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嵐唯恐莫黛沒看到她,自陸筠身後走出來。
但見她上身着粉紫繡錦夾襖,襖邊鑲一圈潔白兔毛,下身着粉紫色百褶襦裙,梳着帝京時下流行的雲髻,膚色白裡透紅,整個人顯得清麗儒雅,倒與她娘史夕顏的氣質越來越像了。
時隔數月,莫黛再一次見到史嵐,感覺便如陌生人一般,心裡不起半點波瀾。
或許是察覺到莫黛看自己的眼神太過漠然,史嵐有些不確定了:“姐姐?我是史嵐啊!你忘了嗎?我們曾經義結金蘭……”
“陸筠,管好你的人,哼,若是衝撞了我的朋友,可別怪我不給你面子!”趙英姿打斷史嵐的話,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話卻是對陸筠說的。
陸筠面色一僵,豔紅色的脣動了動,正欲開口,卻被趙琰天搶了先:“姐姐,史嵐只不過是遇到熟人上前打聲招呼而已,怎麼,難道是你的這位朋友見不得人嗎?”
趙琰天口氣不善,陸筠暗下里扯了扯他的衣袖,但他不聽。他不知趙英姿是怎麼認識莫黛的,也不知她們關係如何,他只知那個曾經羞辱過他的莫黛如今就站在他孃家的地盤上,他心裡的仇恨之火一下子燃起。
趙英姿壓根兒就不願多看趙琰天一眼,仍然對陸筠道:“帶着你的人趕緊從我眼前消失!”
趙英姿冷起來,甚是嚇人,那氣場連莫黛都覺得陌生心驚,陸筠更不必說,饒是心裡再怎麼覺得憋屈,但也只能忍着。
史嵐跟在陸筠身後,仍然時不時地轉頭看向莫黛,眼裡盡是疑惑不解,還有一絲惱怒和受傷。
莫黛無感,她已經不再是莫大溪,也不想再與史家有任何瓜葛。
見礙眼之人終於離開,趙英姿呼出一口氣,有些愧疚道:“小黛黛,今日我也沒料到他們會過來,你生氣了?”
“沒有,生氣費神,他們不值得我費神!”莫黛笑道。
“好一個生氣費神,深得我心!”趙英姿說着又朝莫黛身邊膩歪,被莫黛一眼瞪回去,只能訕訕地撇撇嘴,“你都抱得美人歸了,我又不跟你搶美人,我抱抱你還不行嗎?”
“得了,宰相大人若是見到你這副模樣,一準會將仇恨的矛頭對準我,我何其冤?”莫黛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趙英姿擡頭挺胸:“怕什麼?有多少矛頭我都會替你擋住!”
莫黛笑笑不語。
趙英姿不死心,繼續強調:“你別不信啊,我說真的!你的命就是我的……不,我是說,我的命就是你的,無論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只要你說一句,我趙英姿若是皺皺眉頭便不是女人……”
莫黛不搭理趙英姿,反倒同穹清小聲閒聊起來。
莫黛問:“我們回去前再去一趟谷底如何?”
“好,上回我眼睛看不到,也不知那裡是怎樣的光景?”穹清回道。
莫黛一聽,有些愧疚,那回他的眼睛明明已經可以看到,但她爲了隱瞞自己的異能,便故意用紗布纏住了他的眼睛。不過也幸虧她蒙上了他的眼睛,若是讓他見到丸牛它老爹,他怕是會被嚇暈過去。
“這回我們再摘些果子回去,我瞧着你們極喜罐頭,回頭再多做些,不知聖上愛不愛吃,我們也給她送上幾罐吧!”
莫黛提到女皇,穹清忽然覺得心裡發酸,他歡天喜地地與莫黛一起消失了,母皇一定甚感傷心,他是個不孝的兒子!
莫黛察覺到穹清的情緒有些低落,握住他的手,寬慰道:“你若是想見聖上隨時都可以去見,對了,我這裡尚有歸一幫我做的養顏美肌丸兩粒,在我們離去前你親自交給她吧!還有,以後若是我們做了什麼吃食,也可隨時送過來……”
穹清聽莫黛說着,心情漸漸明朗起來,因她的體貼而倍感舒心溫暖,反手握緊她的手,莫黛說什麼他都一一輕應。
趙英姿不樂意了,總感覺自己被那二人摒棄在外,專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於是故意大聲咳嗽打斷他們,或是惡劣地朝他們中間擠,遭到莫黛白眼時,她卻邪肆一笑,莫黛只能在心裡暗罵一句:死不要臉!
好在沒多久,他們便來到趙英姿居住的院落,莫黛一看那月門上方的題字:莫黛園,嘴角跟着就抽了抽,轉過臉看趙英姿,希望這不是故意而爲之,但很遺憾,趙英姿那咧開的一口白牙告訴她,這院名正是用她的名字命的。
二貨!
“妻主!”趙英姿的側夫穹霧自院內迎出來。
趙英姿很自然地攬住穹霧的腰,向他介紹莫黛,至於穹清,穹霧是認識的,穹霧的娘乃是女皇的堂妹穹嵐風,穹霧是穹嵐風的庶子之一。
穹霧向莫黛點頭行禮後,又向穹清行禮,而後說道:“妻主,您和莫姑娘聊着,臣君帶皇兄四處轉轉。”
“好,你去吧!”趙英姿揮揮手,見莫黛有些不放心穹清,便打趣道,“不過是離開一小會兒你就捨不得了,放心吧,我讓烈跟着!”
莫黛一轉臉,果然見到烈正站在他們身後,不由地感慨,會武功真好,剛纔還不見影,這會兒突然就冒出來了。
趙英姿將莫黛領到正廳內,立時有侍從奉上茶水點心之類。
趙英姿端起茶水,極其優雅地以盞蓋輕輕撥弄茶水中的茶梗,莫黛這會兒不得不承認,趙英姿若是正經起來,整個人的確賞心悅目,英姿颯爽,卻也沉穩內斂,只是她一開口,立時將她的好形象破壞殆盡。
“小黛黛,你與殿下身心結合了吧?我聞到殿下的身上有你的味道,唉,真好,我也想讓自己的身上沾染你的味道!”
莫黛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這廝果然正經不起來。
唯恐這廝再說出什麼不正經的話來,莫黛轉移話題:“女皇沒有指派新任務給你嗎?”
“沒有,殿下也找到了,眼下沒什麼事了,我是女皇這邊的人,隨時聽從女皇的調遣,至於朝堂上的紛爭,與我無關。”趙英姿興趣缺缺地說道,忽而又似笑非笑地敲着莫黛,“小黛黛,你跟我說說,殿下的滋味如何?我光是想想就狼血沸騰……”
“閉嘴!”莫黛皺眉喝道,“他已經是我相公了,你等下輩子吧,如果還有下輩子的話!”
“嘖,小氣!”趙英姿瞟了莫黛一眼,心裡不甘心,眼珠一轉,起身朝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你等會兒,我有好東西送你!”
莫黛不知趙英姿又想作甚,心裡防備着,當趙英姿捧着一隻錦盒走進來時,她直覺裡頭裝着的不是什麼好貨。
趙英姿神秘兮兮地拍了拍錦盒:“曉得裡頭是什麼不?”
莫黛搖頭。
“猜猜看嘛!”
莫黛興趣缺缺:“猜不出。”
“你這人真沒情趣,得了,我也不賣關子了,這個,送你了!”趙英姿直接將錦盒塞到莫黛懷裡。
“我不要!”莫黛又將錦盒塞給趙英姿。
“爲何不要?我早已視你爲姐妹知己,你怎能如此生分?”趙英姿詫異,神情裡有一絲受傷。
莫黛挑挑眉:“我能問問裡頭裝着什麼嗎?”
趙英姿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你可以自己打開來看看嘛!”
莫黛頭皮一緊:“不了,我沒興趣。”
“你這人真是……讓我說你什麼好?”趙英姿跟着就打開錦盒,裡頭是大紅色的錦緞內襯,散發着一股不知名的香味,盒內擺着七十二個乳白色的玉雕,玉色純正,是上乘貨色,只不過那些玉雕的造型……
“怎樣,活靈活現,栩栩如生吧!你瞧這男女的的身姿樣貌表情,細緻入微啊,多麼到位!還有這些姿勢,我跟你說,有幾種效果相當好,我已經試過了……”
“啪”趙英姿正指着其中的幾個玉雕向莫黛解說其奧妙之處,莫黛卻突然將錦盒蓋上,面色平靜無波,內心卻是巨浪翻滾,怎麼說她也是女子,縱然理智不會主動想,但身體本能卻是一頭感官觸覺敏銳的獸。
“趙英姿!”莫黛喚道。
“在!”趙英姿眨眨眼,一臉聽君發落的表情。
“這個我不能收。”
趙英姿立時拉長臉,卻聽莫黛意味深長地說道:“我怎能奪你所愛?不過你這裡頭的七十二種造型,我都記住了,留着也沒啥用……咳,就這樣,明白?”
趙英姿同樣意味深長地望着莫黛,猥瑣地眨眨眼:“明白,你果然是女人!”一巴掌拍上她的背,“好,以後咱們時常切磋一番,交流一下心得,食色性也,這人生就得這麼過!”
莫黛默默吐血,心道,以後一定要遠離這個色胚!
當穹霧與穹清回來時,趙英姿笑得一臉得瑟猥瑣,而莫黛則是面色平靜,不過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她的耳後根紅了,眼神也有些閃爍。
申時,趙英姿正欲吩咐侍從們上酒上菜,宰相趙武娘身邊的長隨過來通知他們,說是宰相大人在主園內設了酒宴,讓趙英姿帶着莫黛過去。長隨擔心趙英姿出岔子,還特意強調了一遍,被趙英姿狠瞪了一眼,哆嗦着下去了。
“小黛黛,你若不想去便不去,我會和娘說的!”趙英姿皺眉說道。
“妻主,這不好吧,孃親大人都直接提名要莫姑娘去了……”穹霧溫聲勸道,卻也被趙英姿狠瞪了一眼,穹霧有些委屈,低頭不再說話。
“罷了,我們去吧,左右就是吃個飯!”莫黛笑着說道。
趙英姿還是有些擔心:“你無需勉強自己……”
“無礙,去湊個熱鬧吧,宰相大人親自派人來請,多麼大的榮幸!”趙英姿能替自己考慮,莫黛感到欣慰,這人雖然平日裡不正經,但待她卻是真心的。
宰相府的主園是整座府邸佔地最大的院落,是趙武孃的生活起居之地,主園分前院後院,前院有宴客廳,此次的酒宴便設在宴客廳內。
酒宴上,陸筠、趙琰天以及史嵐都在,除此之外,趙武娘還宴請了其他人。
趙英姿、莫黛和穹清坐在長桌的右手邊,對面坐着的正好是陸筠、趙琰天和史嵐。
穹清一直戴着黑紗斗笠,趙武娘知曉內情,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酒宴上的其他客人對此有些疑惑,不過也不敢當面問出來。
陸筠、趙琰天和史嵐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莫黛身上,尤其是史嵐,幾乎不動筷子,就這麼死盯着莫黛看。
莫黛並不受影響,該吃吃,該喝喝,曉得穹清吃飯挑食,便親自替他佈菜。
莫黛平日裡不愛吃海鮮和魚,不過宰相府的廚子做得不錯,賣相甚是喜人,莫黛便夾了一隻蝦,動手剝掉蝦殼,將蝦仁放到穹清碗裡,讓他沾着調味汁吃。
穹清平日裡也不愛吃海鮮和魚,嫌它們腥氣,但莫黛替他剝了,他便夾起來吃了。待他吃完,莫黛問他覺得如何,穹清點頭說不錯,於是莫黛又替他剝了一隻蝦。
莫黛的此種舉動羨煞了穹霧和其他男眷,就連趙武娘都不由地多看了莫黛兩眼,心裡對她的行爲感到不恥,堂堂一個大女子居然替男人剝蝦,尊嚴何在?不過她不得不承認,莫黛照顧穹清的畫面很溫馨。
穹霧一直偷偷地看着趙英姿,心裡期盼着她也能爲自己夾菜,但也只是偷偷期盼而已,並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他雖是趙英姿的側夫,但趙英姿算是比較寵他的,她有甚多男人,卻都只是侍夫,只有他是側夫,正夫的位子尚且空着。
趙英姿察覺到穹霧灼灼的眼神,受莫黛影響,硬着頭皮隨意夾了一樣菜放到穹霧的碗裡,穹霧立時感動得眼淚盈滿眼眶,看得趙英姿倒是有些尷尬起來。男人真是麻煩,動輒就哭泣,不過是替他夾了一筷子菜,至於嗎?
陸筠對待趙琰天也是好得沒話說,別說剝蝦了,就連魚刺,她都一根根替他挑出來,就差沒喂到趙琰天嘴裡了。趙武娘見了,心裡覺得安慰,自己的兒子也找了個好妻主,但同時又覺得可惜,這個兒子的身體太差了!
趙琰天的身體原本就時好時壞,在水泉鎮被莫小羽和沐千澈驚嚇了一回,身體越發差了,回到帝京後天天以名貴藥材養着,這才稍稍穩定了一些。
趙琰天身體差,但脾氣卻絲毫未減,一直在對沐千澈和莫小羽耿耿於懷,今日見了莫黛,便將所有仇恨的怒氣加諸到莫黛頭上,是以,儘管陸筠對他百般照顧,但他仍舊食不知味。
莫黛不經意擡頭,正巧與趙琰天對上視線,趙琰天的眸子裡能噴出火來,恨不能將莫黛燒成灰燼。莫黛微微一笑不甚在意,她順手夾起一個牛肉丸,不料牛肉丸沒夾住,“biu”一下彈跳起來,正巧落在趙琰天的碗裡。
雖然並未濺起湯汁什麼的,但趙琰天仍舊以爲莫黛是故意的,氣得咬牙切齒,儘管莫黛已經道歉了。不過礙於趙武娘和其他客人在,趙琰天只能生悶氣。
趙英姿見莫黛幾乎只吃自己面前的兩樣素菜,行善了一回,將整個大魚頭夾給莫黛,魚頭是趙英姿的最愛,她自然是把自己認爲是好吃的部分夾給莫黛。
莫黛對着大魚頭犯難,趙英姿卻誤認爲她是感動的,笑得甚是得意:“快吃快吃,尤其是那個眼珠子,滋味最妙!”
莫黛難以下口:“可我不愛吃眼珠子!”
趙英姿不解:“爲何?眼珠子最好吃!”
“你愛吃眼珠子就送給你吧!”
“好吧,眼珠子我就收下了!”
莫黛和趙英姿的對話若是聯繫語境倒也不會覺得奇怪,只是趙琰天心裡有陰影,當初他就是被莫小羽用一顆“眼珠子”給嚇到昏死過去的,這會兒莫黛和趙英姿兩人句句不離“眼珠子”,趙琰天渾身顫慄,臉色發青。
莫黛看着沒了魚眼,嘴巴大張的魚頭,忽然衝趙英姿說笑道:“這個還是給你吃吧,一看到它,我就覺得它在衝我咆哮:下、來、陪、我!”
趙英姿噗嗤笑出聲,而同時“下來陪我”這句話終於成爲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成功地將趙琰天氣到暈厥了過去。
於是席間一時間亂糟糟的,陸筠一邊驚慌失措地抱起趙琰天,一邊急急讓人去叫大夫。宴席也因此草草散了。
趙英姿又領着莫黛和穹清回到她的院落喝茶閒聊了一陣。酉時二刻,莫黛和穹清打算回去,趙英姿送他們出門。
宰相府大門外,莫黛正欲上馬車時,一個人影突然衝到馬車前扯住她。莫黛回頭,見到那扯她的人正是史嵐。
“莫大溪,你就是莫大溪,你爲何不認我?我是史嵐啊,我是你的結拜妹妹!”史嵐拉着莫黛的手急切地說道,“莫大溪,我給你寫了那麼多封信,你爲何一封都不回我?你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妹妹?”
莫黛看了史嵐一眼,淡淡道:“史姑娘,你認錯人了,我不是莫大溪,我的名字叫莫黛。”
“不可能,你就是莫大溪,我不會認錯!”史嵐說着,忽然就抱住莫黛用力吸了吸鼻子,沒等莫黛推開她,她便鬆開手,咧開嘴,曉得天真爛漫,“你身上的味道我記得,不同於任何一種胭脂水粉的香氣,似花非花,比花要好聞,你就是莫大溪!”
莫黛深深地看着那張絲毫不帶任何陰影的燦爛笑臉,想從中找出哪怕一丁點兒的僞裝作假,但是沒有,這個女孩被他們家人保護得很好,她什麼都不知。
莫黛忽然覺得生氣,但又不知自己氣什麼,只冷冷地說道:“史夫人沒告訴你嗎?莫大溪,也就是我的孿生姐姐早已經被火燒死了!我是莫黛,與你並不熟,告辭!”
莫黛甩開史嵐,坐進馬車內,穹清和趙英姿皆擔憂地望着她。
莫黛衝他們笑了笑:“今晚到仙來居酒樓再繼續,不醉不歸!”
趙英姿當即響應:“好,不醉不歸!”
而穹清則一臉爲難:“我不能喝……”
莫黛自然明白穹清的意思,眼神有些不自然,當即說道:“你看着我們喝,若我們醉了,你扶我進房,至於趙英姿,你離她遠些,這廝清醒時就不正常,誰曉得醉了會不會發酒瘋?”
趙英姿不服氣:“小黛黛,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趙英姿的酒品甚好,醉了直接睡,絕對不會發酒瘋!”
“打賭!”
“正合我意!說吧,賭什麼?”
“一文錢!”
“一文就一文!”
於是這日晚,莫黛與趙英姿一直喝到半夜子時,兩人喝了十幾壇酒,都醉了。
莫黛的酒品算是好的,醉了之後直接趴在桌子傻笑,而趙英姿卻開始一件件脫衣服,脫到只留了褻衣褻褲,然後開始拉着莫黛的胳膊哭哭啼啼地訴苦,訴完苦後爬上椅子蹲着要解手,結果直接從椅子上摔倒在地睡了過去。
烈進來將自家主子揹回去,而穹清則將莫黛扶上牀榻。
穹清跟小二孃要了溫水,親自替莫黛擦臉洗腳。莫黛變得非常乖順,眨巴着眼看着穹清,任他脫去自己的外衫和中衣並蓋上被褥。
當穹清也躺上牀榻,並拉開另一條被褥蓋在身上時,莫黛仍然睜着黑亮的眼睛望着他,臉頰紅撲撲的,嘴脣紅潤潤的,看起來甚是嬌憨可愛。穹清沒有熄燈,就這麼望着她。
與穹清對視了一會兒之後,莫黛忽然開口:“哥哥,你不抱着我睡嗎?”
聞言,穹清一怔,隨即便彎脣淺笑,原來莫黛醉了會變得像個孩子,這樣的她忽然戳中他心裡最柔軟的部分,也不分被窩睡了,直接將莫黛摟進懷裡。
過了一會兒,莫黛又開口道:“哥哥,你不親親我嗎?”
穹清的臉唰地一下紅了,莫黛口吃清晰不像醉了,但若是白日裡的莫黛,她絕對說不出這些話來,而且還是一臉純真無害的模樣,他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於是他閉着眼親了親莫黛的額頭:“睡吧!”
莫黛並未睡,而是繼續道:“哥哥,你不摸摸我嗎?”
穹清羞得不行,後來一想,他們已經是妻夫了,親親摸摸什麼的也正常,於是他擡手隔着她的裡衣開始撫摸她的背。穹清的心跳加速,心道,這樣總該行了吧!
但很顯然,莫黛要的可不止這些:“哥哥,要脫光衣服。”
穹清一愣,睜開眼看向莫黛,她仍然是那副純真懵懂的模樣,只是手卻開始解自己的裡衣。
不過她到底是醉了,醉得渾身無力,解了半天也沒解開自己的扣子,她也不急不惱,仍舊堅持不懈地解着。
穹清相信,若是她解不開,她可能一整夜都會解。
穹清不忍心見她這樣,於是幫她解了,解開後毫不意外地看見她穿着奇怪的褻衣,月白色的半圓弧兩片,極其貼合地包裹着她的胸,顯出柔軟漂亮的起伏曲線。
穹清昨晚是醉了,並沒注意到莫黛的穿着,晨間因羞窘也錯過了,這會兒見到,臉更紅了,但視線卻捨不得離開,她第一次覺得原來女子也可以美得勾人心魄。
莫黛可不管穹清的情緒,繼續解內衣的扣子,仍然是不緊不慢的,也仍然解不開,穹清嘆了口氣,閉上眼替她解開,手無可避免地碰觸到那極致的柔軟觸感。她的肌膚如玉般光滑細膩,也如嬰兒般水嫩有彈性,總之是非常好摸,等到他反應過來時,自己的手已經停留在不該停留的位置良久了。
穹清感受到體內的火被點燃。
然而莫黛卻是在他懷裡尋了個舒適的位置閉上眼睡着了,不多久便聽到她勻長的呼吸聲。
穹清呆愣住,只能緊緊摟抱着她,撫摸着她的背,等着自己慢慢平復。
距離帝京的首屈一指的“軒轅書院”不遠的一座三進的宅院是史家在帝京置辦的房產。年前,史夕顏帶着三個相公兩個兒子來到帝京與女兒史嵐一起過年,如今尚未回去。
史嵐被莫黛甩開後,便愣愣地盯着馬車駛去的方向發呆,直到陸筠抱着趙琰天上馬車,她纔回過神來。
趙琰天在大夫的施針下醒過來了,只是身體越發地虛弱了,若是他肯平心靜氣地休養也能讓身體漸有起色,只是他的心裡卻帶着憤怒和仇恨,便如一個腫瘤養在心裡,心情平靜不了。
史嵐告別了陸筠和趙琰天,坐上自家馬車回家。
今日她是應陸筠邀約一起到宰相府來的,本以爲能夠與趙武娘或是趙英姿攀上關係,結果卻遇到了莫大溪。史嵐神思恍惚,馬車到達院門口良久,她才反應過來。
史嵐來到前院正廳,她的娘和三個爹正坐着喝茶聊天。
“娘,大爹,爹,三爹,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怎樣,今日有收穫嗎?與宰相家的千金說上話了嗎?”阮乾笑着問道。
史嵐的嘴角扯出一抹諷刺的笑,算說上話嗎?貌似沒有,她看着自己與旁人說話,眼裡盡是厭惡和不屑。以往都是她瞧不上別人,可自打來到帝京後,她便被越來越多的人瞧不上了。
她有時候會想自己來帝京到底是爲了求學還是爲了來忍受別人白眼的,她曾經痛苦過,哭過,抓狂過,她寫了很多的信給莫大溪,可是莫大溪卻一封回信都沒有,她那時有些恨莫大溪的絕情,平靜下來後又覺得自己無能。
漸漸的,她學會了如何與那些人相處,她已經懂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會再像初來時那般尖銳,帝京不比流崗鎮,她在這裡什麼都不是。
“娘,爹,我想問你們,當初我寫給莫大溪的信,你們有轉交給她嗎?”史嵐問。
“你這是什麼話?你在懷疑你的父母嗎?”史夕顏不悅地皺起眉頭。
阮坤一聽急忙道:“嵐兒,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
“沒有,我只是問問。”史嵐笑着坐到史夕顏旁邊的椅子上,“我在想莫大溪爲何不給我寫回信?”
“你這孩子,那莫大溪不是一直都沒有給你寫嗎?還以爲你已經習慣了,今日怎麼又想起來了?”阮忠說道。
“三爹,莫大溪不會有事吧?”史嵐問道。
“她能有什麼事,好着呢!”阮忠含糊地回道。
“她不是被燒死了嗎?”史嵐忽然問道。
史夕顏和阮乾阮坤阮忠皆被嚇了一跳,心裡沒來由地一慌。
“你聽誰說的?純粹是瞎說八道,莫大溪還在流崗鎮活得好好的!”阮乾說道。
史嵐覺得從他們這裡問不出來什麼,便笑了笑說自己累了,繼而回到中院自己的房間。
不多久,史嵐又出來,敲了敲弟弟史文軒的房門。史文軒拉開門,見是自己姐姐,剛想說話,卻被她一把拉出來,接着史文昂也被拉出來,姐弟三人來到後院庭園中的一座涼亭內,吹着冷風閒聊。
在史嵐的逼迫下,兩個弟弟說出了實情,她寫的信是被史夕顏扣下了,而莫大溪也確實被火燒死了。
史文軒和史文昂想起當時的情形,心裡隱隱有些害怕,一方面是對莫大溪的愧疚,另一方面則是欺騙姐姐的不安,如今全盤托出,心裡倒是輕鬆了不少。
史嵐聽着兩個弟弟的描述,心越來越冷,比颳着人臉的寒風還要冷。
“無恥!”這是史嵐對自己家人的評價。