用手摸了摸,稻穀和麥子都曬得甚是乾燥,裡頭的雜物幾乎沒有,可見莫桂花是用心了。

莫黛滿意地向莫桂花道謝,莫桂花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忽然想起什麼,轉身便朝家裡跑,不多久又跑回來,手裡拿着一個灰布錢袋,是她之前幫莫黛賣豬賣雞蛋的銀錢。

晚飯是莫黛和孫喜三兄弟一起做的,肉食是莫黛在來的路上買的,雞魚肉蛋都有,至於蔬菜,後院的菜園裡有,也是莫桂花一家子侍弄的。

莫黛將莫桂花一家以及莫粟蝶和她的兩個兒子留下來吃了晚飯,飯桌上的氣氛甚是熱鬧,三家人吃了近一個時辰方纔散夥。

莫桂花家的三隻貓不願與莫小羽和莫小翼分開,臨走時再三約定好明日再一起玩後才依依不捨地回家。

莫粟蝶家的兩個兒子莫高莫尚,一個十四,一個十三,是到了少年懷春的年紀了,幾乎不敢與莫黛對視,飯桌上也表現得斯斯文文的,不過偶爾還是會偷偷地瞧一瞧莫黛。

回去的路上,莫高對莫粟蝶道:“娘,那個叫莫黛的姐姐長得與莫大溪真像!”

“她們是孿生姊妹,長得自然像!”莫粟蝶並未注意到莫高在說起莫黛時,含羞帶怯的表情,她此時全部心思都在許韶林那裡,他的一顰一笑都在腦中回放,每放一回,她的心便跟着醉一回。她真不知自己還能忍多久。

“莫黛姐姐的相公們長得可真美啊,尤其是那個月白衣衫的,真跟神仙似的!”莫尚有些神往地說道。

“我瞧着那個天青衣衫的也是甚美的,而且會功夫哦,比娘還厲害的樣子!”莫高說道。

“行了,莫要在背後說道人家!”莫粟蝶嚴厲地說道。

這廂,莫黛和莫無輕兩人在竈房裡刷鍋洗碗,沐千澈在浴室那裡燒了一大池子熱水,許韶林和穹清在幫三個小的洗澡。

待所有人都洗漱完畢,衆人搬着小板凳在院內坐着聊天。

月上中天,將整個院子照得亮堂堂的,每個人的眸子內都晶亮異常。

莫小羽和莫小翼纏着莫黛講故事,莫黛的故事還未說完他們便沉沉睡去。一家人又說說笑笑了一陣,直到亥時才各自回房睡覺。

莫黛當初蓋房時,堂屋是六間,去掉正廳一間尚有五間,莫黛、蕭笙和莫無雲三兄弟各自一間。西屋是四間,許韶林住一間,剩餘的三間正好讓沐千澈、石墨和穹清三人住。

不過,莫黛忽略了一件事,家裡的被褥只有五牀,不夠用,於是被褥優先讓三個肚子已經大起來的孕夫使用,許韶林帶着丸牛和三個小的睡,而莫黛則與沐千澈、穹清、莫無風和莫無輕同炕。

石墨也想與衆人同炕睡,但考慮到自己的身體確實不方便也只能作罷。

幾人同炕,黑暗裡,聽得到其他人的呼吸聲,有種孩童時冒險探奇的感覺,讓人興奮得心臟噗通噗通直跳。

莫黛想起當初與莫無雲三兄弟同炕的糗事,便說了出來。莫黛說起莫無風當時怕自己怕得要死,而莫無輕則像防賊一般防着自己,只有莫無雲最平靜,因爲他壓根兒就無所謂。

莫無風和莫無輕倍感丟臉,而沐千澈和穹清卻聽得津津有味,雖然有些遺憾莫黛提起的往事裡沒有他們的參與,但他們會在將來與她一起創造出屬於他們共同的回憶。

翌日卯時,莫黛和其他幾人剛醒,便聽到院子裡傳來莫小羽和莫小翼的說話聲,細聽來,裡頭還有隔壁莫桂花家三隻貓的聲音,接着幾個孩子便飛奔出院子,許韶林在後頭叮囑他們要小心,然後是莫小滿哇哇的哭泣聲,想來是因爲尖刀哥哥們都離開了,而自己卻無法跟過去。

莫無輕一個激靈,趕緊起身下炕披了衣衫便出了門。

莫無輕穿好長衫便從許韶林懷裡接過莫小滿哄着,到底是親爹,哄了一會兒莫小滿便破涕爲笑了。莫無輕便抱着莫小滿去浴室洗漱。

許韶林拿着掃把將落在院子裡的幾片樹葉掃出去,而後將大門口也掃了一遍,這纔回到竈房刷鍋淘米做早飯。

莫黛懶洋洋地趴在炕上支着下頜看着相公們一個個起身穿衣,待所有人都出門後,她再次躺倒在炕上,四肢伸展擺成一個大字,脖子枕着炕沿,腦袋向後仰着,任如緞的黑長髮絲拖到地上。

沐千澈洗漱完再次回房時見到的就是莫黛的這副模樣,有些詫異,又有些好笑。莫黛聽到腳步聲後睜開眼,撿到天青色的衫擺,直接伸手拽住,壓着嗓子模仿久病之人虛弱的聲音說道:“神醫仙子,快救救我!”

沐千澈知莫黛在逗他,便配合她回道:“容我替你把把脈。”說着當真蹲下身,拉過莫黛的手腕把起脈來。

沐千澈把得認真,把了左手換右手,來來回回把了好幾遍,眉頭卻是越蹙越緊,莫黛的眼皮跳了跳,難不成她還真有病?

“神醫大人,請問小女子得的是什麼病,能醫否?”莫黛問。

“嗯,病得不輕,在下也是無能爲力。”沐千澈一本正經地說道。

莫黛捕捉到沐千澈眼裡的戲謔,並不惱怒,轉而繼續說道:“還請神醫大人出手相救,醫好了小女子,小女子便以身相許。”

“此話當真?”

“當真。”

“那在下就不客氣地接收了!”沐千澈說着便捧起莫黛的後腦勺,吻上她的脣。

“不行,我尚未洗漱。”莫黛推拒沐千澈。

“我不介意。”

“我介意……唔……”

沐千澈心滿意足地出了房門,莫黛閉着眼仍舊躺在原處,心跳狂亂,好你個沐千澈,將她的火挑起,自己卻瀟灑走人了,不帶這樣的!

許韶林已經做好了早飯,一鍋大米番薯丁稀飯,煎了蔥油餅,煮了雞蛋,再將孫喜替他們醃製的蘿蔔乾切成細絲,配上蔥花和尖椒碎,澆上陳醋便是一道開胃小菜。

穹清初到這種鄉下農家來,對一切都感到新鮮,他洗漱完便從後院到前院逛了一遍,而後來到竈房,見許韶林在準備碗筷,他便上前幫忙,許韶林笑着道:“快出去吧,這裡油煙大,對了,阿清,你到大門外喊小羽和小翼回來吃飯吧!”

“好!”穹清便來到大門外,卻並未見到兩個小傢伙的身影,穹清犯難了,這該如何喊?

這時,莫無輕抱着莫小滿走過來:“怎麼了,清哥?”

穹清有些窘:“爹讓我喊小羽和小翼吃飯,可他們不在這裡。”

莫無輕笑了笑,深吸一口氣拉長聲音喊道:“小羽——,小翼——,吃飯了——!”莫無輕的聲音高亢綿長,有些類似於街上小販的吆喝聲,老遠都能聽得到。

不多久,莫小羽和莫小翼便自遠處的小道上跑了回來。

“就要像這樣喊,他們才能聽得到!”莫無輕說着拍了拍穹清的肩頭,“習慣就好!”

穹清紅着臉,點點頭,原來鄉下百姓的生活是這樣的,不受拘束,說話大聲,十里八村的人都熟識。

這時,幾名孕夫自後院散步回來,沐千澈也不知在哪裡晨練之後飄回院中,莫黛剛好洗漱完自浴室內走出來,越過沐千澈身旁時,悄聲說了句:“壞蛋!”

沐千澈的眼神閃了閃,握拳擱在脣間咳了咳,沒人察覺到他脣邊勾起的笑。

一家人圍坐在飯桌旁,莫黛嗅着番薯稀飯的甜香以及蔥油餅的焦香,四肢百骸都被幸福與滿足感充盈着。

莫黛忽然十指交握在胸口,閉上眼禱告:“感謝爹爲我們做的可口早飯,我們將懷抱着感恩之心,無比虔誠地吃下這頓早飯,阿門!”

莫小羽和莫小翼見他們的娘一本正經地說着禱告詞,感覺很厲害的模樣,也紛紛效仿,奶聲奶氣地複述着莫黛的話,雖然前邊的語句記得不全,但最後的“阿門”卻記得清楚。

這一幕逗樂了其他人,尤其是許韶林,笑得流出了眼淚,直說莫黛鬼點子多,越來越像個孩子了,雖然表面上是在批評莫黛,但語氣裡寵溺任誰都聽得出來。

莫黛一家人回來的消息很快在村裡傳開了,族長莫金花誠惶誠恐地領着衆多村人來到莫黛家的大門口,那架勢有些像來鬧事的。

莫小羽和莫小翼忽然想起一年前發生的事,兩人緊緊攥着莫黛的一根手指,小身體繃得緊緊的,全神戒備着。

莫金花並非來鬧事,率領村人衝莫黛一家人鞠躬後便離開了,莫小羽和莫小翼這才鬆了一口氣。

“娘,他們都是壞人!”莫小羽說道,“我以後會向澈爹學武打敗他們,保護娘!”

“我也要飽腹涼!”莫小翼跟着說。

“好,孃的心肝寶貝真乖!”莫黛蹲下身將兩個小傢伙抱在懷裡。

在莫金花領來的那羣人中並無莫大溪的大小堂嬸莫阿春和莫阿蘭在。

此時的莫阿蘭正坐在院中抽着菸袋,臉上交錯的兩道傷疤是她一生的恥辱,心裡時時窩着一股邪氣。

正因爲莫阿蘭臉上的傷疤,導致她的兩個兒子至今嫁不出去,莫竹十七歲,莫書十六歲,再不嫁人就成老公子了。而她的女兒莫大江也已十五歲,她託了媒公幫忙說親,不過莫大江個性隨她眼界高,一般的看不上,她看上的,人家公子又不中意她。

平日裡莫大江除了看看閒書賣弄一下她從鎮上教書先生那裡學來的半吊子學問,便是與莫大海一起到鎮上去瞎逛。雖然雲國沒有光明正大的青樓之地,但私下裡還是有不少的暗寮,莫大江和莫大海雖然尚未成親,但早已是嫖中老手。

當然這些莫阿蘭並不知,還一直以爲自家女兒有多了不起。

莫大江吃罷早飯便拿了一本書來到院中的躺椅上躺着,手邊還端着一鉢葵花籽兒,一邊看書一邊嘎嘣嘎嘣嗑着瓜子。

莫竹喂完豬回來見到自己纔打掃過的院子裡被妹妹扔了一地的瓜子殼,氣得皺眉道:“我才掃過的地,你怎麼這麼不自覺!”

莫大江壓根兒就不將莫竹放在眼裡,不耐煩道:“滾開,嫁不出去的東西!”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莫竹氣得渾身發抖。

“我說了又怎樣?嫁不出去的東西!”莫大江還特意在“嫁不出去”幾個字上加重語氣。

莫竹嗷一聲便上前與莫大江廝打在一起,他受夠妹妹和娘了,嫁不出去也是因爲娘作的。

莫書此時割了一籃豬草回來,見哥哥與妹妹打架,便上前去拉架,卻不想被莫大江狠揍了幾下,他也惱了,與哥哥一起揍莫大江。

“都給我住手!”莫阿蘭一磕菸袋,大聲吼道,“老孃還沒死呢,你們亂什麼!莫竹莫書滾回屋去,居然打妹妹,你們是怎麼做哥哥的?午飯和晚飯不要吃了!”

莫竹和莫書紅了眼眶,扭頭跑回房內,莫大江一邊整理被扯亂的衣裙和髮絲,一邊罵道:“一對潑夫,難怪嫁不出去!”

莫阿蘭瞪了莫大江一眼,莫大江息了聲,只在心底裡小聲咒罵。

相較於莫阿蘭家的混亂,莫阿春家不遑多讓。莫大海倒是娶了鄰村董氏二兄弟爲夫,也是因爲當初他們答應給董氏三兩銀的聘禮。此時,莫大海正與董氏二兄弟吵架,吵得吉凶,已經動上傢伙。

董氏二兄弟雖然看起來柔弱,但二兄弟一條心,莫大海佔不到便宜。莫阿春一見女兒被打,登時覺得董氏二兄弟是反了天了,拿起擀麪杖便朝二兄弟身上擂。二兄弟禁不起莫阿春的暴力,沒幾下便昏死過去。

莫大海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用腳踢了踢董氏二兄弟罵道:“賤人,死了也活該!”

莫阿春粗着脖子罵道:“男人不聽話就得狠狠教訓,一旦姑息,他們便會爬到咱們頭上拉屎!”

莫阿春只顧着向着自己的女兒,根本不在意他們爲何會打架,原因其實怪莫大海,她居然將董氏二兄弟唯一的銀鐲子拿去當了去賭博,結果輸了個精光。今早董氏二兄弟問起時,莫大海非但不知愧疚還啪啪扇了二兄弟幾巴掌,罵道:“你們是我娶回來的,你們就是我的東西,我就是把你們賣了,也沒人敢說什麼!”

二兄弟氣不過,於是便動起手來。

莫大海理了理衣裙剛想出門去遛彎,有一中年男子來報信說莫浩莫瀚和莫然三兄弟在回鎮上的途中被車撞死了,白巧玲傷心欲絕,正在爲三兄弟操辦喪事,讓莫阿春一家人及其親戚都要去參加葬禮。

莫阿春愣了愣,自從三個兒子嫁出去後她一直都不怎麼待見他們,但不待見歸不待見,他們終歸是她的兒子,一聽到他們死了,她的心裡還是有些難過。

說什麼被車撞死了,莫阿春纔不信,定然是被白巧玲打死的,但事到如今她還能怎麼辦?白巧玲雖然現下有些落魄,但終歸與武家沾親帶故,她根本就拿白巧玲沒辦法。

莫阿春蹲下身,雙手抱着腦袋,眼裡澀澀的。當初白巧玲來向莫浩三兄弟提親時,她高興壞了,以爲兒子們找到了良人,卻不想嫁過去日日遭毒打,過得苦不堪言。那時她才聽說白巧玲其實一直對莫無雲情有獨鍾,莫浩三兄弟不過是莫無雲三兄弟的替身罷了。

想至此,莫阿春又開始恨莫無雲,認爲兒子之所以被打死說到底是賴莫無雲。想到莫無雲就想到死去的莫大溪,再來就是莫大溪的妹妹莫黛,是了,最可恨的是莫黛,是她在自己臉上劃了兩道傷疤,使得自己出門在外總招人嫌惡和嘲笑,女兒莫大海也沒有娶到好相公,這一切都是莫黛造成的!

莫阿春雙眸赤紅,所有的仇恨和怒火都衝着莫黛來了。

莫大海聽說兄弟們死了,除了有些驚訝外,並無太多情緒反應,她與兄弟們之間的情分早就煙消雲散了。

莫阿春的四個相公午時從田裡回來後聽說兒子們死了,立時跌坐在地哭天搶地。

莫黛與一家人吃罷午飯,正要與許韶林一起去雲姆山砍竹子,卻見莫阿春一身黑衫,腰間扎着白布條出現在家門口。

莫黛不理莫阿春,而莫阿春也沒打算理莫黛,直接衝拿着斧頭的許韶林說道:“二妹夫,我兒莫浩莫瀚和莫然沒了,我特意來通知你們去鎮上白家參加葬禮!”莫阿春的表情很沉重,似是對兒子的死感到悲痛萬分。

許韶林有些驚訝,沒想到莫浩三兄弟年紀輕輕的居然就沒了。不過當初大溪遭難之時,他們家便已與莫阿春和莫阿蘭家再無瓜葛,他實在不明白莫阿春怎麼有臉再來通知他去參加她兒子的葬禮。而且莫黛定然不願去,他不想因爲外人而傷了女兒的心。

“抱歉,我很忙,去不了!”許韶林冷淡地說道。

他一說完,莫黛便抱住他的胳膊,許韶林伸手拍了拍莫黛的手,投給她一抹安慰的笑。莫黛此刻甚想抱着許韶林的臉親一口,大叫一聲:“爹,做得好,你太帥了!”

莫阿春怎麼也沒料到許韶林會是這種態度,猛地握緊拳頭,怒瞪向他,若是依着她以前的脾氣一準會躥上去揍他,可今時不比往日,她沒有底氣,也沒有立場。

“哼,我真沒想到你會變成這種冷漠無情之人,自己親侄子的葬禮都不願參加,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莫阿春冷笑着罵道,“我二妹真是娶錯人了!”

莫黛聽了直想發笑,莫阿春此時倒是覺得他們不顧親情狼心狗肺了,也不想想當初她和莫阿蘭是怎麼對待莫大溪的。

“你說的是你自己吧,我女兒莫大溪是怎麼死的難道你忘了嗎?”許韶林冷臉與莫阿春對視,手指着村東的方向,“滾!別再讓我看見你,否則我砍死你!”許韶林揚起斧頭吼道。

莫阿春嚇得身體一縮,急忙後退了兩步,嘴裡罵罵咧咧地走了。

莫阿春一走,許韶林忽然淚流滿面,莫黛嚇壞了,急忙將許韶林攬在懷裡安慰:“爹,怎麼了?咱不與她一般見識,爹是什麼樣的人,娘最清楚了不是嗎?”

許韶林哭了良久才收住眼淚,紅着眼泡對莫黛道:“爹不是因爲受不住她那幾句才哭,爹是覺得對不住你啊,孩子!爹當初但凡強硬一些,厲害一些,也不會讓你遭受那種痛苦啊!”

莫黛聽許韶林這麼一說,也不禁紅了眼眶:“爹,瞧你說的,那不是你的錯,壞人處心積慮要害我們,我們是防不勝防。都過去了,爹也該放下心裡的負擔爲自己而活了!”

“又瞎說了,爹有你們就知足了,好了,咱們去砍竹子!”許韶林嗔怪地瞅了莫黛一眼。

莫黛笑了笑,跟在許韶林的後頭朝雲姆山走去。

蕭笙、莫無雲、莫無風和莫無輕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內做針線活兒,他們都在縫製孩子的小衣服。石墨不會針線活兒,但也陪坐在一旁,一邊看書一邊聽蕭笙他們閒聊。沐千澈進山採藥去了,穹清則負責帶莫小滿。

石墨瞧着蕭笙和莫無雲三兄弟手裡的小衣服,不由地讚歎他們的手藝好,說自己肚子裡未出世孩子的衣服也拜託他們了。

蕭笙打趣道:“石墨哥,你不學針線活,將來孩子的衣服破了,你都不能替他們補!”

石墨不甚在意:“憑他爹我的本事,我怎會讓他們穿破衣服?”

莫無風抿脣笑着,莫無雲則說道:“這倒是,石墨哥當初還讓妻主將他送的銀票拿出去扔着玩呢!”

石墨一撩胸前垂下的髮絲,邪魅一笑:“正是如此,本公子別的不多,就是錢多!”

莫無輕啐了一口:“得瑟!不要臉!”

“無輕少年你這是在嫉妒我!”石墨不甚在意。

“呸!誰會嫉妒你!萬一哪日我們一家人隱居山中過着自給自足的生活,我看你還能不能拿錢說事!”

“嘖,你說的是萬一,不會發生的!”

“啊!”莫無雲忽然低叫了一聲,“孩子在踢我!”

石墨摸摸自己的肚皮:“怎麼我肚子裡的小傢伙如此安靜?”

莫無輕戲謔道:“這是要看人的,你這個當爹的太聒噪,孩子受不了,發誓做個文靜的乖孩子!”

石墨挑眉:“無輕少年,我看你今日話挺多!”莫無輕哼一聲別開臉。

“要給孩子胎教哦!”莫無風忽然插話道。

“擡轎?”石墨詫異。

“是胎教!就是在孩子還未出生時便對孩子進行教導,像哼曲兒給孩子聽,或是說故事給孩子聽都可以!”

“喲呵,無風,你懂得還挺多!”

“是妻主說過的,你們都沒注意聽!”

石墨摸了摸鼻子,印象裡好像有聽莫黛提過,當時他也確實沒在意。

石墨說道:“那你們誰來哼個曲兒吧!”

蕭笙和莫無雲三兄弟紛紛表示自己不行,這時穹清從屋裡走出來,手裡拿着一本書,莫小滿睡了,他才得空出來。

“啊,殿下說個故事給我們的孩子們聽,胎教胎教!”石墨喚道。

穹清笑着走過來,也搬了個小板凳坐下,翻開手中的書冊:“那我就讀個故事給你們聽吧,是西遊傳說。”

穹清讀着讀着,蕭笙忽然道:“啊,這是妻主當初說的故事!”

穹清詫異,這書冊上的作者寫着史嵐,莫非莫黛早前看過這本書?

蕭笙繼續道:“我也是從我姐那裡聽說的,那時妻主很拼命地在賺錢,每日裡寫出話本子讓說書先生說,妻主寫的話本子甚是有趣,我姐還將其中幾個故事說給我聽過。清哥剛纔讀到男兒國的情形,我便想起來了!”

“如此說來,這本書事實上是妻主所寫?”穹清問道,“那爲何標着史嵐的名號?”

“史嵐是妻主的結拜姐妹,詳情我們也不甚清楚。”莫無雲說道。

石墨啪地將手中的書冊扔在地上,冷笑道:“想來是那史嵐盜了妻主寫的書用來賺錢!嘖,真是無恥!”

幾人面面相覷,原本活躍的氣氛因這事而冷了場。

待莫黛和許韶林拖着兩捆竹子回來時,幾人便向莫黛確認了此事,然後瞭解真相的他們再次義憤填膺地將史嵐罵了一通。穹清甚至想將手中的書扔掉,莫黛急忙阻攔,那可是花了她二兩銀呢,作者名號不是自己又怎樣,左右西遊記也不是她所創,史嵐盜的是吳承恩,並非她。

翌日清晨,吃罷早飯,莫黛駕車去鎮上買被褥,穹清也跟着去了。

馬車路過白家雜貨鋪時,莫黛注意到他們家果然掛起了喪事的黑帷帳、白燈籠和白紙花。莫黛不在意,直接驅車駛過。

穹清從未逛過街,尤其是一邊吃着糖葫蘆一邊閒逛,雖然是透過馬車窗戶朝外頭看的。莫黛不讓他下車露臉,說是怕引起道路阻塞,或是交通事故。

穹清起先有些鬱郁,不過莫黛一直給他解說各個店鋪賣什麼,以及之前遇到過的趣事兒,而且每每經過小吃鋪,莫黛都會買一份給他嚐鮮,待到了棉作坊時,穹清已經撐得不行。

莫黛買了六牀被褥,順便買了一些棉花,東西太多,莫黛便讓棉作坊的老闆娘負責送貨到家。莫黛又到布店買了幾匹上好的細布,月白、天青、粉藍、粉紫等,想着回去後給孕夫們每人做一個抱枕。

買完了布匹,莫黛進了首飾鋪,沒有挑貴重的買,只是買了兩個玉石指環並兩個木質的髮箍和髮簪,髮箍和髮簪是翠竹與吉祥鳥的圖案。首飾鋪的老闆娘見到莫黛時嚇了一跳,指着她結巴道:“你,你是莫大溪?”

莫黛付了錢,笑了笑:“抱歉,我不是莫大溪,我是她的孿生妹妹莫黛!”

老闆娘看着莫黛離去的背影,不禁感嘆,真的好像,不過細看來還是有差別的,比如說通身的氣韻,這個叫莫黛的就比莫大溪溫文儒雅,但同時也比莫大溪冷漠疏離。

回到馬車上,莫黛撩開布簾將自己買的玉石指環外加發箍髮簪遞給穹清。

穹清有些驚訝:“給我的?”

莫黛點頭:“來,相公,爲妻替你戴上!”莫黛說着拿起一枚指環戴在穹清左手的無名指上,尺寸大小剛剛好,“戴上這個,我們這輩子都要在一起,同甘共苦,患難與共!”

穹清怔怔地望着指環,翠綠瑩潤的色澤襯着他如玉般修長的無名指,甚是好看。

“妻主,剛纔我並未與你一起進去,你怎知我的尺寸?”穹清問道,視線卻離不開自己手指上的指環,他見過的美玉珠寶數不勝數,但從未有哪樣珠寶比得上這枚普通的玉石指環,這纔是實實在在屬於他的幸福。

“這個嘛,你家妻主我的眼力過人,來吧,獎賞我!”莫黛閉上眼等着。

穹清面色一紅,眸光盈盈如水波盪漾,在馬車這方小小的算得上是密閉的空間內,他毫不猶豫地扣住莫黛的後腦勺,吻上她的脣,淺嘗輒止不夠,想要的更多,淡淡的清蓮氣息與馨香氣息融合在一起,綺麗唯美,讓人沉醉其中難以自拔。

良久,兩人輕喘着看着彼此,莫黛伸手撫上穹清的面龐,蹙緊眉擔憂道:“公子,你與我這樣,你家妻主若是發現了該如何是好?”

穹清一怔,隨即便明白莫黛是在逗他,遂也神色憂鬱道:“姑娘,我對你是一見鍾情,可我家妻主待我也是極好的,我放不下她,也捨不得你,這該如何是好?”

莫黛嘴角一抽:“我和她,你到底選誰?給個痛快話!”

穹清猶豫再三,終於含情脈脈道:“唉,都道家花不如野花香,姑娘,我選你!”

莫黛忽然伸手捧住臉,雙肩顫抖,穹清嚇壞了,以爲自己鬧過了害莫黛生氣了,急忙向莫黛道歉,卻不想聽到莫黛樂不可支的大笑聲。

穹清有些難爲情:“莫黛,你可真是壞心眼!”

莫黛拍拍臉頰,鬆了鬆笑得有些發酸的面部肌肉,說道:“你還不是一樣,壞心眼!”

兩人又笑鬧了一陣,穹清自己將莫黛買給他的髮箍和髮簪戴在發間,然後問莫黛好不好看,莫黛連連點頭。穹清又將另一套髮箍髮簪並一枚指環收好,準備回家時交給石墨。

馬車駛過一家書店時,穹清讓莫黛停下車,他想多買些筆墨紙硯,以及孩子們練字要用到的字帖和簡單易懂的書本。

穹清一下車,周圍的景緻都好似跟着亮了亮,所有經過的行人都忍不住停下腳步朝他看過來,但又不敢直視他的臉,在他面前生生地感覺自己的卑微和渺小,有種不如去死的強烈自卑感滋生出來。

書店的掌櫃目瞪口呆地望着穹清和莫黛步入店內,穹清指了幾樣東西要買,掌櫃愣愣地聽着,好似聽到了仙音般半天緩不過勁兒來。

莫黛對掌櫃盯在穹清身上拔不開的視線感到厭惡,又大聲地說了一遍要買的東西后,那掌櫃纔回過神,殷勤地將東西遞過來,算好價錢,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

莫黛與穹清走出書店時,迎面碰到武家的上門妻主武巧樺走過來。武巧樺衣着華麗,也自認自己頗有幾分姿色,一般男子見到她都會面紅耳赤。可當她見到穹清時,她整個人都呆掉了,下一秒,雙眸大放狼光,口涎差點沒當場流下來。

莫黛嫌惡地瞄了武巧樺一眼,見她的身後跟着好些家丁,其中一個頭戴黑紗斗笠。莫黛攬着穹清的腰快步走向自己的馬車,她有些後悔讓穹清下車了。就在他們即將上車之時,武巧樺忽然衝過來一把扯住穹清的衣袖:“這位公子,小女子武巧樺,請問公子芳名?”

莫黛一巴掌揮開武巧樺的鹹豬手,冷聲道:“放肆,滾開!”

武巧樺仗着武家的勢力,在流崗鎮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還從未被人如此對待過,登時氣上心頭:“你才放肆!你可知我是誰?”

武巧樺不是不認識莫大溪,也知眼前之人正是自稱爲莫大溪孿生妹妹的莫黛,之所以裝作不認識,意在彰顯自己的身份。

“你是貓是狗都與我無關,若是惹到我,我要你的命,滾開!”莫黛冷眼看着武巧樺,將穹清扶進馬車,自己也坐上去,輕甩馬鞭,駕車揚長而去。

馬車出了鎮,行至某條泥土路上,路兩旁栽種着白楊樹,鬱鬱蔥蔥。時近午時,路上行人幾乎沒有,周圍安靜得很,車軲轆碾壓地面的嘎嘎聲響在耳畔,除此之外還能夠聽到各種鳥鳴聲,清幽婉轉,甚是悅耳。

“莫黛,抱歉,我又給你添麻煩了!”穹清的聲音自馬車內傳出。

“說什麼呢,美又不是你的錯!”莫黛笑道。

“你不生氣?”

“不生氣,非但不生氣,我還感到自豪!”莫黛說道,“你還記得萬嫣和趙英姿嗎?那二人可是比我優秀得多,她們都想娶你來着,你可是她們心目中的男神,不過最後娶到你的人是我,上天真是厚待我不是嗎?”

聞言,穹清笑出聲:“你真是與衆不同,不過,在我眼裡沒有哪個女子比你更優秀!”

“是嗎?爲了你,爲了你們,我會讓自己變得更加優秀的,讓我們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吧!”

“好!”

馬車內,穹清心情愉悅,忍不住開口唱起歌來,他的歌聲清越悠長,低徊縈繞在耳畔,如癡如醉,妙不可言。

莫黛聽得入迷,忽然,前方不遠處橫着一棵大樹,大樹後頭站着二個人。

莫黛到死都忘不了那二人五官好似被擠搓過的奇特的臉,一高一矮兩個女人,高的叫阿無,矮的叫阿賴,阿賴的肩頭蹲着一隻一尺來長,長得甚是醜陋的青面獠牙的黑猴子。

此情此景與一年前多麼相似,不同的是心境和歷練。

莫黛停下車,衝馬車內的穹清低語了幾句後便跳下馬車,在路邊蹲下身假意整理衫擺,實則是在拔起一截八爪草。

“你果然沒死!”高個子阿無說道,聲音像是有沙粒在摩擦。

“我就說她沒死吧!這回務必要將她帶回去交給大王!”矮個子阿賴說道,聲音難聽,與阿無不遑多讓,好似有一口痰黏連在喉間,聽起來忒麼噁心。

“這回誰先上?”阿無問道。

“我與小吱先上,你殿後!”阿賴興奮地磨着牙。

莫黛冷笑,手指在腰間的繡花針上刺下,八爪草獲得血液的供養,一瞬間便如注入靈魂的蛇一般朝那兩個女人躥去,在臨近她們的一瞬間,八爪草倏然間分成三股,襲向兩個女人外加一隻猴子的脖頸。

那二女並沒有束手待斃,急忙拔出腰間匕首唰唰斬斷朝她們逼來的八爪草,只不過八爪草壓根兒就斬不盡,斷了之後立時又會重新滋生,二女還在掙扎,而那隻醜猴子已然被勒住脖子,吱唧吱唧直叫喚。

矮個子阿賴一見自己心愛的寵物小吱被勒得喘不過氣來,一邊揮動匕首斬斷八爪草,一邊大聲道:“快住手,你的相公和兒子在我們手上!”

莫黛自然不信,有沐千澈在,豈會讓這二人得手?

“快住手!是真的,不信,你看這個!”矮個子扔出幾樣東西在地上,莫黛一眼瞄過去,眸子一緊,那是……沐千澈的髮簪,小羽和小翼的護肚兜……

八爪草倏地收回來,服服帖帖地繞在莫黛的手腕上。

“他們在哪裡?”莫黛問,眼裡幽光沉沉。

“你跟我們走!”矮個子一邊替醜猴子拍背順氣,一邊說道。

“不行,我要先將你們捆起來回家一趟!”莫黛說完,手腕上的八爪草再次出擊,那二女躲避不及,被八爪草一圈圈纏繞,直到纏成兩個巨型蠶蛹,而那隻醜猴子也纏成一個小蠶蛹掛在巨型蠶蛹的身上。

莫黛讓穹清下車,將那二女扔進馬車內,而後又搬開擋路的大樹,與穹清一起坐在馬車外朝家裡趕去。

待到了家門口,莫黛見自家大門敞開,院子裡擺着細細的竹片,竹筐編了一半,周圍另有幾隻小板凳,顯然是蕭笙和莫無雲他們坐過的。

穹清急着要進門,莫黛眼眸一縮:“小心!”出聲的剎那,手中的八爪草迅速朝穹清飛去,一下子將他拽回來,堪堪避過大門處落下的類似與麪粉的粉塵,粉塵迅速瀰漫開來。

“快屏住呼吸……”然而,莫黛到底還是晚了一步,穹清軟軟地昏倒在她的懷裡。這粉塵氣味有些像當初無名村那對變態兄妹拋出的煙霧彈。

莫黛倒是不怕這些粉塵,只不過對付她的顯然不止這些,她纔想抱着穹清轉移,空中便降下一張大網,然後是數十個蒙面黑衣人從天而降,莫黛只感覺後頸一個鈍痛,整個人便失去了意識,在失去意識的一瞬間,莫黛平生第一回想罵人,尼瑪,對付她一個不會功夫的弱女子,至於動用一個連的兵力嗎?靠之!

而此時莫桂花家裡,莫桂花、她的三個相公以及三隻貓皆被捆綁住,嘴巴也被布塞着。到了傍晚莫粟蝶打獵回來時,纔將他們鬆綁開來。

莫黛醒來時,四周一片黑暗,忽然的,呼啦一聲,前後左右的四方石壁上燃起四個火把,將整個石室照得通明。

莫黛眯着眼,見到數個人站在離自己一丈開外,那些面孔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

一高一矮兩個女人,臉上有道獰猙傷疤的白巧玲,端着溫柔高貴氣派的武巧樺,這些熟悉的面孔讓莫黛作嘔,至於不熟悉的面孔,其中一個看來是頭頭的女子,長得倒是不錯,硬朗魁梧,眼眸炯亮,左太陽穴處刺着一朵玫瑰花的刺青,紅得妖嬈豔麗,倒是與她硬朗的長相有幾分不符。

“莫黛是吧?你可知本王爲何抓你過來?”女子問道。

莫黛忽然低笑出聲。

“你笑什麼?”女子危險地眯起眼眸。

“笑你二!”莫黛淡淡道,“說吧,你可是讓我救人?若想我救人,最好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女子被莫黛不屑的語氣激惱,但仍舊努力壓下怒氣:“正是!本王乃是桑國的德天大王,本王的貴夫身患重疾,本王找遍了所有大夫,皆說無能爲力。不過數月前本王新收了兩名護衛,”女子說着,看向一高一矮兩個女人。

“她們告知本王莫大溪自身有快速癒合能力,她們的說法讓本王想起府中有一絕本上寫着一種香肌果,食之便可脫胎換骨,且血液有治癒之力。當然,血液治癒需在食了香肌果之人的意願之下才可有效果。在從阿無阿賴那裡得到此消息之前本王一直以爲那是天方夜譚!”

“阿無阿賴說莫大溪曾經被火焚燒,但她們認爲莫大溪並未死,於是再次來到這裡與白巧玲搭上線,一問之下,白巧玲竟也說莫大溪並未死,而且得知你會在莫大溪的忌日回到莫家村,本王的人一直在這裡候着,本以爲你會在兩個月前回來,卻不想你提早回來了,正好,本王貴夫的病情近來愈來愈嚴重了。”女子自顧自解釋着。

莫黛掃了白巧玲和武巧樺一眼,問女子:“武巧樺又是你的什麼人?”

“只是武家與本王有生意往來而已。”女子不甚在意地說道,“來人,將貴夫擡進來!”

人羣中讓開一條道,兩名男侍衛擡着一個軟榻進來,軟榻上握着病骨支離的男子,面色蒼白無血色,脆弱得好似動一下便會支離破碎。

“他得的是什麼病?”莫黛問。

“大夫說是血變,一旦有傷口便會流血不止,體乏無力,食慾減退,容易心悸暈眩……”

莫黛猜測,該男子可能是得了白血病。

“我倒是可以醫他,只是我這人吃軟不吃硬,我要看到我的家人,一個不能少,且完好無損!”

女子手一揮:“帶進來!”

莫黛見到一家人皆被繩索捆着,嘴巴被布塞着,連三個小的也不放過,唯一會功夫的沐千澈此時昏迷不醒。

莫黛心疼地看着家人,想要上前去替他們鬆綁時,卻被那一高一矮兩個女人拿着明晃晃的大刀擋在面前,而那個桑國的德天大王則是拎起莫小滿的後領,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抵着他的喉間。

“你做什麼?”莫黛冷聲質問。

“做什麼你該清楚明白!別耍什麼花招,你能操控植物的事情本王早已知曉,是以纔將你關進這間石室內,這裡可是連一根草都沒有,本王看你如何操控!快點,醫好本王貴夫的病,否則,你的兒子和你的相公們統統都得死!別忘了,你有四個相公都懷着身孕呢!一旦死去,那可就是四屍八命!”

莫小滿一開始還在掙扎,被德天大王甩了一巴掌後嚇得渾身發抖,想哭卻發不出聲音,眼淚不住地朝下流。莫黛見到許韶林和她的幾個相公皆急得雙目赤紅,但卻動彈不得。

莫黛亦氣得渾身發抖:“放開小滿!”莫黛的嗓音因憤怒而沙啞。

“你先醫好本王的貴夫,本王便放你們安全離開……”

“呵呵,你以爲我不曉得你打得什麼主意嗎?我便是醫好了你的男人,你也絕對不會放我離開,你已經與白巧玲和武巧樺達成某種協議不是嗎?我的下場是死,我家人的下場同樣會死,不,或許是被她們糟蹋後纔會死!”莫黛手指着幸災樂禍的白巧玲和武巧樺,冷笑着說道。

德天大王一愣,嘴角跟着一抽搐:“或許你說得沒錯,但那也只是可能而已,你忍心爲着那樣的可能性而犧牲你的兒子和相公嗎?本王同你直說吧,你若是醫好本王的貴夫,你的家人或許不會死,但你若不醫,你的家人就一定會死!”

“我說過我吃軟不吃硬!”莫黛惡狠狠地瞪着德天大王。

“本王不信任何人,你有把柄在本王手上,本王不信你不從!”德天大王有些害怕莫黛那冷森森,黑漆漆的眸子,好似惡鬼一般盯得她脊背生寒。

“是嗎?”莫黛深吸一口氣,全身的血液快速流動,摩擦生熱,好似要將血管爆掉一般。

“大,大王,你看她……”阿無阿賴忽然驚恐地瞪着莫黛。

德天大王、白巧玲、武巧樺以及其他的侍衛們亦驚恐地望着莫黛,但他們並未離開,而德天大王居然因爲手抖,匕首的刀刃生生刺進莫小滿的皮膚,登時有血流出來。

莫黛忽然睜大雙眸,髮帶啪地一聲斷開,一頭髮絲凌亂披散,身周似有大風吹過,髮絲和衣衫劇烈鼓盪,眼眸赤紅,原本攥緊的雙拳忽然打開成掌,但見那掌心的紋路忽然裂開成眼,兩道血注噴出,似閃電般快速,又似有生命的藤條一般直逼德天大王,生生貫穿她的腦門兒和心臟。

“啊——”武巧樺被德天大王的血噴了一臉,嚇得慘叫一聲,但一聲慘叫只到半截便戛然而止,因爲她的腦門兒亦被貫穿。

阿無阿賴、白巧玲以及侍衛們倉惶想要打開石門逃出去,但那兩條血注似長了眼睛般,一個不留,像串起肉串一般將所有人的腦門兒穿通。

阿無阿賴還未來得及慘叫便死去,阿賴肩頭的醜猴子直接嚇得爆碎了心臟直接掛掉,白巧玲的死相最爲扭曲驚恐,那是一種看怪物的懼怕與不敢置信。

石門突然被打開,更多的侍衛涌進來,尚未反應發生了何事,便直接被洞穿腦門兒,慘叫聲不斷。

終於,不再有侍衛進來,而那兩條血注卻是殺紅了眼,繼續向前延伸去殺人,莫黛忽然有些害怕,一瞬間想起很久之前做過的那個噩夢,她大喊一聲:“回來!”

血注聽到命令,倏地縮回莫黛的掌心,血眼瞬間癒合,就好似從未出現過一般。

莫黛看了一眼地上成堆的屍體以及溪流一般的鮮血,刺鼻的血腥氣味讓她作嘔,忽然,她反應過來,她的兒子莫小滿還坐在屍體旁的血水裡,兩眼發直,儼然是嚇傻了。

莫黛踉蹌着走過去,一把抱住莫小滿,親他的額頭,拍他的背:“小滿,小滿,娘在這裡!娘在這裡!”

莫小滿於刺鼻的血腥裡嗅聞到一股淡淡的馨香味,平復着他心裡的恐懼,忽然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莫黛也不由地流下眼淚。莫黛將家人的繩索解開,又從阿無阿賴那裡找到解藥救醒沐千澈。沐千澈一醒來便警惕地看向四周,見到滿地的屍體後,忽然愧疚道:“讓你們受苦了,我真是沒用!”莫黛拍了拍他的手背:“他們不擇手段,我們真是防不勝防!”

許韶林、石墨、蕭笙、穹清以及莫無雲三兄弟還從未見過如此血腥的屠殺場面,而且殺人者還是他們一直以來都認爲是善良得有些過分的莫黛。雖然他們心有餘悸,但莫黛保護了他們,若是不殺了這些人,他們便會被殺,這只是莫黛忍無可忍的反抗而已。

“娘!”莫小羽和莫小翼齊齊撲進莫黛的懷抱。

莫黛將三個孩子都抱在懷裡,天知道,她心裡害怕極了,若是她的兒子們又像她初穿來那時一樣懼怕她,那該如何是好?

當一家人走出石室時,外頭一片漆黑,細看去,竟是野外的亂墳崗,而他們剛剛呆過的石室,出口竟是一座墳墓。

“這裡似乎是距流崗鎮十里開外的亂墳崗!”沐千澈說道。

“我們回家吧!”莫黛說道,才走出幾步,忽然昏倒在地。

莫黛這一昏便昏了兩天兩夜,第三天辰時醒來,發現丸牛正趴在自己的肩頭。

“丸牛,我睡了多久了?”莫黛問。

丸牛睜開眼衝着莫黛哼唧了幾聲,莫黛笑了笑:“你怎麼不說話了?”

丸牛一下子跳到她的胸口,又黑又圓的大眼緊張地盯着莫黛瞧了又瞧,而後又用短鼻子在她的身上嗅了又嗅,擡起眼衝着她再次哼唧了幾聲。

莫黛這回傻眼了,她忽然想起前世十六歲之前看過的動漫電影《魔女宅急便》,裡頭的女主角小魔女魔力減弱時,原本可以與她對話的黑貓忽然不再說話了,確切地說是她自己聽不懂黑貓的話了。 Wшw● TтkΛ n● Сo

那麼現下,她是否也因爲喪失了異能而無法同丸牛溝通了?

莫黛又嘗試了幾次,結果讓她有些恐慌,她果然無法同丸牛用意識交流了。莫黛有些疲憊地閉上眼,心裡沮喪極了,丸牛又朝她哼唧了幾聲後,跳下牀榻跑了出去。

莫黛見丸牛離開了,心情愈發沮喪,這豬頭,遇到危險時跑得比誰都快,她的家人被捉走時,也不知它又躲在哪裡了?可雖知丸牛有些小自私,但這一年來與它相處習慣了,與它的意識交流也成了理所當然,忽然有一日,她發現自己無法再與它溝通了,這種落差感讓她很難受。

不多會兒,莫小羽和莫小翼跑進房內,後頭正跟着丸牛。

莫黛眨眨眼,這豬頭並未丟下她,算它有點良心。

“娘,你身體好了嗎?”莫小羽問。

“嗯,好了,娘這就起身。”莫黛坐起身。

“涼,給你吃!”莫小翼將手裡抓着的金果棒放到莫黛的掌心,小臉上不知沾了什麼東西,黑一塊白一塊,像只小花貓。反觀莫小羽就乾乾淨淨的。

“謝謝小翼,不過娘還未洗漱,你先幫娘拿着好嗎?”莫黛笑着道。

“哦,好!我幫涼拉着!”莫小翼又一本正經地將莫黛掌心的金果棒一根根撿起來。

那可愛的小模樣,讓莫黛甚想親親他,但一看他那花貓似的小臉又覺得下不去嘴,只能忍住。

莫黛一走出房間,便見到許韶林和她的七個相公皆站在院子裡關切地看着她,莫黛衝他們微微一笑,於清晨柔和的日光下安詳靜好。

她感謝老天賜給她這些家人,無論何時何地都信任着她,包容着她,體貼着她。

那日她用血殺人的畫面仍歷歷在目,連她自己都不曉得是何種情形刺激了她,或許是想到她和一家人的處境,不惜魚死網破也要搏一搏。事實上當她有了那種念頭之際,她的血液已然不受她的控制,它們有了自己的意識,自她的掌心衝出她的體外,將她痛恨的所有人殺滅殆盡。

原來她的血可以救人,亦可以殺人。

莫黛吃罷早飯坐在許韶林身邊學編竹筐,一不小心劃破手指,血跟着流出來,莫黛急忙塞入口中,再拿出來時依然有血滲出,莫黛的心跟着便一慌,她的異能果然消失了。

“莫黛,怎麼了?”許韶林見莫黛發呆,便問道。

莫黛搖搖頭:“爹,我想出去走走。”說着便站起身,衝着石墨、蕭笙、穹清以及莫無雲三兄弟道,“有人要一同去嗎?”結果沒一個人願意去的,莫黛很大聲地嘆了口氣,“太傷自尊了!”說着,獨自一人出了大門。

許韶林瞧着莫黛沒什麼不對勁才低頭繼續編起竹筐來。

“石墨哥,你不是最愛黏着妻主嗎?爲何這回不跟着去?”蕭笙問。

石墨躺在躺椅上懶洋洋地說道:“散步哪有躺着舒服!”就在衆人一起鄙視他時,卻聽他道,“妻主是想自己一個人呆着,我還沒那麼不識趣!”

蕭笙、穹清和莫無雲三兄弟相互對視一眼,心道,原來他也有察覺到啊!

莫黛出了門,朝雲姆山走去,丸牛不知何時追着她跑了過來。莫黛彎腰抱起丸牛,雖然現下她已無法再同丸牛交流,但它仍願意跟在她身邊讓她覺得欣慰。其實她好想問丸牛,爲何自己的異能消失了,不是說香肌果已經與她同生共體了嗎?難不成是因爲這次她用血殺了人而導致香肌果死亡了?

不知不覺,莫黛又走到當初沐千澈領她回來的山林間。

林間風聲颯颯,鳥鳴清幽,中間夾雜着潺潺流水的聲音。

丸牛掙扎着從莫黛懷裡跳下地,擡頭衝莫黛哼唧了好些聲,但莫黛一直茫然地望着它。丸牛有些沮喪地踏了踏前蹄,忽然轉身跑入森林深處。莫黛下意識地追,但沒追多久便迷了路。

莫黛在林間轉了又轉始終找不到出路,莫黛的心情沮喪到了極點,忽然用手攏在嘴邊大聲喊道:“千澈——”快來接我回去!

喊了一聲後又覺得丟臉,每回都在雲姆山迷路,早知就不到這裡來了。沐千澈去險峰才珍貴藥草了,根本不可能會來找她!

莫黛開始在林間扒扒找找,見到蘑菇採,見到木耳採,見到可以吃的鮮嫩野菜依舊採。如此一來,莫黛倒是找到不少野味,還發現了野蔥野蒜野香菜。莫黛想若是再來一窩野鳥蛋就完美了,纔想着,忽然就見一堆灌木叢中藏着好幾窩野鳥蛋。

莫黛從袖內抽出巾帕打結成一個兜,將野鳥蛋裝在裡頭,數了數,統共有三十二個,夠吃一天的了。又將外衫脫下,將堆在樹下的蘑菇木耳和野菜兜起來,循着水聲找到一處溪流。

莫黛將蘑菇和野菜放到溪流中清洗,然後放在洗淨的青石上,木耳則放在另一塊青石上曬着。

看着日頭不到午時,但莫黛已經開始生火做吃的。她現下後悔,爲何走哪兒都帶着繡花針,卻不帶着火摺子,是以只能以最原始的方法來鑽木取火了。

莫黛撿了一些乾燥的枯枝和樹葉堆成一堆,又找一截腐朽的木頭,開始用比較尖銳的樹枝鑽木取火。事實上這種方法不是一般得難,莫黛手都磨破皮了,也沒見火出來。莫黛沮喪地開始翻找隨身所帶的物品,倒是找到一塊琥珀色的玉石,正好是中間凸而四周略薄。

莫黛大喜過望,用玉石當凸透鏡使。謝天謝地,居然讓她真的生出火來,這讓她甚有成就感,趕緊將之前找來的幾塊石頭圍在火堆旁,又在上頭架了一塊薄的青石板當煎鍋。待石板燒熱,莫黛便開始煎鳥蛋。鳥蛋太小,只有鵪鶉蛋那麼大,莫黛本以爲三十二個夠一天的,現下看來,一頓她就能吃完。

鳥蛋一個個在青石板上變白成形,小小的,中間透着金橙色,有些像孩子們玩家家酒時用到的迷你煎蛋,莫黛覺得有趣,不由地笑起來。

莫黛又從洗好的野菜中翻找出小野蔥用手揪成碎灑在煎好的鳥蛋上,一股蔥香隨即飄了出來。

莫黛正打算享用美味鳥蛋,忽然聽到一聲低沉淳厚而又不失乾淨純澈的男音傳來:“需要鹽巴和肉嗎?”

莫黛一愣,隨即猛地轉過身,果然見到沐千澈正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一棵樹杈上笑望着她,見她看過來時,輕盈地飄下樹,張開雙臂將朝他撲過來的莫黛抱了個滿懷。

莫黛像個迷途歸家的孩子那般緊緊摟抱着她所信任的沐千澈,良久,忽然推開沐千澈:“千澈,你聽到我喊你了對不對?”

沐千澈的眼神開始飄。

“你早就在附近了對不對?”莫黛咬牙道。

沐千澈的眼神繼續飄。

“你好狠的心,居然看着我在這裡折騰,怎麼,看我出糗覺得很爽是不是?”莫黛雙手揪扯着沐千澈胸口的衣服,氣悶道。

“咳,不,沒有,我是瞧着你一個人玩得很痛快的模樣!”沐千澈努力讓自己不笑出來。

“胡扯!你沒看我鑽木取火,手都磨破皮了嗎?”莫黛伸出雙手讓沐千澈看。

沐千澈瞧着上面磨破皮的地方紅紅的,看起來甚是嚇人,登時便覺得心疼了,趕緊掏出藥膏要給莫黛塗上,但莫黛抽回手,笑了笑道:“從哪裡跌倒便從哪裡爬起來,我的異能沒有了,以往細皮嫩肉的手不再適合我,我要努力讓自己的雙手生出老繭來,如此纔好幹活養家!”

沐千澈一把將莫黛摟抱在懷裡,眼裡泛起淚光:“沒有就沒有,你就是你,沒人比得上,便是你一直不幹活,我也會養着你!”

“就像我當初眼盲那會兒嗎?”

“嗯!”

“啊,不要啊,我可不要每日吃包子!”

“我可以考慮偶爾換換饅頭……”

“噗!算你狠!來吧,相公,我們一起來享用美味的野鳥蛋!”莫黛拉着沐千澈在火堆旁坐下,將兩節剝了皮的樹枝遞給他當筷子用。

未時,待沐千澈和莫黛一起回到家時,一家人才鬆了一口氣,許韶林板着臉道:“你這孩子,這麼久都不回來,你可曉得爹有多擔心嗎?”

莫黛急忙扒拉着許韶林的胳膊道:“爹,我錯了,下回不敢了,爹笑一個,你板着臉的模樣實在有損你的美麗,粟蝶嬸看到會害怕的!”

“你這孩子亂說什麼!”

“爹,我沒有亂說,你考慮考慮吧,我很中意粟蝶嬸!”莫黛小聲說道,說完便跑開,許韶林作勢要打她,結果沒打着。

家人很快便得知莫黛的異能消失了,於是莫黛成了家人關注的人物,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地安慰她,就連莫小羽和莫小翼也對她說了鼓勵的話。

莫小羽道:“娘,別怕,等我長大了保護你!”

莫小翼道:“涼,我也飽腹你!”

莫小滿那日被嚇壞了,好在莫黛喚回了他的魂,他現下已經整個忘記了那血腥的一幕,活潑愛笑,鬧起脾氣來比兩個哥哥還厲害。

莫粟蝶和莫桂花一家見莫黛一家人有驚無險,也覺無限歡喜。

丸牛自那日一別後便再未出現。流崗鎮傳來一些消息,說白巧玲和武巧樺無故失蹤,武家和白家報了官,不過萊陽縣的縣官查了一個月也無半點線索。

武家的當家武梅倒是反應不大,直接又給兒子們另找了一個上門妻主,表示案子什麼的都無所謂了。

白巧玲的娘白豐之不知發了哪門子瘋,居然跑來莫黛家鬧,非說是莫黛一家人將她的女兒給害了,結果被莫粟蝶和莫桂花打得半死,回去之後就病倒了,臥牀不起。不過她仍改不了壞脾氣,對自己剩下的三個相公依舊破口大罵。結果她的三個相公終於奮起反抗,將白豐之的家財捲走,三人離開了流崗鎮,至於去了哪裡就不得而知了。白豐之被餓了兩天之後,直接氣死在牀榻上,過了好久才被白家的其他親戚發現,但也只是草蓆一裹扔到亂墳崗了事。

莫阿春自從那回許韶林不願去參加她兒子的葬禮後便對許韶林懷恨在心,逢人便編排許韶林一家人的不是。有一回讓她察覺到莫粟蝶對許韶林有些意思後,那瞎話便說得非常過分,說許韶林人儘可妻,千人枕萬人睡,說莫粟蝶便是被許韶林勾搭上的姦夫,兩人寡廉鮮恥,臭不要臉。

許韶林聽到後生生氣昏過去,莫粟蝶直接到莫阿春家將莫阿春和她的四個相公揍了個半死,並警告她,她莫粟蝶光明磊落,她是心悅許韶林,但只是暗戀,她會請媒公堂堂正正地向許韶林提親。

莫阿蘭家也不太平,莫阿蘭本打算從兩個兒子身上賺一筆聘禮錢的,結果莫竹和莫書並不隨她,覺得本村的莫八斤老實憨厚可依靠,義無反顧地嫁給了莫八斤,聘禮什麼的全沒有,把莫阿蘭氣得病了一個月纔將將好轉。

莫阿蘭的女兒莫大江以及莫阿春的女兒莫大海,有次結伴去嫖男人,錢不夠便想耍賴,結果踢到了鐵板,被那男子找人打斷了兩條腿,從此便廢了。

莫黛一直懷疑當初古曲說的那位公子是遭到白巧玲強暴的,不過,也說不定是莫如所爲,莫如做的這類缺德事可是罄竹難書的。莫如也沒得到好報,她動輒對自己的相公毒打施暴,結果她的三名相公在壓迫中勇敢反抗了,直接宰了莫如了事。

莫如的老孃莫荷氣得去報官,結果才一報出名號,縣官大人便將十餘張狀告莫如的狀子拿出來,莫荷再也不敢造次,灰溜溜地回家來。莫荷本想將莫如的三個相公趕出家門,結果莫如的三個相公硬氣道,既然嫁進他們家便是他們家的人,莫荷無權趕走他們。

莫金花和村上的大部分村人依然對莫大溪的死抱以愧疚之心,每月都會來祭拜,對待莫黛一家人亦是恭恭敬敬的。

七月,石墨、蕭笙和莫無雲生產了。莫無雲因是二胎,生產順利,生了個女兒,取名莫小云;蕭笙是頭胎,胎兒個頭有些大,費了好大勁兒才生出來,亦是個女兒,取名莫小笙;石墨就厲害了,生了龍鳳胎,而最受罪的也是他,整整生了一天夜,若非沐千澈在,他一準挺不過去。石墨的兒子取名莫小狼,女兒取名莫小墨。

莫小滿已經能夠走得很好了,跟在哥哥們的後頭看着弟弟妹妹們,想着自己也終於做哥哥了,眼睛笑成了彎彎的小月亮。

這一日,莫粟蝶正式請媒公上門來向許韶林提親,許韶林羞得不敢出門見人,於是他那些無良的孩子們便將他的親事給定下了,並當下認了莫粟蝶當娘。莫粟蝶高興得一直在呵呵傻笑。

古曲來信說她成親了,娶了那位公子,不過她才娶了一位,隨之而來的便是衆多媒公上門來要替她提親,她這時才明白,原來她還挺受男子歡迎的。

又一日,有個陌生女子上門來,說是受人所託送錦盒給莫黛,莫黛打開來看時,裡頭有封信,數名是史嵐,信中只有一句話:姐姐,這是我親手所賺取的禮金,與史家完全無關,望收下!——史嵐

莫黛看着一錦盒的白銀,心裡五味雜陳,問那陌生女子史嵐的近況時,陌生女子卻說不便告知,走了幾步之後,突然又回頭,衝莫黛笑了笑:“她挺好的!”

莫黛放心了。

八月的一日,莫黛與穹清去帝宮探望了女皇穹嵐月,莫黛被女皇召到御書房談了一個時辰,不厭其煩地說着穹清兒時的趣事,而後又不厭其煩地叮囑她要好生待穹清,並強烈要求每月一回的會面增加爲每月兩回。

趙英姿恰巧在帝宮碰到了莫黛,死活拉着她回宰相府喝酒,結果遇到趙英姿的三爹桐輕築,桐輕築又一次向她推銷他的兩個,不,是三個兒子。值得一提的是,在宰相趙武孃的威逼利誘之下,趙英姿有所妥協,而穹霧也終於懷上了。

莫黛和穹清去收容院看望師父和孩子們,師父再一次雲遊去了,不過趙英姿倒是有好好關照那些孩子。自帝宮回來之前,莫黛和穹清也去探望了石墨的爹,得知石墨兩個弟弟的親事已定下,是正經營生的小商戶。

莫黛和穹清回到莫家村後又接到管軒的來信,說是瓊國女皇管虞終於誕下一名皇女。莫黛樂了,這回終於沒她啥事了!管軒特意在信中註明,明年,他會帶着管宇風來拜訪他們一家。

九月的一日,穹清和莫無輕經沐千澈把脈後被告知懷有身孕,一家人都很高興,許韶林又一次開始問沐千澈替他自己把了沒有,沐千澈笑着說把了,但是他並未懷上。許韶林有些失望,但還是關切地安慰他莫急,此事急不來。

莫黛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逼問之下,竟得知沐千澈在避孕,而且是爲了能夠全心全意對待她,莫黛感動得無以復加,但同時也勒令他不許再避孕,要避也該她避。

十月,蕭笑來信說隔壁那誰誰的孩子居然死乞白賴地住到莫府,而那誰誰非但不阻攔,反倒也搬到莫府來了,而且一甩手就是一萬兩,說是房租。蕭笑阻攔不住請求莫黛回去支援。於是莫黛決定帶着全家人回水泉鎮。莫粟蝶有些依依不捨,不過她懂得“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的道理,明年,她一定會娶到許韶林並光明正大地留下他。

馬車臨行前,莫黛忽然隱約聽到丸牛的聲音在腦中響起,一回頭,果然見到一頭粉色的小豬正以着極快的速度朝自己飛奔而來。

莫黛急忙跳下車,張開雙臂接住丸牛,笑着道:“好久不見了,丸牛!歡迎回來!”

丸牛掀了掀大耳朵,齜了齜小白牙:女人,老子又回來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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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便是所有正文了,感謝正版閱讀的親們一路不離不棄的支持,愛你們!——某竹

今天是中秋了,某竹奮鬥了一天,趕上了在這一天結文,啊,十五的月亮,爲毛被雲層給遮住了?還我月亮來啊!

親們,中秋節快樂!

番外,將不定時更新!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